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走了他的心?王延龄这是爱上她了吗?
他这话让艾怜冷静下来, 她抬头静静地看着他, 他修长的身姿像青松翠竹一样挺拔孤傲, 此刻正微微地低着头看她, 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种说不出的落寞和委屈。●>
他往日鼻孔朝天地倨傲惯了,那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 曾经那么瞧不上她, 如今能放下身段主动承认喜欢上了她,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易得无价宝, 难得有情郎”,这世上,能有一颗真正惦记你的心, 这该是多么宝贵啊!有了秦永和张麦的那段经历, 她其实很明白珍惜眼前人的道理。可问题是她不打算和他长久相处下去,那要他的心有何用?
就算不想要他的心, 也不该去践踏他那颗喜欢她的心,艾怜叹了口气,轻轻搂上了他的腰, 把头贴在他的腹上, 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沐浴后的幽香,虽然觉得有些舍不得放手,但是当断不断, 反受其乱。她心里告诫自己, 她要报仇, 她要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她不能再爱上任何男人,不能再被任何人羁绊在这个世界里。
王延龄,只不过是她空虚寂寞时的填补品罢了。
见她忽然就如兔子一样安静柔顺下来,王延龄以为她想通了,于是也不再计较她非礼勿视了,又教育了她一番关于妇德妇言妇行的话,见她困得直打哈欠,知道她不爱听,便悻悻地闭了嘴,把她带到自己住的那间房,说了几句哄她开心的话,这才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艾怜就换上了士兵服,站在窗口,透过窗子的缝隙密切地关注着王延龄他们的动静。见王延龄和姜怡山去校场了,便猜想姜怡天还在睡觉。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等到姜怡天推开房门端着洗脸水倒在了门前不远处的的树下,趁这个机会,她一闪身溜进了他的房间。
她躲在门后,等他进来后急忙推上房门,然后转身问道:“姜大爷,你可还认得我?”
姜怡天惊愕地看了她半晌,最后不可置信地问:“你是潘娘子吗?”
艾怜对他施了一礼:“我是潘氏,姜大爷别来无恙?”
对于她出现在清平关里,姜怡天简直觉得匪夷所思。“你不是去京城里寻你家官人了吗?你的两个孩子呢?你如何又会来到边关?我大哥知道你是女子吗?”
他一连问了这么多问题,可见还是很关心她的动向的。
艾怜的眼睛里很快挤出了眼泪,哽咽道:“求姜大爷再帮小妇人一次……”
她巧舌如簧,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个大概,当然有些地方被她故意断章取义了。大致就是说由于陈世美抛弃妻子,由于他的迫害,她在京城呆不下去,几经辗转,去延州做了绣娘,没想到陈世美路过延州时发现了她,强行把她带上议和之路,为了能脱身前往宥州,他和王延龄以她为幌子用了个掉包计,就这样她九死一生地被王延龄带到清平关。
她低声啜泣着:“姜大爷,虽然为国家做出牺牲是应该的,我也不该对夫君舍弃我的做法有任何怨言,但是,我心里真的很委屈。王大人为了能对陈世美有所交代,一路上的确在尽心尽力地保全我的性命,只是,孤男寡女的,我的名声都毁了,他还一心想把我交到陈世美手上。我夫君是个负心汉,已经辜负我多次了,若是再落到他手里,他必会以我名声有损为借口,绝不会善待于我,也许会嫌我丢脸,杀了我也未可知。我不想被王大人送回那个虎狼窝,求姜大爷救我一救!”
