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 陈世美催促艾怜快些收拾东西。≧>
艾怜反倒犹豫起来, 如果她真的去了陈世美置下的那个宅子里, 她就彻底失去了自由, 下人们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说不定其中就有公主的眼线。虽然公主答应陈世美不来找她麻烦, 但她可以捏造“莫须有”的罪名来陷害她, 或是趁陈世美不在京城时来跟她算总账。一旦她进了那个精致的牢笼,就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遇到危险时就是想逃跑都难,更重要的是,她无法再接触到王延龄。
虽然王延龄不是她的男人, 但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为了一个渣男,去伤害最爱自己的人, 值得吗?
如果跟陈世美走,受他供养,就坐实了自己为妾的事实, 若是再去告他, 在世人眼里她就是不知满足贪得无厌了,那样她就不会得到舆论的同情,反而会被人们唾弃和厌恶。况且陈世美一个月才去那个宅子三晚, 显而易见那三晚对他来说就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 一般来说男人对于已经到手的女人, 哪里还有耐心去谈感情?
所以, 怎么想,都不能跟他走。
女人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自立自强,王延龄那么喜欢她,她都没打算跟着他,凭什么要委委屈屈地跟着那个渣人?
“娘子,你能否快些?我明日四更还要上早朝,朝服都在府里,把你送到怀义坊后,我和冬妹要早些回府。”见艾怜在桌旁干坐不动,陈世美便又催了一遍,“不想收拾那就什么都不要带了,缺什么我都买给你,娘子,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对于男人来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一旦她进了那个宅子,就是他的囊中物,就怕他不再珍惜她。必须吊着他,让他有种危机感,这样他才能总是惦记着她。
打定了主意后,艾怜嗅了一下瓷瓶里的花,慢吞吞地说:“我想好了,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里。”
陈世美闻言,脸色突然就变了,刚刚还春风和煦,转眼间就满是阴霾。冬妹也惊讶地问:“娘?”
看着在坐在桌旁稳如泰山的艾怜,陈世美心里突突冒火,他忍了又忍,命令冬妹道:“冬妹,你先出去。”
冬妹不敢违命,担心地看了眼艾怜,眼圈有些发红地出去了。
陈世美的两道剑眉紧拢着,眼眸里是掩藏不住的怒意:“你这是何故?”
艾怜顶着他的目光,不慌不忙地答道:“你也知道,我家的祖训是‘女子不得与人为妾,男子不得与人为奴’。连你这个女婿都知道要实现我爹的遗志,我身为女儿,更当谨遵家训。”
陈世美冷哼了一声,讥讽道:“你爹也说过做人要‘言而有信’,这个家训你为何就不遵守?在延州时就已经说好了要安安分分地做我的侧室夫人,为何现在又反复无常,出尔反尔?”
艾怜想不出辩驳他的话,便顶嘴:“你身为我爹的弟子,不也没做到言而有信吗?我跟你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陈世美呵呵地冷笑了几声,咬着牙说:“你这个虚伪善变任性自私的女人,依仗着我的喜欢就肆意地为所欲为,你可知道,倘若有一天我真的厌倦了你,你是个什么下场?”
这番威胁的话让艾怜心里打了个冷颤,看样子他是真怒了,她脑子里快速运转着,想着平息他怒火的办法。
见她不出声,双眼放空,陈世美断定她心里一定在打着鬼主意,这女人现在奸猾得像只泥鳅,同她一起长大,竟然被骗了十多年,他当初怎么就一心认为她端庄贤淑柔顺贞静?
陈世美也不着急走了,既然她不肯跟着他,那他也就不客气了,好好地同她算算这两个月的账。
他不紧不慢地踱到桌边,把袍子后摆一撩,端坐在椅子上,隔着桌子阴测测地问她:“你这是打定主意又要与我分道扬镳了?上次是秦永,这次是谁?姜怡天吗?”
艾怜不满地说:“关姜怡天什么事?你不要乱猜疑好不好?”
陈世美的声音不急不缓:“你在清平关无声无息地跟着姜怡天跑了,最初的两三天王延龄疯了一样给西北各处的心腹发密信寻你,后来收到姜怡天的信后才消停下来。一路上你和姜怡天的诸多暧昧,我也就不提了,这处房子不就是他替你租下来的吗?知道你是我的女人还频繁地来这里见你,他不懂得避嫌,难道你也没这个意识吗?你个水性杨花、到处拈花惹草的女人!”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艾怜小心翼翼地问,既然他消息这么灵通,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她和王延龄之间的奸`情?
