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铁,童骏要带卫衣男生去临近的社区医院,戚筱泉和阳奈薇要去离此有三站路的秀林学园办理入学手续。☆>
“喂,以后你生病就别出来乱逛,再像这样昏头昏脑的,小心被人拐走。”戚筱泉对卫衣男生道。
卫衣男生闻言艰难点头。从电车下来,到出了地铁站,这短短几百米的路走下来,他的能量消耗很大,低血糖症再次加重了。他现在已经是半昏半醒,虽仍有力气迈步,但得有人揽着肩膀半扶着才能走稳。
“艺高人大胆嘛。”童骏轻笑道,左臂揽着卫衣男生肩膀,右手向阳奈薇摊手:“纸扇借我一支。”阳奈薇耐不得暑热,总是随身带着纸扇。而且她是纸扇控,包包里的纸扇从来没少于六把,她也喜欢向朋友赠送纸扇。
“送你了。爱惜着用,弄丢了我这里还有。”阳奈薇挑了一把纸扇递给童骏,心里却有些不明白。童骏很耐热,不习惯吹风扇,也从没见过他用过纸扇,何况现在天阴了下来,已经刮起凉风,纸扇更是用不着了。童骏笑着接过折扇,戚筱泉拉着阳奈薇离开。
童骏缓缓展开折扇,慢条斯理摇了几下,笑喊道:“筱泉!”戚筱泉回头,疑惑道:“什么事?”
“没事,喊一喊而已!”童骏笑容可掬回答,“你们办完入学手续就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我办完手续后还有别的事,就不一起回去了。”
随着戚筱泉、阳奈薇消失在街道转交,童骏的笑容也消失了。
“走吧,去你需要去的地方。”童骏淡淡道。他臂膀加力,半扶半推着卫衣男生朝另一个方向行去。
“走这个绿化带,这是近路,加把劲。”童骏轻笑催促道。卫衣男生半昏半醒间嗯了一声,机械地迈着步子向前。
“先坐下歇歇吧。”童骏笑道。话音刚落,他扶着卫衣男生肩膀的左手突地筋骨暴突起来,死死扣住卫衣男生左肩,如鹰隼的利爪抓住猎物!
卫衣男生眼睛惊恐大张,肩膀拼命抖动,想要挣脱!
“哈哈!”童骏狠厉大笑,右手随即扣住了卫衣男生右肩,两臂不断加力,直痛得卫衣男生浑身乱颤,两眼翻白,满面痛楚呼喊不出!
“挣扎啊!震开啊!算上这一次,你这王八蛋已经无视我三次了!”
卫衣男生死命挣扎,却如同鹰隼爪下的雀鸟一样徒劳。
“你算什么东西,敢坏我的好事!”童骏恨声道,两臂向左前猛地一旋,卫衣男生就打着旋飞出去了,重重摔在草坪上,直摔得嘴里喷血,他接连翻滚,直撞到树篱才弹回停下。
“我让你黑武士!我让你香克斯!”
童骏朝卫衣男生大腿上连踢四脚,直踢得卫衣男生满地乱滚。
“我让你当我面目中无人!我让你当我面玩失忆!”
童骏又朝卫衣男生小腿上连碾四下,直踩得他浑身颤抖。
“死也不叫,硬汉啊。这很好。”童骏冷笑道,“没受委屈,哭喊就没有意义,看来你也是明事理的人。这很好。”童骏冷笑,又狠踢一脚,“你好认理,我也好讲理!”他揪住卫衣男生衣襟,把他提到一具石质仿古太师椅前,丢杂物一样把他扔进去,“歇歇气,理理思路,待会我要问话。”
卫衣男生歪瘫在太师椅里,胸腹剧烈起伏,嘴里直喘粗气,嘴角直流血水。颈项像是断了筋,软塌塌耷在扶手上,四肢像是脱了节,姿势别扭地耷拉着。
童骏见状满意笑笑,刷地一声展开纸扇,一边悠哉扇风,一边四面扫视周围。
这里是绿化带,一道高高的浓密树篱将草地与道路严密隔开了,这里平日主要是供人消闲散步。今天是工作日,现在又是上班时段,再加上现在天阴刮风,倒是不多担心会有人从这里路过,更不用担心有人多管闲事。
见卫衣男生那副惨样,童骏这两天郁积在心里的忿怒和惧怕总算出了大半。他走到卫衣男生吐血的地方,弯腰细看那血迹。
里面有不少淤血。卫衣男生之前很容易岔气,一岔气就痛苦地喘气、咳嗽、抓脖子,想来就是这些淤血的缘故。
人体食道壁分布大量细小血管,当身体受到巨力击打,或者听到震撼心魄的消息时,一些血管就可能崩裂,人就会口喷鲜血;而若是心情抑郁,或是嗓子发炎上火,有些小血管就容易扭曲堵塞,形成淤血。一般而言,嘴里喷血本身算不上多大的损伤,淤血本身的害处倒是不小。
“哈,坏了我的事,还接受了我的免费治疗,反了他。”童骏淡淡笑道,刷的收起折扇,走到一个石凳面前,掏出手帕擦净凳面,又将石凳搬到卫衣男生对面,慢条斯理坐了下来。
“喂,别给我装死,给我坐正了!”童骏抡起纸扇抽打卫衣男生的脑袋,“脸擦干净,我要问话!”
