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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时节,2004法兰克福国际工业装备展如期来临。

    赫迪拉坐在展厅一角的咖啡座里,看着往来穿梭的各家厂商的参展队伍,心里好生不是滋味。

    多年以来,法兰克福装备展的主角一直都是欧洲厂商,美国、曰本的企业风头稍逊,算是展会中重要的配角。而来自于中国、巴西、印度等发展中国家的厂商,在这种展会上就只能算是不入落的龙套,随便被冠以一个路人甲、路人乙的名字而已。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发展中国家的厂商开始逐渐增加了,尤其是中国厂商的数量,更是以每年50%以上的速度在增长。中国展团第一次到法兰克福来的时候,是全国的参展商共同包了一个展位,现如今,他们整整包下了两个展厅,居然还嫌不够。在展馆前的大广场上,几乎每一幅广告和每一面彩旗上都能看到中国字。即便不是中国的厂商,宣传材料也要在英文和德文之外,加上中文的内容,生怕自己错过了那个庞大帝国的关注。

    就刚才这么一会,从赫迪拉面前走过去的中国人居然就有四五拨,而高鼻子的欧洲人,只有两拨。有没有搞错,这到底是谁的主场啊!

    “这些该死的黄种人,他们迟早要把法兰克福展会变成中国专场的!”赫迪拉小声地咒骂着。

    “嗨,赫迪拉,你怎么坐在这?”有人走过来向赫迪拉打着招呼。

    赫迪拉抬头看去,认得对方是法国拉杜尔工业集团的副总裁朱利安。朱利安也是去年参加过圣特罗佩会议的人,在参与压制中国企业方面,算是做得比较积极的一位。

    “朱利安,坐下喝杯咖啡吧。”赫迪拉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对朱利安说道。

    朱利安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坐下了:“我还得去布展呢,呃……好吧,喝一杯吧。”

    侍者给朱利安端来了一杯咖啡,朱利安一边用勺搅动着咖啡,一边问道:“赫迪拉,你刚才在这看什么呢?我好像听见你在自言自语地说什么。”

    赫迪拉道:“朱利安,你不觉得今年我们欧洲参展的公司数量有点少吗?”

    “是吗?”朱利安一愣,他扭过头看了看整个展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好像是少了一点。”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年了。我专门统计过的,前年少了三家,去年少了四家,今年又少了三家……比如说,咱们的老朋友,意大利的昂尼公司,今年没有来参展。”赫迪拉说道。

    “昂尼公司吗?”朱利安道,“他们的情况我大致知道一些,好像财务状况不太乐观,已经在申请进入破产保护程序了。唉,可惜了……他们在齿轮方面一直是做得非常好的。”

    “知道它被谁挤垮了吗?”赫迪拉问道。

    朱利安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赫迪拉那样胸怀全球的,朱利安平曰里更关注的,是他自己企业的事情。

    赫迪拉用手指了指不远处挂着的一面小彩旗,在那面彩旗上,印着一只缺了一个角的齿轮。朱利安认识那个图案,那是一家中国齿轮企业的标志,这个标志也同样铸在这家企业生产的所有齿轮上。

    赫迪拉说道:“就是它,中国茂乔齿轮公司。这家公司生产的齿轮比昂尼的便宜一半以上,把昂尼的老客户全部抢走了。听说,它的总裁是中国的一个农民。”

    “农民!”朱利安吃惊地问道,“一个农民能够把一家齿轮公司做到这么大的规模?”

    “是的,就是这个农民,把昂尼公司给挤垮了。”赫迪拉说道。

    “真是难以想象。”朱利安轻轻地摇着头说道。昂尼公司的总裁他也是认识的,那可是欧洲名校毕业的博士,谈吐不凡,温文尔雅,谁知却栽到了一个中国农民的手上。

    “我早就说过,中国人是最具有侵略姓的,可惜我们那些目光短浅的欧洲同行们都没有看到这一点。如果大家能够集体抵制中国人生产的齿轮,那么昂尼公司是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赫迪拉痛心疾首地说道。

    “呃……”朱利安无语了。在他印象中,拉杜尔集团使用的齿轮,好像也有一部分是从中国进口的,数量还非常不少。如此说来,自己也被赫迪拉列入目光短浅的范围了。可是这件事能怪欧洲同行们吗?昂尼公司的齿轮价格比中国人的贵得多,而且交贷还不及远在大陆另一端的中国企业及时,难道大家不应当选择更物美价廉的配件吗?

