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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0 红玉虽陨余魂赤

    ……

    当日与灵鲛女皇的对曲,他自有师叔守护,无后顾之忧,可放手一搏,而且那寒蝉的海螺之音,是直接对他本人心智的争夺,他就是再愚笨,当有了警觉之心后,也可存神守心,护法加持,初时谨守,而后觑机反攻。

    彩云则不然,在同样熟谙此道的陈心隐心目当中,她的竹叶之音并不复杂,既可割裂成寸,又可凝结成一个整体,只论灵活而言,与寒蝉海螺曲的浑然天成,承前启后相比,有着天壤之别,此即意味着妄图通过打断竹叶曲节点的做法,无法达成。

    只是这些音节的发出,本不在于强取豪夺对方的心智,自然也就无需去压抑来自于这一方面的挣扎,她只需依靠发出简单的指令,来指挥经她之手培育,毫无疑问与她性命相连,深具默契的蛊虫,就足以赢得这一役的胜利。

    他蓦地想起了那个尤善使笛的灵鲛小公主文若,若是她也在此地,那么大可请她在后出手,先声夺人,只要魔族中人心神失守,他又何以如此被动?

    那么他的最终选择,自此便呼之欲出了……

    早在他的白流道力因故转化成为如今黑白相合的太极之力之后,魔主释放而出的那只荒古兽影,就成了他家阴阳鱼儿的首战砥砺,磨出了一个杀手锏,那黑与白的相融相消,那只野兽的临别怒吼,无一不在诠释着这种隶属于湮灭的力量。

    只是天道使然,世间安得十全十美之物?就是在某人眼中最美丽耀眼的黄白金银,也总有一些附庸风雅之人对其不屑一顾,更何况只是区区几尾小鱼?

    这黑白湮灭的最大缺陷,就在于游走的速度,与和光式的雷光难及不同,魔主等人若是一心想要躲避,那些细柳鱼儿恐怕连他们的影子也摸不得着,这也是陈心隐此前不得不借助于影子的匕首来设下埋伏的根源所在了……

    “我知道了陈大哥,你的主意,是想要将你的太极之力附着于炸弹之上,然后抛出,借助于这些炸弹本身的威力,来达到黑白相合的目的,双管齐下,就能收到奇效?”

    因族人之死而情绪一度低落的辰重新变得欢快起来。

    “没错,非但如此,更重要的不在于双管齐下,而在于百花争艳,到时我驾着不系之舟全力向外逃离,而你们则负责向外投掷炸弹,开辟通路,哪儿人多,就往哪儿投去,除了魔主之外,恐怕少有人能够抵挡,如此一来,闯出这一包围圈的可能性,就该大大增加了……只是……”

    陈心隐叹息道,他见辰走得跌跌撞撞,一副随时可能被甩落海面的架势,慌忙示意他站稳扶好。

    只可惜一条绝好的计策,却因游离的太极之力无法久存而不得不搁置,这简直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

    “灵力的留存……”

    云中仙眼睛一亮,忽地想到了某种可能。

    “凤姐姐,你有何发现?”

    白芜冰鉴貌辨色,再加上对于这位姐姐个性的了解,自然可以猜出她必有想法。

    “陈公子,你且来试试……”

    云中仙来不及多做解释,就从身旁搬来一块朱红如血的玉石,平平地捧在胸前,只是递到一半,看着这块奇特的红玉,她又悲从中来,两道眼圈儿也不禁红了起来,

    “……试试这块红玉是否能够胜任。”

    她顿了顿,示意正对她投以关切目光的乾她无事,调整了一下情绪,接口说道。

    “好。”

    陈心隐心中一动,这块朱红玉石,给了他一种甚为微妙的感受,似乎并非只是单纯一块冰冷无知的石头,其中孕育着生机,他只一眼见到,就已觉似曾相识。

    正是出于对这种朦胧感觉的审慎态度,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红玉,只凭涓涓细流般度出的太极之力,注入玉石体内。

    他见好就收,将玉石轻轻搁于甲板之上,屏住气息,满怀祈望地盯着玉石之内那条细若游丝的太极之力。

    数息之后,太极之力依然存在,所有惴惴不安的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可没等他们再吐出第二口气,就听见陈心隐迟疑复又坚定地说道:

    “这块红玉足以作为太极之力承载的媒介,只是我无法用他。”

    “为什么?”

    卫君子不解问道。

    “卫兄,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这块红玉,不是别人,恐怕就是红玉吧?”

    陈心隐连说了两次“红玉”,而这两次红玉的区别,在场众人都能理解。

    “红玉已死,如今的这块红玉,仅仅只是一块红色玉石而已,不是曾经的红玉,你担心什么?”

    卫君子怒道,的确如陈心隐所料,他早知道这块红玉的来历,也正是如此,他可以理解这种难解的心结,他亦是如此,但在此顷刻之间便可树倒猢狲死的时刻,他无法接受这样无谓的犹豫,和这样的妇人之仁。

    原来,红玉的尸身,在不知何时,已经化成了这样的一块朱红玉石,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块玉石,极为幸运,同时又极为不幸地成了足可承载太极之力的容器。

    卫君子的愤怒,这并非是出于他的绝情与冷血,纵使众人对他深感头疼,可谁都知他最重情义,他的愤怒,大抵是出自于大慈悲,一种想要让逝者安息,让生者欢乐的慈悲。

    “陈公子竟有圣母风范,果然是与我教有缘,啊门。”

    比格斯中赞叹道,同时也在私下琢磨起了事后对他的拉拢计划,他知道凭着陈心隐此时的声望,一旦得以安然渡过此劫,将是他日后向东传教的一大目标,决不可让他溜走。

    “不可,我下不了手。”

    陈心隐不顾众人如何劝说,干脆全心操控起了船只,就方才这片刻的分神,他就已觉情势岌岌可危,他的目光不由得瞥了眼正静静躺在地上的玉石,又咬着牙移了回去。

    “咔嚓……咔嚓……”

    就在双方拉锯之时,陈心隐只如老僧入定,不为所动,他这样莫名其妙的固执,可急坏了卫君子等人,谁也没想到,人一旦钻入了牛角尖中,是决计没有那么容易能够再跳出来的。

    一阵悉悉索索的古怪声音在船上响起,即使似这般沸反盈天的混乱,也难掩其中的清脆,众人面面相觑,慌忙四处寻觅,生怕是这艘饱经风霜的大船将要解体的前兆,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可真是上天无路,下海无门了。

    只是找过一圈,他们的震撼目光,都定格在了陈心隐身旁的地面之上,那儿正是那块红玉的所在之处,而这阵“咔嚓”声的来源,也毫无疑问就是这块红玉……

    红玉碎了,均匀地碎成了一块块约莫只有黄豆般大小的圆珠,碎得突然,碎得安宁。

    场中最震撼的,莫过于陈心隐,红玉的决绝与牺牲,一如白梅的消逝,他的目光已经转移不开,他的眼中,悄然润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