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精
重华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但一段时间过去,就能看清面前一切,只是不太明朗。じ滑又湿润的地道,不知道有多深,他闭上眼睛,把记忆在脑海里梳理了一下,旋即翻身,发生了什么事情?二位尊亲怎么样了?得赶紧出去找到他们,他手脚并动,努力上爬,但是通道的内壁太滑,坡度又陡,根本上不去,一抬头,头顶拐角的地方,正是软体黑葫芦,只见它中间部位鼓起,显然里面有物。他爬了很久,直到累的不行,只好就势躺下,闭目放松休息,寻思怎么才能出得地道,心念才起,只觉得身体一动,也不知怎么回事,睁眼一看,已身在上面的内洞中。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还是拚了命也爬不上几步,现在却一下子就上来,但他管不了那么多,开始呼喊二位尊亲。
洞中阴暗无光,寂静得可怕,没有丝毫生命气息,他心中大急,摸索着跨进外洞,也是一个人的痕迹都没有,就像根本没人来过这里一样。他奔出洞外,情景已然大变,高山依旧,山脚地面却已堆高不少,满眼都是大树灌木,之前的小路空地全不见了痕迹。他慌忙来到山前,天清气爽,任他极目远眺,那个恢弘大城一丝影像都没有了,他又顺着以前取水捕鱼的方向过去,上了平台山,看遍地形,发现自己完全被无边无际的绿色包围,生灵一无所见,切切实实感受到孤单和渺小。
他颓丧的坐下,大灾难终于发生,是大洪水!自己碰巧被快速而至的水势送进这座山的内部,躲过一劫。而二位尊亲,他隐隐猜定他们和大多数人一样无法逃脱这场大灾难所带来的命运。他悲痛二位尊亲的遭遇,为不能把他们送到西新城内绺不已,西新城是专门为对付特殊灾难选址而建的,不知能否躲开这场大洪水?他此时无所适从,天地间苍苍莽莽,似乎无所不可去,又无处可去,他决定去找西新城,不管有多大的困难,那里毕竟有很多自己的希望,但是西新城具体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随身宝既已不见,自己在洞中这一待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光,地形又已不可辨认,思之既然名字是西新城,以及当年随身宝的提示,只能往西寻找。想到这一路艰难,前途难卜,还得带上软体黑葫芦。
他返回到后山洞中,内洞洞顶上的口还在,他轻轻一跃,攀住缝隙,挤进身去,心中所想,我要到通道中刚才的位置,便觉得身体在洞壁上一附,不动而行,转眼间已至软体黑葫芦的位置。他探手一拎,葫芦纹丝不动,解开葫芦口,微微一嗅,一股极清凉甘甜的气息犹如煦风一样扑面而来,正是他当时被洪水冲进通道一股流体将他淹没窒息的味道。他掩上葫芦口,提之太沉,倾之不舍,内心反复忖测,觉得兹体事大,还是先存放此处为妙。心意既定,又和刚才一样平静下来,心道:我要上去,便能溯壁而上,毫不费力。出了洞,谋定方向,向西而行,心中所想:且往前去,身体便自动没入地下,钻行向前,直至土尽石出,撞头而止,知道穿石较难,便绕山而行,如此反复试行,已知自己竟能土行,速度奇快,想必自是吸食山体通道内流体之故。他还不敢太畅意快行,因为几次碰到地下锋锐石块,或是废坑中各式各样的填埋物,或是污水,幸亏他虽然身在地下,感应力强,这才躲闪及时。等他熟练了地行之法和注意事项,便能率意而行,但时间一长,他仍现身步行,一则呼吸畅快,二则可以观看一途风景,以免漏了生命迹象。
一路行程下去,他虽然赤身**,也不以为意,心思反重,因为沿途非但没有看到一个人,便是飞鸟兽类也难得一见。他内心慌慌,走了那么多路,放在以前,不说十里一镇,大城市也早就该现身了。那些熟悉的高楼大厦面积巨大的城市哪里去了?就是旧了倒了毁了,也还能看到端倪啊。他想起地行时遇到的废砖废瓦和锈蚀金属,难道是这个下场?这么快?他越来越担心:新城在哪?会找到奶奶姑姑她们的消息吗?
他终日穿行在森林中,夏天蚊蝇太多,他身不著衣,被扰烦不过,只好暂时藏身地下或石穴中,等到天气凉透了再行;阴雨严冬天气,方向都不可辨,行走也是淋漓滞缓,如此实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寒暑。
到了大高原,天气陡地寒迫,而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朗日高挂,转眼就乌云翻滚带雨飘雪。他此刻不光地行越来越精湛,饥渴感觉越来越淡,困了累了,只需找个干净的地方,钻入地下,吸收大地能量,出来时准是精神饱满,体健步轻,甚至能借风而行,所以虽然心神俱疲,满身灰褐,竟还是血气不减。只是胸腔中的热情越来越冰冷,心存的希望也渐渐的消失。大高原进入了寒季,他虽然能与大地融为一体,但大高原上到处是高山大湖、冰川沼泽,地行辛苦,又兼空气冷极,寒风如刀,他又无目标导向,只能大致辨循水系,强忍至青海湖畔时,再也不能前行,只好掉头折回。
他对印象中的十数个大城市位置能作大略判断,但奇怪的是无论黄河还是长江,一路细加寻觅,并没有见到一楼一房,他不相信大洪水这么厉害,这里是内陆,几百上千平方公里的大城市,全部夷为平地?人类引以为豪的文明就这样荡然无存?此后他心中更生气馁,昏昏噩噩,已是行不由心。他不知道这一路下来的景象已经渐渐地剥蚀了他的意志,累积的失望已经彻底推倒了希望,让他甚至对生命已然麻木。他时而觉得自己是一池潭水,时而觉得自己是一陈寒风,有时在地下乱行乱窜,有时在密林中踉踉跄跄。也许他躲过了大洪水,却回避不了思想的荒芜和感情的枯竭,果真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他已完全交出了自己的生命,任其飘零,无论猝然灭亡还是慢慢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