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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个, 说明宝宝购买没到比例喔⊙?⊙!这样看不懂喔!  陶清风姑且听着, 默默思索。+>

    《天胜本纪稿》中, 刘敢辜回京三次记载,每一次都不止二十个字,《通鉴稿》上还有一段讲述他驻守边关的功绩。可以写的东西, 不是挺多的吗?

    陶清风蓦然恍悟,难道这个时代,《通鉴》和《本纪》都遗失了一部分?

    可惜刚才在图书馆,自己只顾着看《大楚史》和《大兴史》, 没有去看《天胜本纪稿》和《大兴通鉴稿》——不对, 如果弘文局的同僚们顺利编撰完,就应该叫做《天胜本纪》和《大兴通鉴》了。

    “谁告诉你, 刘敢辜的记载二十个字都不到的?”严澹悠悠道:“《历代通鉴语录体记传史考》里……”

    陶清风听到这里心下一喜, 还是严澹有水平, 看来从前的记载并没有遗失,应该只是这个编剧不知道而已。这本书听上去集各代通鉴之大成,价值很高吧。

    严澹的话被孟小丹有分寸地打断了——

    “师兄,‘语录体’三个字,你懂的。这不是记传,没有年表, 而且不按人物归类, 每年流水账地你一句我一句式的记下来的文体, 从来没有目录。”

    严澹丝毫没有体谅, 反而道:“所以呢?”

    孟小丹痛苦地扶住额头:“五百多卷啊!”

    严澹摇头道:“你的基本功, 还给系里了。”

    孟小丹道:“所以,这就是今天师兄你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了。”

    严澹轻笑一声:“孟大编剧,求人的态度,是不是该更有诚意一点?”

    孟小丹赶紧道:“快,快说个可以贿赂得动严大教授的数字!”

    严澹笑着说:“也没什么,《归宁皇后》顾问团里,有几位a省退隐良久的学界大师。剧组应该给了你联系方式。”

    孟小丹满口答应:“联系方式剧组发给我了。不过我也知道自己斤两,不会主动去凑没趣的。虽然我入不了人家的眼,但是如果听了你的名,他们估计是乐意和你探讨学术问题的。”

    严澹摇头道:“区区薄名哪值得一提,也不敢忝称和老先生们探讨学术,能交流一二就满意了。”

    孟小丹答应把联系方式给严澹后,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严澹无奈看她:“我得回家,才能查到具体页码发给你……”

    孟小丹吓得打预防:“你可别只给个页码,让我去翻那五百卷啊。好人做到底,把内容拍下来给我好吧。又或者,你大概记得的吧,现在给我说了,我去扩展。大致轮廓能让顾问团的看出是《通鉴语录体》里出来的就行。”

    严澹摇头:“你真是太急躁了。”

    孟小丹道:“不急不行,我改了个二稿剧本,发到大部分演员手上了,已经开机了,耽搁不起。但是二稿剧本里,演义内容还特别多。我得在顾问团检查之前,赶紧改出第三稿。严师兄,你帮帮我吧,不止是刘敢辜的,还有天胜、香昌,你能查到的都发给我。”

    严澹问道:“天胜和香昌的历史记载很多,也很好查,而且你不是说他俩人设基本按照历史走的吗?要边角料干什么?”

    孟小丹生无可恋地吐槽:“钟玉皎啊,在剪彩仪式上说她看了‘笞背问答’的剧本。但顾问团那边的意思,好像连这种标志**件都要删掉。觉得天胜和香昌孤男寡女的,大半夜在泉水边,男的脱了上半身,女的抽他鞭子,有伤风化——但我打赌,不管有没有演义情怀的观众,都想看这段啊!多有张力!”

    说到这里,孟小丹咬牙切齿委屈道:“都怪陶清!唉,也不完全是他,主要是宣发方有人搞事情!在剪彩仪式上,教陶清说那段话,让顾问团看到了,给了他们错觉,流量小鲜肉认真弘扬历史做功课——老学究们一激动,整个电影思路全都变了。”

    严澹一愣:“陶清是谁?”

