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的科研院, 突然收到军方撤军,才以强势手段镇压完军官的徐卿钰蓦感心口徒然一痛。
强烈的痛感令他脚下一个踉跄,面色一白的同时,伸手猛地捂住了心脏处。
伴随着强烈的心悸, 是阵阵的撕心裂肺与痛意。
“徐教授……”
“您怎么了?”
没有管身侧句句惊呼 , 男人敛着目, 被镜片遮于其后会笑的眸眼中, 闪烁着的尽是惊与惧, 这……这是……
“……没有, 我已经在原地等了一个小时了,人还没有到……”
啪——
手机自掌中无力的滑落, 从小到大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过真实情绪的徐卿钰, 第一次眸底不再是贵族式虚伪的微笑, 而是真真实实的慌乱。
出事了!!!!
而就在这时,巨大的轰鸣及枪械声打断了徐卿钰的所有思路,紧接着, 若铜墙铁壁的研究所若纸糊的般, 竟被不明生物硬生生的轰出了一个大洞。
瞳孔的微缩中,黑影迅闪,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下一秒, 尤带滔天煞气与惊颤的暴怒传来。
“你竟敢伤他!!!”
若说方才徐卿钰还能认为那突然而来的心悸是巧合, 那个迟到是耽误, 那么在听闻男人口中这句满溢暴怒的陈述句后, 就彻底的凉到了心底。
小狐狸,真的出事了。
头脑中翻滚出这个念头的下一秒,徐卿钰脑海中立刻罗列出所有的嫌疑人与对方的目的,不到0.0001秒的时间,对象与大概地点基本被锁定。
强压下胸膛中的惊颤,徐卿钰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蓦地张眼。
就见短短一息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的所有负面情绪全然消失,眸底已然化作平日中最公式化的理智。
他道:“哪怕是死,我也不会伤他一分,至于现在……我大概知道他在哪……”
当封泽根据徐卿钰的所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军方所属研究院时,迎接他的并不是关卡重重,团团武装的铜墙铁壁,而是一片残垣断壁与鲜血淋漓。
就在那一片血狱的狼藉中,赤脚站着一个少年。
他艳冠绝世,媚骨天成,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似笑非笑,内含九天星光。
熟悉的脸,熟悉的人,熟悉的那抹完整的身影。
褪去自心底涌起的那抹无尽的惊与慌,封泽的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
因为,那个人忘了。
忘了他是谁。
忘了曾经。
忘了所有的一切。
他可笑的想拿着自己的命去赌,想以自己为筹码,让他记起一切,却发现全不过一场笑话。
那个人还是那么做了。
天意说,他们注定是两条愈形愈远的平形线,但他就是执拗的想让只有一点交叉的平形线,纠缠余生余世。
怎么办,他就是放不开这个人,放不开曾经中记忆中的他,哪怕他变的不再是曾经的他了,也不愿放开。
哪怕是被恨着,被怨着,他也要跟那人纠缠一生一世。
就在封泽大脑中无尽暗影翻滚时,他觉察到不远处神态优雅而高傲的少年,缓缓的将视线移了过来。
四目相对。
血色妖冶与暗沉如晦的碰撞。
缓缓收拢自己的拳,封泽想,就这样吧,就这样疯魔一辈子,纠缠,锁他一辈子吧。
至少,他的的确确的在自己身边。
然而,男人所有暗黑的臆想都在不远那双褪去血色,重归清澈的眸,及如记忆中展露的笑容中化为虚无。
遥遥不远少年笑容若光,像是春日鲜花盛开般灿烂。
紧接着,他张了张唇,轻唤道。
“封泽……”
封泽,你走慢一点。
封泽,记得牵紧我。
封泽,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封泽,我不会忘记你的。
封泽,我好想告诉你……
“我想你了。”
短短几字,像是跨过时空的壁垒传递入耳,令不远封泽全身一怔。
