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御史冯瑞起的很早。
因为今天是初一,他要去朝参。
朝参就是上早朝。
在唐朝,朝参一共有三种不同的举行时间和形式。
第一种是元日和冬至日举办的大朝会,最为隆重,参加者最多,有王公诸亲、在京九品以上文武官、地方上奏的朝集使、蕃国客使等,朝会结束后并有宴会。
其次是朔望朝参,即每月的初一、十五,在监察御史的带领下,在京九品以上文武官于殿庭就位,皇帝始出就御座,qun官在典仪唱赞下行再拜之礼。
最后是常参,每日朝参就是常参,一般不用摆列仪仗,也无需大排场,是真正的行政日,参加者称为常参官,人数少而级别高,都是五品以上京官。
冯瑞虽然是御史,却只是小小的绣衣御史,从六品职衔,平时的朝参没他什么事,只有等到每月的初一,十五才有他上朝表现的机会。
不过说是表现,实际上绝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殿中充当听众而已。
御史掌有督察百官之责,但也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每天跳出来,朝百官开炮。
那些胆敢在朝中向重要官员发起弹劾的御史,其傲骨铮铮固然令人感到钦佩,可也为结怨埋下了伏笔。
不是所有人都像李二那样,心xiong开阔,能够容忍言官们犀利的劝谏和弹劾。
朝堂丢脸之下,定然会心怀怨恨。
哪怕御史们言官受到职衔身份的保护,但人非完人,生活中总有犯错误的时候,也总有露出把柄的时候,一旦被那些人抓住了,定然会不死不休。
因此历史上胆敢犯言直谏并得以善终的言官,可谓是凤毛麟角。
但是另一方面,御史的职责决定了他们不劝谏不弹劾又不行。
毕竟他们就是以弹劾骂人为生的,有一天你都骂不出口了,皇帝要你有何用?
冯瑞算算时间,自己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上弹劾奏本,这样下去,到了年末,一定会影响到吏部对他的考核评价。
原本这些天冯瑞还在愁这个事情,心想找谁弹劾比较不容易得罪人,但是数来数去,朝堂上那些大官们,一个个都老谋深算,行为处事滴水不漏,极少有能让他弹劾的地方。
冯瑞愁的头发白了一片,就在这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前不久在凤鸣苑举办的拍卖会上,自己错失了压轴的那位武媚娘,内心深处既是惋惜又是怨愤,事后通过询问才知,拍走她的竟然是莱国公杜玄。
如果他只是普通国公,这件事也算不上什么,就算说出去,也只会博人一笑,但问题在于,他除了国公的身份之外,还是当朝驸马,公主的丈夫,这种情况下还跑到青楼来拍卖清倌人,真的合适吗?
冯瑞沉沉一笑,梳好发髻,穿上朝服,带上朝参用的笏板,快步朝太极宫的方向走去。
今天,注定是他冯瑞表现的时刻!
唐朝的朝参比较人性化,一般都是在六点半到八点半之间举行,之后文武百官便会到各自岗位办公,处理完相关公务,下午三点多下班。
冯瑞抵达太极宫的门口时,众多官员已然在列。
他进入左边的序列,和几位相熟的同僚互相聊着。
没过多久,典仪唱赞,李二在四名内侍的簇拥下,走上了殿前的皇位。
众人朝拜,起身,一天的朝参就此开始。
首先发言的基本上都是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一干重臣,所商讨的,也基本都是军国大事。
冯瑞包括许多低级官员在内,全都站在一旁看着,围观大佬们发言争论,偶尔需要他们站队的时候,众人才会出声附和几句。
李二对于这种情况也没过多约束,实际上他的态度是十分开明的,只有你的观点有理,哪怕你叫骂出声有失礼仪都没关系。
而廷议争论过后,随着道理越辩越明,李二便会做出适当的裁决,以命令的形式发出诏书,由官员下发执行。
今天,朝参可争论的内容比较少,很快,包括长孙无忌等重臣在内,大部分人要发表的言论都已经说完了。
眼看场上基本上没人再说话,李二开口问道:
“可还有奏事未呈?”
殿内一片安静。
众人等着下一句“散朝”,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骤然自殿后传出:
“臣,有本奏!”
冯瑞捧着笏板站了出来。
不少大臣全都看向他,满脸的诧异之色。
一些人面对他御史的身份,更是有些心虚。
谁都知道,御史是李二封的官方喷子。
现在站出来,肯定是要喷人的。
可千万不要伤到自己才好。
对于众人意义难明的眼神,冯瑞却是万分的享受。
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才是御史言官最有价值的地方。
而他今天,注定要捅出一个大窟窿。
一想到这儿,冯瑞整个人都激动得微微战栗。
他跨前一步,看向高坐在皇位上的李二,大声言道:
“臣,要弹劾驸马杜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