    陶清作为十八线的小炸子鸡,没演过几部有国民度的影片,常年在三四流制作片里打转。他在网络上的黑红度,和被嘲出圈的文盲印象,都只是在微博和各大娱乐论坛上才有存在感。加之陶清也基本没有全民品牌的代言,像严澹这种本来就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认识的演员仅仅停留在国民男女神那种级别,自然没听说过他的名号。

    孟小丹给他简略说了一下陶清此人大概情况,和他在剪彩仪式上的反常发言,本来要点开视频直接给严澹看,但是严澹表示没必要,听孟小丹稍微介绍一下就行。所以他也完美地避让了陶清的长相和声音——此人于他,就像一枚投入大湖的小石子,一点点涟漪晃过就没痕迹了,压根没放心上。

    孟小丹大惊小怪的事情,严澹仅仅冠以一个“娱乐圈的事说不清楚,谁知道”的外行空泛意见。

    在旁边卡座默默听取的陶清风心想,还好今天戴着口罩帽子,没在严澹面前露脸。更庆幸的是,严澹并不知道陶清。陶清风没想到的是,自己在剪彩仪式上凭着自己印象说的对广积王子的看法,竟然能影响到编剧工作,害她多做很多功课——不过陶清风并没有升起善良读书人应有的愧疚,能把那些大楚年间听到就觉得污了耳朵的演义内容全覆盖掉,他有小小的欣喜私心。

    不过,这事偏劳到严澹身上了,虽然知道难不倒严澹这种水平的人,但陶清风心里还是略过意不去。

    怎么减轻对方的负担呢?陶清风看到书咖的装饰摆件,有文房四宝,便绕远去问店员毛笔能不能用,正好书咖也卖临帖的纸和墨水,陶清风拿回到座位这边来书写。

    他走动的时候,书咖里人来人往的,卡座之间又隔断很高,严澹他们并没有看到他。

    陶清风把墨水倒在砚台中间,这种墨水很均匀,都不用研了。他在砚台边缘并了并笔须,于临帖的白纸上写出蝇头小楷的行行墨迹,是《通鉴稿》和《本纪稿》里关于刘敢辜那些记载……估计这些记载现在都只存于那套五百多卷的历代通鉴语录体了。

    如果自己先写出来,严澹就不用去辛苦地翻找内容,反正他看了就知道,是一样的。

    下笔的时候,陶清风还是想了一下,通鉴语录体,是指只收录了语录吗?明显不可能,那样就破碎不成篇了,肯定是根据语录拆成很多片段。那么自己写原文,应该也没关系。

    陶清风没一会儿就写好了,在走出书咖门口前,把这张文墨交给了一个店员,请他转送到严澹那个卡座上。交代完后,他继续围紧了严严实实的风衣,走出书店门外,转过街角离开了。

    以网络调侃方式来说——深藏功与名。

    陶清风自然没看到严澹和孟小丹从店员手中接过那张纸打开时,脸上目瞪口呆的表情。

    严澹:“这是什么人托你转交的?”

    店员很诚实地把陶清风衣着特征卖了:“一个戴口罩穿风衣的小哥。大概一米八,只比您稍矮一点。”

    严澹立刻想到了在图书馆遇见的,有水平的小友,惊喜道:“难道是广川同学?”虽然没有见到人,但是严澹觉得这种装扮,以及华学历史水平功底,还有出现在附近的概率……八|九不离十,是他。

    估计广川同学刚才在隔壁听了半天,忍不住了。

    孟小丹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张纸上瘦硬飘逸的楷体,和清晰明了的内容,好半天道:“严大教授,百闻不如一见,你的粉丝,质量真高。”

    严澹哭笑不得:“他不是我的粉丝,只是我今天认识的一个小友。没想到他这么热心,有机会要好好感谢人家。”

    孟小丹露出更佩服的表情:“今天刚见,就被你的魅力迷得五迷三道吗?”