    “赫迪拉,这就是你要组织大家集体抵制中国的原因吧?”朱利安岔开了话题,问道。

    赫迪拉道:“集体抵制?哼哼,如果大家能够集体抵制就好了。你看,今年参加装备展的中国企业又多了十几家,我们对他们的压制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究其原因,还是在于我们内部太不团结了。”

    朱利安叹了口气,说道:“赫迪拉,恕我直言,你所提出来的压制中国的策略,根本就无法实现。你知道吗,我们按照约定,对中国的机床企业进行了含油高速轴承的限制出口,结果,中国人自己搞出了同样的轴承,反过头来抢走了我们的市场。我早就说过,中国人的潜力是非常大的,我们给他们施加压力,反而是促使他们做得更好了。”

    “不不不,这不是因为我们压制了他们,而恰恰是因为我们没有进行全面的压制。有些人叛变了,让中国人可以腾出手来,集中力量解决那些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我的意思,你明白吗?”赫迪拉问道。

    “我当然明白,你指的是马尔科。这个该死的德国佬!”朱利安恶狠狠地骂道。

    说起马尔科,朱利安就气不打一处来,原来吉森公司是和大家说好要一起抵制中国人的,谁知协议上的墨迹未干,马尔科就跑到中国去和汉华签了一个战略合作协议,还互相参股,搞得有模有式的。凭借着与汉华结的这个干亲,吉森公司获得了中国政斧的一个铁路设备大单,狠赚了一笔。在欧洲公司普遍业绩不佳的情况下,吉森公司一枝独秀,抢走了不少眼球。

    刚才朱利安在展厅里走过的时候,也看到了吉森公司的展台,展台的规模明显比其他公司要大得多,修饰也显得更为大气。在吉森公司展台的背板上,最醒目的位置就是一张吉森总裁鲁茨与汉华董事长林振华亲切握手的照片,似乎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在和中国人眉来眼去似的。

    像这样投机取巧的企业,朱利安不骂上几句,怎么能平心中的怨气。他唯一忽略的一件事就是:赫迪拉也是德国佬。

    听到朱利安开地图炮把德国人都给骂了,赫迪拉冷冷一笑,说道:“朱利安,你弄错了,马尔科可不是正宗的德意志血统,他的祖母是法国人。众所周知,法国人是最喜欢投降的。”

    “赫迪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朱利安脸都气紫了,打人莫打脸,法国人是投降过几次,可那还不是被你们德国人给欺负的?再说了,投降有什么不对吗?对了,你们德国人也投降过的。

    “欧洲就是被一些软骨头的国家给带得堕落了,如果当年元首没有战败……”赫迪拉情急之下,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尽管元首这个人在德国是属于法律规定的战争罪犯,但民间还是有不少人非常崇拜他的,赫迪拉也是其中之一。

    朱利安眼睛一立:“赫迪拉,我提醒你,你这是纳粹言论!这种言论在你们国家是违法的。”

    “我说的只是一个事实而已!”赫迪拉反驳道。

    朱利安怒道:“见鬼的现实!是你们ALK因为无法进入中国市场,而企图联络大家一起抵制中国。早知道你是一个纳粹,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你结盟的。”

    “我不是纳粹,你再说一遍我是纳粹,我一定会打断你的塌鼻梁的!”赫迪拉的眼睛也立起来了。

    朱利安看了看赫迪拉,自讨如果打起来的话,自己不是赫迪拉的对手,于是便站了起来,说道:“对不起,我没有时间和你废话。我这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就在于认识了你,而且还听信你的鬼话,参与了什么对中国的制裁。”

    赫迪拉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现在说的话才是你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我们是在保卫欧洲,而你呢,对此居然冷嘲热讽,欧洲迟早会毁灭在你们的手里的。”

    朱利安冷笑道:“好吧,你们ALK自己去保卫欧洲吧,恕不奉陪!”

    看着朱利安气呼呼地离开,赫迪拉自嘲地笑了一声,端着手里的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对里面说道:

    “喂,埃尔吗,请帮我约一下欧盟负责贸易事务的官员,我想……对了,应当是希亚特吧?你跟他说,我有事情想和他谈谈。”

    收起手机,赫迪拉把一张钞票放在桌上,作为咖啡的费用,然后便向ALK的展台走去。在他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悲壮的情绪。

    好吧,就让我一个人来保卫欧洲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