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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一章 无年(三)

    无年只觉得心头十分地温暖,流于口齿间的美味忍不住让他多吞了几口,这也许是他十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n梦,因为在梦里才会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无年小师傅?无年小师傅?!”慕言轻轻地推搡着无年,齐大的眸子里满是关怀与感激。

    无年啧了啧嘴,他是听得到呼唤的,可他实在太累了,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慕言将手中的汤碗放下,自己也丧气地坐在无年身旁,噘着嘴道:“明明吃得下东西,又为何醒不来嘛?”

    这里刚好是个猫耳小山洞,落在半山腰上,昨夜慕言废了好大力气才将无年搬来,过后她又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在山涧中抓了两条鱼,这不,炖了鱼汤,解了肚饿。

    “嘿嘿。”她眼睛一转,以无年的身子做枕头,趴着睡去,心头欣然道:谁说和尚不吃荤?他还不是吃得津津有味儿么?

    ……

    不知多久,又到了日落西山时,半山腰刮起了阵阵的山风,风卷落叶‘歘歘’作响,鸟儿归巢鸣涧‘叽叽咋咋’,四下的空气也开始变得有些湿润,也许今夜入夜,秋雨便会结云而下。

    无年终于被这嘈杂的‘歌唱’所惊醒,自己胸前又闷又重,偶尔还有几丝沁心的湿润,然后才是一阵阵细微的鼾声。

    他猛然睁开眼,瞧见了自己胸口慕言,慕言捧正双手捧着他,睡得十分香甜,口水耷拉而下浸湿了他的衣襟。

    “张施主?”他执手戳了戳慕言的脸。

    无人应也无人醒。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他半仰起身子,用手捧着慕言的头,身子再一点儿一点儿地抽离,可不巧的是慕言恰好一个翻身,头从他手头转出,“嗒!”的一声,脑壳撞到了地上——

    “哎哟!”慕言被疼痛所惊醒。

    无年赶忙抽身抵强,赶忙颔首致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慕言揉着额头上的包,泪花都疼出几滴,她定睛瞪了一眼无年,斥声道:“你摔我脑壳做什么?都起包了!”

    无年红着脸颔首支吾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见施主熟睡,不好吵醒,谁知你该要翻身了……”

    慕言瞧着他愧疚模样,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摆了摆手笑道:“哈哈,那我便原谅无年师傅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怎么能怪你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慕言撇嘴道:“以前在家老听我爹也叨念什么,南无阿弥陀佛,大无量陀佛……这都是些什么意思呀?好生难听!”

    “这……”无年悠悠一叹:“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只知梵语里是这么吐字,而且我见师父经常这么说,我也学着这么说了。”

    “哈哈,那你师傅估计也是学你是师傅的,然后一代学一代,成了传承!”

    无年摇头道:“佛法有传承,但多在自身感悟,无年不过是个问佛不过十年的小和尚,佛学还浅得很呢。”

    慕言则拍拍手起身,她抿着嘴便开始绕着无年四下转悠起了,在瞧了好久她才道:“我看那些大和尚,脑壳顶都点了红豆的,你瞧瞧你……咦,这里还冒出了根头发嘞,我帮你扯了!”

    “别——哎哟!”

    慕言撵着头发在无年眼前晃了晃,她道:“烦恼青丝,削发为僧,为的便是断去红尘琐事,可你瞧瞧这根毛,拔了还是会长得嘛,你们的烦恼岂不是络绎不绝?——我觉得呀,你们这些和尚剃头发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和尚,其他还有啥用处么?”

    无年心头稍稍有些不悦,驳声道:“真正的佛门弟子是要在受戒之后才能算得上,闻说受了戒便不会再生烦恼丝了……”

    慕言眼前一亮:“你没受戒?”

    无年落寞道:“我还未受戒,师傅便圆寂了。”

    “那我来帮你受戒,不就是在脑壳上烫几个疤么?我告诉你,咱村头的二狗子,他娘气急了就用火钳烫过他的头,可后来还不是长了头发?”

    慕言说着便从一旁烧燃的余烬中取出一根烧红了木棍,一步一步地朝无年逼去。

    无年惊呼着撒腿便朝洞外跑去,他喊道:“张施主万万不可玩笑了,受戒可不止烧戒疤,况且你也没资格叫我诵佛皈依!”

    无年跑出去得并非很巧,才出了山洞,几粒雨点儿便打在他头上,因是光头的缘故,感受得格外清晰。

    夕阳还未落下,雨点儿先是落下了。

    “哗啦啦……”秋雨打着山间枝头落叶,很快便落大了。

    慕言叉腰站在山洞前,仰着脑袋盯着无年,道:“我知道我爹将宝贝藏在哪儿的,等一段时间风头过了,咱拿了宝贝去海的那头瞧瞧去,我听爹说了,那里楼房修得比山都还高呢!”

    无年瞧着一脸憧憬的慕言,心头不忍去打断其念想,他幽幽一叹,委婉道:“云海寺是师傅留下的唯一遗愿,我将为佛焚香,直至圆寂矣。”

    “什么!”慕言怎都不信这话,“你……你还想念着那什么阿弥陀佛,守着戒律清规一辈子么?”说着她转身捧起了身后那半瓷锅的鱼汤,道:“ 你还守清规呢,你是不知在你昏迷的时候,吃了整整三大碗鱼肉,还是津津有味儿的呢!”

    无年瞠目大惊,赶忙捂着肚子在雨中干呕起来,慕言跑上前又将他拉回了洞口,边替他顺背边劝道:“你明明就是想吃肉,干嘛要为难自己。”

    “你走开!”无年怒喝着打开慕言的手,又听他愤恨道:“你明知我是出家人,却故意拿鱼肉引我犯戒,你……你……你爹那么扇,你为何如此恶毒!”

    慕言噘着嘴反驳道:“你不过就是个剃了光头的男娃儿嘛,又算哪门子和尚了?反正现在咱也无家可归了,你也甭去当什么和尚了,”说到这儿她又将天真地将鱼汤捧到了无年面前,欣喜道:“无年师傅你不知,你这山里头处处都有山珍野味,只要咱多设几处陷阱,哪儿顿愁肚子饿呢?”

    无年拗着嘴巴,心头生起一股孩子气,他一拳头便将慕言手中的鱼汤打翻:“我不理你了,你自生自灭好了!”撒下气话他便一步跳出山洞,冒着山间大雨往山顶爬去。

    慕言鼻子发酸,在犹豫了好一阵子才红着眼爬出洞口:“无年小师傅,你莫要丢下我,夜间山里有大老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