卫衣男生艰难坐正。刚才的痛苦惊吓激发了他的潜能,所以他现在虽仍有气无力,但至少神智算是清醒了。他拒绝了童骏递过来的脏手帕,撩起衣襟清理面庞。
“你叫什么名字?”童骏发问。
“?”卫衣男生。
“看什么看,问你话你就答!以眼传神,不是好人!不是好人!”童骏抡起扇子在卫衣男生头上狠敲两下,“法官审案不得先对嫌疑人验明正身?啊?啊?”童骏又敲了他两下。
“欧冶棘。”刚才吐血了,卫衣男生现在说话虽喉咙刺痛,但不痒不喘了,吐字也清楚利索了。
“区别的区那个‘欧’,野外的野,集合的集?”童骏笑问。
“不是。欧洲的欧,冶炼的冶,荆棘的棘。”
“我知道是欧洲的欧,冶炼的荆棘?”童骏拉下脸来,一扇子敲到公冶棘头上,“不有歧义会死啊?交代清楚点会死啊?说说,你为啥叫欧冶棘?真是古怪的名字!”童骏刷地又展开纸扇,摇得呼呼响,“我现在对你很恼火,直接问罪怕判刑太重,所以咱们先聊点别的,预热预热,消消气。咱们时间充足,你尽量说详细些,别劳我动问。我喜欢听人逗哏,但我不捧哏,所以别让我动问。”
欧冶棘:“……”
童骏笑道:“你怎么不吭声?我允许你保持沉默了吗?啊?说说你为啥叫欧冶棘。说详细点,说有趣点,说不出所以然就瞎编,总之别让我敲你。我不想敲你的,所以别逼我。说吧,你为啥叫欧冶棘。”
卫衣男生深吸口气,嘴张了又闭,最后目光定格在左前方草坪。
“欧冶棘这个名字,是一个路人给起的。我原本姓皇,王上加白的皇,小名太子。太子是我奶奶起的,意思是太岁之子,太岁一样的男子。就就如同雷子,意思是雷霆一样的男子,豹子,猎豹一样的男子。”
“我小时候神智不健全,按我们那里迷信的说法,智障儿是太岁下凡。为了让智障儿神智健全,有的人就给智障儿起名叫太子,并且拜太岁神,希望太岁神能赐小孩子灵明。”
“我奶奶很迷信,要在家里摆太岁神像来参拜,而我妈妈死不同意,说这只能招灾,不能减灾。两人谁也争不过谁,就没摆太岁像,只给我起名叫太子。我奶奶按‘太岁一样的男子’的意思来喊我,我妈妈按‘理想的儿子’的意思来喊我,因为太的本意是极致、纯粹,引申意思可以是理想、优秀。”
“后来我神智慢慢健全起来,快到上小学时候,我奶奶给我起了个大名,叫皇太因,太子的太,原因的因,意思是太岁是因由,是起源;我妈妈给我起名叫皇琦,这个琦左边是玉石意思的那个王,右边是奇怪的奇。两人好些天都在争论,我爸爸就生气,说干脆找个路人来起名算了,这也算是天赐的名字了。我奶奶同意,我妈妈也没话说。”
“我爸爸第二天清早去附近的公园,看到一个人捧着一本书边走边读,就过去,掏钱请那人起个好名字。那人问为什么要起个好名字,我爸爸就把原因说了。那人听见就生气,说我们家净做些虚妄无聊的事,这样的事他不愿参与,说完转身就走。”
“我爸爸不乐意了,拦住他,把钱硬塞给他,非要他给起个名字。那人没办法,就把手里的书随便一翻,在翻到的那一页拣了个名字。他刚要说,突然又改了主意,说那个名字我不配称呼。他四面环顾,看到不远处有一尊欧冶子铸剑的雕像,而那个公园又种了很多火棘,所以他给我取名欧冶棘。我爸爸对这个名字不满意,认为火棘除了观赏、绿化并无别用,要他改个名字。那人说火棘是有用的,它的果子可以入药,也可以吃,是古代救荒粮食之一。而且,棘还可以指酸枣树,酸枣绝对是可以吃的,酸枣木也可以做各种家具、器具。”
“我爸爸虽仍觉这个名字不怎么样,倒也接受了,因为那时我家的家具以及水杯、茶壶、碗、碟、勺子、水桶统统都是酸枣木的。因为我年幼无知的时候最喜欢摔瓷器,也喜欢摔打、敲打铁和塑料的东西。所以我家那些瓷的、铁的、塑料的都尽量换成木头的了。”