这刻,他的眼睛都不敢多眨动一下,就那么定定的望着不远冲着他笑的灿烂若花的少年,眸底的震惊与狂喜若潮水般,缓缓溢出。
他的尾尾……记起他了。
大步变小跑,小跑变成极速,封泽猛的将笑容灿烂的人紧搂在怀中,颤抖的手臂,像是想永远的保留这不真实的片刻,想永远的抓住这个失而复得的他。
“尾……尾,尾尾,我的尾尾,我的尾尾。”
听闻耳畔传来男人泛着颤声的哑意呢喃,与几乎能勒断自己腰肢的力度,褚景然略显苍白的脸上浮露一抹灿然的无力。
温顺的将头枕在男人熟悉而宽厚的肩膀之上,他闭眼轻喃。
“封泽,我喜欢你。”
“喜欢你用心给我做好吃的饭菜,喜欢你无论何时何地都将我视为心头宝,喜欢你包容我的小任性,我的小脾气,喜欢你在我生气的时候不厌其烦的哄我,喜欢你温暖的怀抱……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听着怀中少年真挚而直白的告白,封泽有种从寒冬一秒过渡到春天的错觉。
忘却了环境,忘却声音,忘却了周遭的鲜血与淋漓。
此时此刻,他的整个世界,他的整个心房,能放下的只有怀中的少年,只有少年这番真挚的告白,以至于他甚至下意识的忽略了,心底那抹依旧持续着的不安。
紧搂着失而复得的人,男人面上扬着满足的笑容,那中每一丝,每一缕蕴藏着的,都是对他们的将来,对他们未来的无数种憧憬与向往。
他说:“尾尾,我爱你,我们结婚吧,我会用尽生命的全部,用尽所有保护你,来对你好。”
闭着眼的褚景然弯了弯唇,笑的幸福极了。
然而,在他笑容绽放的同时,晶莹的泪珠却不受控制地自眶中滚落,顺着眼尾浸湿了男人的肩膀。
“……好。”
听说只有结婚的人,能相守一辈子,封泽,是不是我跟你结婚了,我们就真的能相守到老,一辈子呢?
封泽觉得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幸福,最难忘,最接近云端天堂的一天了。
这一天,他小心翼翼捧于手心中的人儿,答应了他的求婚。
这一天,他心念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人儿,温顺的靠在他的肩头,与他一起勾勒他们美好将来。
这一天,他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耳旁是男人蕴满幸福与甜蜜的娓娓,褚景然挂着浅笑不打扰他一分一毫,红润的面色却在时间的跳转中,慢慢一点点苍白,血色一点点褪尽。
残肢满铺的地上,滴滴温热集成滩,刺眼灼目。
哒——
又是一滴血珠的坠落。
视线往上,就见在男人没有注意到了角落,暗色的血珠自少年白皙修长的指尖滴滴淌落掉于地面,鲜艳的暗色蓦地在地面上炸开,绽放开一个个刺眼的血花。
意识在慢慢涣散,思绪点点被抽离,时间好似也在慢慢的安静着。
许是察觉到怀中人突然过份安静的怪异,封泽反射性的抬手抓住了他的手。
“尾尾你……”
男人未完的关切,在手掌触及到少年冰冷一片的指尖,与黏腻一片的五指时,化为了全然的冰冷与颤抖。
这……这是……
垂目所见的刹那,方才憧憬中完美的全世界,被入目的暗色全然取代。
少年白皙的手指上,早已是暗色满布的淋漓,源源不断的鲜血像是不止的泉,汇成溪。
男人缱绻的声音在耳畔消失,哆嗦的触感与压抑似乎在昭示着宁静的打碎。
褚景然无力的张了张唇,淌着源源不止的泪,道出了无尽黑暗中,无尽痛苦折磨中,被压抑于喉间,压抑于心底的那句泛着颤的话。
他说:“封泽,我……好疼。”
我好疼,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好疼。
封泽你在哪里,救救我,你在哪里,我好疼。
就见褚景然原本红润的面色化为一片的惨白,额上冷汗浸湿柔软的黑发,原本漂亮的眉紧拧成了无数道,紧合的眼尾后,无数泪珠唰唰而落,颗颗落于男人肩头。
封泽蓦地一把将怀中已然站不稳的人护住,几乎反射性的去揭对方手臂上的衣襟,然所及,却化为了彻底的目眦欲裂。
就见怀中人被衣襟掩盖其下如玉的肌肤上,满布着无数狰狞丑陋的伤口,有割伤,有针伤,有焦痕……血肉模糊中,白骨森森可见。
这瞬,无尽的暗黑情绪挤满了封泽的脑海,整个人生中,只充斥着唯一的一个念头。
杀光他们,杀光所有人!!!