陈世美的语气冷而坚硬,一字一顿地说:“我人虽在西夏,耳报神却遍及全国各地。每隔半个月,丁奎一都会向我汇报一次你的行踪活动。说,你是如何同姜怡天勾搭上的?”
只拷问她和姜怡天的关系,不过问她和王延龄的事,这是不是说明王延龄做事谨慎,他的探子没有发觉?只要没发现她和王延龄的事,其余的她才不怕他追究呢。
只是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激怒他,万一他强行把她弄走,她就被动了。
艾怜马上换上了笑脸,起身绕过桌子,硬是和他挤在了一张椅子上,搂着他的腰撒娇说:“官人,说到这事呀,其实你还要感谢姜怡天呢……”
她把她当初领着俩孩子进京路上快要饿死时,多亏姜怡天相救,她这才有了钱能租房子又做起炊饼生意养活孩子们的事细细地向他描述了一番。
“姜怡天可是我们母子三人的救命恩人,你日后一定要去谢谢人家才对,我说的这些可都是实话,不信你去问冬妹。在清平关时,王延龄始终没有派人送我回京城,我又不好随他去延州,当时多亏遇到了姜怡天这个故人,我怕王延龄阻挠我回京城,才偷偷地混进姜怡天的队伍,后来被他发现了,我便说出我的身份,他既不敢得罪王延龄,又不敢让我出事,便一面写信给王延龄告知我的下落,一面继续带我回京城,到了京城也不敢贸然把我送到驸马府,便租了这个房子暂时给我栖身。”
看着陈世美还是没有缓和迹象的冰冷的脸色,艾怜伸手捧住他的脸,让他面对着自己:“官人,我真的没有勾引他,你要相信我。一路上,我是穿着士兵服的,他知道我是你的女人,当然会对我进行特殊照顾,不然怎么向你交代?是谁在背后乱嚼耳根子,怎么就看出我和他诸多暧昧了?这房子是他出面租下的不假,难道他让我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去找房子吗?官人,你放心吧,房租是我付的,用的是你给我的金叶子,我才不要你欠别人的银钱、被别人抓你受贿的把柄。还有,他怕我一个女人出事,当然就隔三差五地过来看看。”
陈世美的拨开她的手,冷冷地哼道:“他一个外人都怕你出事,难道我就不怕吗?这次我信你了,少说废话,这就跟我走。”
他起身拉起艾怜,拖拽着朝门口走去,打开门,对门外站着的冬妹说:“告诉老林,让他把马车叫到门口。”
艾怜急了,一只手紧紧地扳着门框,喊道:“冬妹,先别去!”
她苦苦央求道:“官人,官人你听我说,我被公主吓怕了,我真的不能跟你去。万一她哪天真的把我杀了,她是公主,你能把她怎样?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跟她过日子,任由我成个孤魂野鬼?”
趁着陈世美顿了一下,艾怜继续劝说:“不管侧室还是外宅,公主都有权处置我,反正你每月来见我三次,哪里不能见?我就待在这里,吃穿用度都靠我自己挣,只要我不依靠你不用你的钱,我就永远都是自由的,即使是下堂妻,我也要活得有尊严。她挤占了我正妻的位置,若还害我性命,我死之后,也好光明正大地向阎王爷告状去。”
陈世美沉思了一会儿,松开了她的手臂,沉声地说:“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机会,可你就是不要。我陈世美也是有底限的,绝不会再三姑息你。你今日若是不跟我走,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艾怜心里“咯噔”一声,惊慌地问:“你不想再理我了吗?我只说不去你的那个宅子,没说你不能来这里呀,官人,你别逼我好不好?若是你的头上也悬着一把刀,你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趋吉避凶的。官人?”
她上前一步,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冬妹一直从敞开的窗子,偷听着爹娘断断续续的谈话,此时也怕娘被公主害了,便跟着哭求道:“爹爹,我不想娘死,就让娘留在这里吧?”
陈世美拉下她环着他脖子的手,居高临下,威严地说:“若是今日你不同我走,以后我绝不会再提收你之事,这样,你也就只能靠着我对你的感情来维系我们的关系,若是哪一日我厌烦了你,你将会一无所有,孤苦凄凉。你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