童骏听完呵呵一笑,忽地收起纸扇,朝卫衣男生欧冶棘头上狠敲四下:“我让你酸枣树!我让你欧冶棘、皇太子!我让你太岁神!”
“闲话说够了,现在开始审判!”童骏拉下脸来,“知道你哪里得罪我吗?”
“不、不知道。”
“别跟我装失忆!”童骏寒声道,把扇子戳到欧冶棘喉咙上,“就在前天晚上!”
“抱歉,那天晚上的记忆我抹掉了。”
童骏闻言冷笑。
“真的。记忆是可以人为抹除的,尤其是非常痛苦,一点也不想回想的记忆。”
童骏目光一寒,冷笑道:“‘非常痛苦’?‘一点也不想回想’?你用电劲拍了我一掌,害得我瘫痪好几分钟爬不起来,你倒‘非常痛苦’了?你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是不是说要是哪天有能力报仇了,就能‘回想起来’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会找你报仇雪恨。而且我抹除记忆也跟你无关,前晚之事忘记了只是连带的。我要是痛恨你,就算我没有关于你的记忆,我当面见到你时也会本能地感到排斥——我现在也不舒服,但没有那种说不出的强烈排斥感。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不可原谅的仇恨。我那天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我愿意道歉补偿。”
“补偿你个头!补偿你个头!补偿你个头!我的约会被你破坏了,我的女朋友被你吓哭了!”童骏彻底怒了,扑上去掐住欧冶棘的脖子,直掐得欧冶棘脸红如血,两眼翻白,”我让你抹除记忆!我让你跟我装傻!说,说你清楚记得!”
良久,童骏平静了下来,松开欧冶棘:“算了,宰了你也于事无补。反正那天你被打得不轻,我被打得不重,说起来还是你吃亏多些。你向我女朋友道个歉,示个好,夸奖几句,说她她武功高强,然后咱们就两清。”说完,他掏出手机开启录音。
“我真不记得了。”欧冶棘喘息道,“我不记得了,真的!”
童骏目光一寒,举起扇子就要打,欧冶棘慌忙举手:“记忆真的可以抹除,为了抹除记忆,我连功力一起废掉了!”
童骏眯起了眼。他想起来了,功力确实可以废掉,记忆也确实可以抹除。
对于武者,其精神、肢体之间的联系比起常人更加紧密,两者如同硬币的一体两面,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是身体方面真出了大问题,相关的**记忆固然会消失,大脑的记忆也会损伤;同样,若是想故意抹除某些记忆,往往也要以身体的损伤为代价。
精神和肢体,两者集结紧密构成功力。这家伙的功力也确实废掉了。之前,他对欧冶棘又是掐肩膀,又是旋身摔,又是踢,又是打,而欧冶棘的反应还不如没练过武功的人——自废武功的人,其身体素质不如常人。
嗯,这家伙说他为了抹除某些痛苦的记忆而自废武功,是很可能的……
不对!该不会是弄错人了吧?!童骏心下打鼓,万一这位欧冶棘不是那晚的黑武士……
说起来,他从头到尾都没看清那家伙长什么样,也没听到他的声音,连体格也不清楚,只是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位欧冶棘就是那晚的黑武士。要不拍个照让露娜确认下?露娜倒是见过黑武士面貌的,只是现在……
“你那身黑武士cos装不错,卖给我吧?”童骏淡淡道。
“我没印象了,估计是那天晚上扔掉了了。”欧冶棘想了下道,“黑武士是谁?”