    严澹作势要把那张纸收走,孟小丹赶紧正襟危坐,开始浏览上面的内容,她疑惑道:“咦?师兄,你瞧瞧,这是……”

    严澹扫到那些字句,漫不经心地出口:“怎么了?通鉴语录体上面分散的句子,把它们搜出来,连在一起而已——等等!这……”

    严澹赶紧换了个方向和孟小丹一起看——

    并不是单纯的把不同时期的,属于刘敢辜的语录连在一起。文段之间的连接,有不少内容,都是从来没见过的章句。

    而且这些没见过的句子,恰好把支离破碎的语录,补阕得滴水不漏。简直像是本来存在的一篇不逊色于任何纪传体的人物纪要。只是出于某种原因遗失了,仅仅遗留下语录。

    严澹神色愈发凝重,孟小丹瞥着他神情,说:“我就说嘛,虽然基本功还给老师了,大部分史料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印象,不找《通鉴语录体》,是因为印象里内容特别少。即便找了,可用的素材也不多。要是能凑成这样丰富的一篇,我就算头秃了也要把五百卷翻完。”

    严澹的思考方向已经跑到另一边去了——

    “难道有,善本流传下来……”

    善本就是从前经籍的孤本,可能本来是某朝质量好、收藏价值很高的官刻本,被家族保存下来的,称为善本。

    否则不可能写成这样完整饱满的一篇,行文高古流畅,天衣无缝,绝非杜撰。在史学界都能引起震动。

    现在严澹反而有点不敢确定,刚才的人是陶广川同学了。再怎么好学,那位小友年纪真的太轻了。严澹虽然二十七八岁,但在史圈大佬们眼里,还只是个年轻有为的孩子罢了。像陶广川年纪的,几乎很难有这样的心性,去背下古籍上的原文。如果真的是他,家有善本,年纪轻轻却有穷经之力,多半是出自一个古老的书香世家吧。

    白底蓝边,中规中矩的大学名片。陶清风看一眼就记住了上面的信息。

    严澹,华国第一大学历史系,副教授,博士生导师。下面还有手机、邮箱,看不懂的数字和夷文。

    虽然陶清风还没有明确地完全理解这两个头衔的意味,但是从身体原主人白雾的记忆里,浮现出了高大庄严之感。于是他郑重收下,点点头。

    同时陶清风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

    怎么名字也那么像……燕澹,严澹……这种巧合,就当作陌生时空的一种缘分吧。

    名叫严澹的大学副教授等了一下,没见陶清风有自我介绍的意图,终于忍不住开头问道:“小友贵姓?赐个方便称呼?”

    陶清风其实是在思考到底该怎样介绍。这个身体是个小明星,很多人认识,说不定这位先生也知道。但是在公共场合他不想暴露,可是严澹是他敬佩的那类做学问之人,他又不想用化名骗他。

    陶清风思忖后:“免贵,鄙姓陶,上广下川。严先生随意称呼。”

    广川,是陶清风上辈子的号。南山桂荫中,雅号‘广川居士’。

    陶广川,也不算骗对方,这的确是他的名号。

    严澹看了一下表,露出一丝遗憾表情:“今天有约在身,改天再与小陶详谈。先走一步。”

    他拿着书走向书架还了,往图书馆外走去。还回过头了看了两回,瞥到陶清风也在目送他,便笑着挥挥手。

    其实严澹还没来得及和陶清风探讨刚才对方给予他的第二重惊喜。

    第二重惊喜,是陶清风刚才提到陶馆时,说了‘燕澹生’这个名字。

    这是严澹自己私人的原因了。或许是名字比较像,他的潜意识总是格外关注那个崇安年间的三公少师——燕澹。

    燕家百年望族,燕澹的上一辈官至宰辅;同辈的燕宇生、燕放生也分别担任兵部侍郎、虎威中郎将。估计更多人出仕,但职位没这几个高,便没有在《崇安三十六年间要事》里留下名字,只提及燕氏“一门十三人为官。”