姜怡天万万没想到她要寻的丈夫是陈世美,更没想到这两年来她竟然过着如此曲折险恶的日子。他百感交集地看着她,她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子,现在却身着士兵的服装沦落到军营里,此事日后若是被人知晓了,定会遭到耻笑和不屑。
他为难地说:“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劝说王大人把你留在身边吗?我觉得他和陈大人都不会同意。”
艾怜急忙摆手:“不是的,你误会了,一女不侍二夫,我怎会如此不知廉耻?我只想求姜大爷把我带回京城,我想见见两个孩儿,然后再另寻它路,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连累你,我……”
她把自己的计策详细地告诉了姜怡天,最后说道:“……你只当不知道我的存在就行,等出了环州,你可以给王大人写一封书信,就说你发现我时,我们已经走出很远了,得知我是陈世美的妻子后,你不敢擅自处理,便暂时把我带到京城。”
见他还有些犹豫,便委委屈屈地说:“姜大爷,你我萍水相逢,您对我的恩情我从未忘记,我还欠着您十两银子呢,可惜还未等报答,我就被陈世美逼迫得不得不逃亡在外。当初我还是个乞丐婆时,您都能够仗义相助,所以现在您就是帮不了我也没关系,我懂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各人有各人的难处,陈世美是副宰相,位高权重,您惹不起他,我真的不怪你,只怪自己的命不好。”
看着艾怜可怜兮兮的样子,姜怡天于心不忍,便答应了她。
艾怜松了口气,告别后回到自己房间,又把离开的过程在心中想了一遍。其实她的计策很简单,就是在姜怡天离开的那天,她混杂在他手下的队伍中,只要他的手下向他报告队伍里多出一人来,他不出声,那她就能混出去。
临别的那一天,一大早,艾怜把枕头塞进被子里伪装自己还在睡觉的假象,怕王延龄追过来,她特意留给他一封分手信。
她大摇大摆地出了房间,很快被蜂涌至半山腰校场上训练的士兵们所吞没,她按着姜怡天事先的指引,找到了他的属下,模棱两可地说是受姜指挥使的指派跟他们一起回京的,那小军官当然不敢去姜指挥使那里对质,也绝没想到会上当受骗,所以当她理直气壮地排在队伍里时,没有任何人对她有疑问。
城门大开,姜怡山和王延龄都出来为姜怡天送行,艾怜混在队伍中,跟着向城外走。
由于士兵们都穿统一的服装,再加上王延龄压根就没想到艾怜会抛下他离开,所以,一路上他都不知道她就在他身后的两列士兵里。
把姜怡天送出十多里地外,王延龄和姜怡山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由于头一天晚上艾怜缠着王延龄说想吃野鸡肉,还想养一只兔子玩,所以,王延龄兴致勃勃地拉着姜怡山又进了远处的一座山林里打猎,他俩的箭术都很好,但死伤的容易得到,活的健康的就很难办到,最终王延龄费了好大劲儿才抓住一只活蹦乱跳没有伤痕的兔子,等他们返回清平关时,已经错过了把艾怜追回来的最佳时间。
还有艾怜给他留在被子里的那封信,那就是一封绝情信。
王延龄长到现在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三十年来头一次爱上一个女人,反被她给无情地玩弄了,而且那个女人还是生过两个孩子的有夫之妇!
那个又粗鲁又没教养的半老徐娘,竟然把他王延龄戏耍得团团转!
他怒不可遏,恨得牙根直痒,心里不知道用什么恶毒的词去形容那个可恶的女人才好,想把她抓回来痛揍一顿,可是又怕她撒起泼来把事情闹大,那样的话,他那么心机深沉风华绝代的探花郎、堂堂的大宋宰相,却栽在那样一个不堪的妇人手中,被她骗色又骗心,他半世的英名岂不是被她毁于一旦?
他不想让自己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便隐忍着没有去追。
可是那口恶气不出,就会让他每日都想起她来,尤其是静寂的夜晚,孤独感如影随形地袭来,以往和她睡前吵吵闹闹地就算生一肚子气,就算没吃没喝地睡在树上,也觉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现在身边没有那个可恶的女人了,为何夜晚会变得这么难熬?
他越是夜晚难熬,心里就越是恨她,越是恨她,就越睡不着觉,就越发觉得夜晚难熬。
两个月后,京城一处小小的院落里,艾怜一边吃着姜怡天送来的西瓜,一边听他讲述近期朝中发生的大事。
“陈相爷已经签下了议和和约,宋夏两国从此休战,圣上很是欣慰,赏赐了他很多财物,如今他正在回京的路上。王大人由于驻守西北边疆,期间积极御敌,立下赫赫功劳,又保护陈大人为议和一事做出了贡献,因此被圣上下旨召回,同时官复原职仍命他统领百官,现在他也在往京城里赶。”
见她面无表情仍旧低头啃着西瓜,姜怡天不禁为她着急:“潘娘子,陈相爷就要回来了,不想落在他手里,你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呀。”
艾怜吐出一粒西瓜子,不紧不慢地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我总不能像老鼠一样不见天日吧?这阵子我一直都在想这件事,你放心吧,我会妥善地处理好的。”
“你想怎么处理?”
“我……”艾怜没有说下去,她好心地提醒他:“我觉得你以后还是少来看我,我怕陈世美将来会找你麻烦。”
姜怡天欲言又止,可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和她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他很快就察觉出她同两年前大不一样了,面对他时再没有以前那种小女人的温柔和羞涩。她穿着士兵服,为了不让人说闲话质疑她的性别,她和其他士兵一样骑马行军,露宿在野外,和他们共用一个水囊,甚至面不改色地听他们讲荤笑话,他有时会把她当兄弟,忘记她是个女人。现在的她即使换回女装,她的性情也没怎么换回来,仍旧对什么事情都满不在乎,她已经激不起他的爱意和保护欲了,于是很快地告辞离去了。
唉,终于把他给弄跑了!
还有,一个两个的都要回来了,不知道谁会先找上门来。
艾怜把剩下的西瓜吊在井里,用凉气镇着,等明日午后再吃。
这个院子是姜怡天帮她租的,但租钱是她自己出的,花的都是陈世美给她的金叶子,她安顿下来后,利用闲暇时间做些绣活拿出去卖。同时耐心地等着陈世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