感受着怀中疼的冷汗淋漓,全身小弧度颤抖的少年,男人眸底浮露万千痛苦的绝望。
封泽比谁都清楚,觉醒血脉的妖皇自愈能力有多强,而若是连妖皇自已都不能自愈的伤,没有任何人能治好。
他哆嗦着手臂将怀中人小心翼翼的护着,用着泛着绝望的悲哀,一遍遍的重复着无数个日夜中,无数个朝夕中甜蜜的两字。
“尾尾,别怕,尾尾,别怕,我带你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
有人说过,死亡不可怕,可怕是你明知道自己要死,却还要苟延残喘的吸取着每一口的氧气,在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中,等待着真正的宣判。
可怕的是,你明知道一切都是徒劳,却还是若穷极所有的赌徒,紧抓着最后一根臆想出来的救命稻草,怎么样都不愿放开。
疼的迷迷糊糊的褚景然,忽的好似感受到了唇上温温的触感,随之一点点浸入,那味道泛着温温的咸。
费力的张开重若千钧的眼皮,他看到了在人前始终强大到不可一世的男人,这刻竟狼狈的在哭,那模样绝望的好似信仰着的全世界,即将彻底崩塌。
恍惚的不清中,褚景然忽的回忆起在无数个相伴中,每次自己生气伤心时,男人给予的安慰。
他想,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安慰这个伴他成长,充斥在他整个生命中的男人了。
费力的伸手将脖子上挂着的吊坠取了下来,褚景然将之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男人的手中,张着唇微弱的道:“礼物……”
生日礼物……
原本,我做了一对的,但现在只剩我手上的这个了,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将它送给你。
生日礼物。
封泽,我多想陪你过一个生日,如电视中那般,我们一起做好吃的蛋糕,一起吹蜡烛,一起许愿……
可是,这些好像都实现不了了呢。
我能送给你的,只有这份礼物了。
视线中,少年苍白一片的小脸上努力展露着若当初般璀璨的笑颜,眸眼干净的依旧如初次见面般的惊鸿一瞥。
只是伴随时间的流逝,那澄澈的眸一点点的黯淡,纤长的睫毛缓缓垂落,忽眨忽眨的,像是高空坠落的蝴蝶本能的挣扎。
他一遍遍低低的唤着那个,伴随着他成长,伴随着他短暂一生的名字。
封泽,封泽,封泽……
我好喜欢你,想陪你一起到老,可是我等不到了。
低喃的微弱渐无,直至那双漂亮的眸眼,彻底空洞的黯淡。
一阵流光莹莹,怀中闭眼的少年若海市蜃楼般破碎,消散于空气中。
封泽哆嗦的双掌中,惟留下一团被暗色浸满身,巴掌大小彻底闭上漂亮眼眸的九尾幼崽。
‘小家伙你不怕我?’
我怕,但是……我更喜欢你。
”啊——!!!!“痛苦而崩溃的咆哮中,男人将小小的幼崽紧紧的抱在怀中,像是抱着已然彻底崩溃的全世界。
尾尾,尾尾,我的……尾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