    严澹翻遍了经史子集、三百卷的《全楚诗》和各种年代考,想去找燕澹的文集来看:二十年的国子监祭酒,最后当了三公太子少师、在那个时代是天下学士的表率了,写出来的东西,也该是宗派大儒级别。

    可是,燕澹没有留下任何可考的文墨传世。

    在《全楚诗》总计七万首诗里,连一首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文论、辞赋。

    严澹也是翻烂了佑光和崇安年间的楚诗,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首宴席应制诗的引言有“过燕澹生流席花园答应卿”,作者是崇安帝的十三妹,后来封的持盈公主。诗写得非常稀松平常,也没有引起学界任何研究。

    严澹自己研究,觉得这句引言的断句是:过,燕澹生,流席花园,答,应卿。

    意思就是,经过燕澹生家里的花园,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姓应的臣子,去应和他所做的诗。

    严澹不难勘证出,姓应的臣子,是和燕澹同甲的状元公,应大砍。流席花园是燕公府招待客人的庄园。

    只是这样断句,燕澹的名字就变成燕澹生了,这倒是和他同辈的燕宇生、燕放生同字。但是严澹也不敢确定,因为找不到别的佐证,只作为一个印象深刻的细节,他一直记在脑海里。没想到今天这位陶广川同学,居然也知道这么冷僻的知识?

    还是说,和<体用论疏>的情况一样,是对方绝佳的学术直觉,在浩瀚的材料中轻松地看出了不同寻常之处?

    不管是哪一重惊喜,严澹都对今天的偶遇,十分满意。看小陶的年龄,应该还在念书。身为教育工作者,最高兴的,不就是看到这样的好苗子吗?与任何既得利益都无关,他甚至不知道这位小陶是哪个学校的——很遗憾应该不是华大的,否则不会不知道他这个历史系的严副教授——许多外校的甚至都慕名而来。

    所以今天一开始对方发问时,严澹还以为,对方早认出自己,想特意请教。严澹便摆出的师长的耐心,去开释解惑。对方包裹得不露真容,他也表示理解:总有些学生闷|骚害羞。

    但如果陶广川不认识严澹,今天只是和他偶遇坐在一桌。那这身装束打扮,或许就是单纯的怕冷了吧。陶广川的手那么冰,希望身体没事。自己给了对方联系方式,严澹有那个自信,如果对方真是热爱国学之人,日后会主动找他结交的。

    不提严澹有约在身,走进了图书馆对面一家书咖里;且说陶清风拿着那张名片,开始思考上面写的意思。

    所谓的“华大”,就是这张名片上的全称“华国第一大学”吧。

    “华国第一”看得懂,大学?儒家经籍里有一套《大学》,以三纲领和八条目为框架,讲述育人治学之说。陶清风好像能明白那究竟是什么地方了。

    既然是雅学弘教之士,有时间去找这位严先生交流交流吧。

    陶清风见快到晚餐时间,也准备回去吃饭。他‘有惊无险’地穿过旋转门,看到对面的玻璃橱窗里,摆出了许多模样花哨的吃食,相当好看。

    左右也肚子饿了,不如去尝尝?反正他已经认得钱币数量了。

    陶清风走进那家招牌写着“书馨咖啡简餐”的店里,前台样品刚好做了一份香气四溢的华夫雪饼配咖啡。

    陶清风并不知道这不能当晚餐吃,也并不知道晚上喝了咖啡有什么效果。他闻起来觉得很香,便数出正确的钱数,把餐点端走了。

    陶清风刚找了个空卡座坐下,就听到隔壁卡座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真要我提意见?你不如把《演义》的东西全删了。”

    是严澹的声音,他坐在隔壁卡座,和人在说话。但是卡座高过头顶,所以陶清风也看不到对方,只能听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