童骏目光一凝,沉声道:“衣服掀起来,我看看你胸口。”
欧冶棘迟疑了一下,慢慢掀起上衣。
欧冶棘从腰到肩,有好多道淤青,估计都是那晚露娜用竹剑击打造成的。
没错了,这位欧冶棘就是那晚的黑武士!
“你伤得还真不轻。”童骏轻笑道,“我女朋友也被你吓得不轻,我看这下可以抵消了。”童骏放下心来。
这家伙确实是那晚的黑武士,又是功力尽废的,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按照这家伙的说法,他是因为别的事情自废武功,自己跟他的仇怨算不得什么——就算这家伙怀恨在心想报复,他现在也是有心无力,若是敢耍花样,到时候自己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后悔被妈妈生下来!
现在要让露娜安心。露娜那晚把这家伙打得挺惨,估计现在仍然愧疚着,自己要是不解开她的心结,就别想和她有进展。
两人可以一起做好事,可以一起做无聊的事,但不可以一起做坏事,否则终究只能互相怨恨——即便两人当初是因为同样的诉求才合力做了那件坏事。
“来,拍张照!”意念通达的童骏心情大好,伸手拨弄欧冶棘的头发,盖住他额角的伤口,“你坐正,坐正。脸擦干净,笑,笑。笑得很不自然,那就板着脸,对,再带点笑意,对,就这样,茄子!”
“再来几张,茄子,茄子,茄子。”
“左边来个茄子,么么哒来个茄子,四十五度来个茄子。”
“再来张合照。为了友谊,victory!”
童骏拍完照,脸上笑眯眯欣赏着照片,心里却是冷笑。
他还需要知道这家伙的亲人、熟人的电话号码,免得他想动手时找不着人。童骏哼着歌,拿过欧冶棘的手机。卡估计是新办的,手机估计是没备份信息就格式化了,号码簿和通讯记录空空如也。
在背包倒是找到了几页文件。“秀林学园高等部,一年f班!开学后,我们就是同学了,usi!”童骏龇牙一笑。
真是冤家路窄。开学后戚筱泉也是在f班,雷露娜是在在隔壁的e班,阳奈薇在上一楼层的d班,而他是在k班。离谱的是,这一届一年生班级,a-j班和k-n班分隔在学园的最南和最北的两座教学楼,步行都要二十多分钟。那天他去秀林学院报名,知道这个信息后生了半天闷气。
“希望我们以后能和平相处。”童骏凉凉一笑,俯身凑近欧冶棘,“好好练功,我们有的是机会切磋。”
“但是现在,我们都得忘掉以往不愉快的记忆。”童骏拍拍欧冶棘脑袋,“关于今天的我的记忆,你也能抹除的,对吧?你要是不主动抹除,我会帮你抹除。”他一扇子敲到欧冶棘头上,“就用这个。”
“那么,拜拜了。”将欧冶棘的书包朝他怀里一丢,童骏摇着纸扇转身离去,“本人童骏,潼关的潼去掉三点水,骏马的骏。开学见了。”
待童骏消失在树篱外,且足有三分钟没有返回,欧冶棘才算长松了口气。
“!”
欧冶棘惊魂甫定,暗暗骂了一句。
这童骏太丧了!
说实在的,自己那天晚上是得有多鬼使神差,才会和这种人起冲突?这两天他一直好奇是谁把他打得一身伤,没想到这种家伙!良心在上,自己到底把他得罪多狠,才让他把自己打成这样?
不过,自己不是玻璃心,应该不会因为被这种人暴打一顿就心碎,就自抹记忆自废武功。那段痛苦到让他宁可自废武功也要抹除的记忆,以及与那家伙起冲突,估计只是凑巧发生在同一天晚上而已。
那么,那段痛苦的记忆是什么呢?自己为什么抹除了相关的许多记忆呢?对此他有点好奇,不过也只是有点好奇——既然自己选择遗忘,也没必要刻意回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