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无法确认那颂歌之人身份,怕驾驭遁光直接而至,不免有些冒昧,便与众人将遁光降在山麓,一行几人循着歌声,跋山涉水,穿林过谷,这才来到了地头,乃是一处断崖绝壁之前,崖壁之上有一中年道人攀附其上,口中颂着歌诀,正自采摘一株灵草。
众人在崖壁之前站定,叶知秋见得那道人虽身附绝壁,身形凌空,却泠然不惧,身轻体健,隐隐可见一道云气盘旋在周身,便知他乃修士,非是凡俗,于是上前一步朗声唤道。
“道友安好,贫道叶知秋今日与门下途径此地,特来与道友相见!”
那道人将新摘取的灵草放入背后药篓,口中歌声一止,哈哈朗声笑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道友稍待,贫道这就前来相见!”
笑声未落,陡然向后一跃,腾身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足尖轻点一道刮卷而来的天风,凌空虚度,转眼便来到了崖壁之前。
这道人三两步来到叶知秋等人身前,稽首一礼,笑道。
“今日晨间,贫道出门采药之际,忽闻观前苍木枝头,喜鹊欢鸣,又见天边紫气蓬勃,便知有佳客临门,心有所念,果不其然,等来了道友前来相见,还请与贫道回观一叙,以尽地主之谊!”
叶知秋见眼前这道人脚踏芒鞋,身着道衣,发髻高盘,赤面长髯,形貌高古,体态松静,浑身灵光湛湛,清气芸芸,举手投足间便是一股清净祥和意境,俨然一派有道全真的气象,心中对其隐修身份更是确定了几分,便还了一礼,笑道。
“正要前往叨扰,道友相请,实在欢喜不过,贫道与门人在此谢过!”
说着便将身后门人一一向这道人引见。
众人一番寒暄之后,知晓了这道人自号天风子,乃是散修出身,百多年前来到这云岚山中避世隐修,在那排云峰天风崖上修了一座简易的道观,作为修行的道场,从此与青山为伍,与日月同眠,餐风饮露,采霞服气,一心修行,少有现世。
叶知秋心下不免疑惑,方才那隔绝分明是自家教门秘传经典,却不知这散修天风子从何得来,有心想要追究缘由,便开口问道。
“方才贫道与门人在云头之上赶路,忽闻道友歌诀玄妙精深,似有无穷道韵内涵,不觉便被吸引,凝神一番细听,才知与我教门经典颇有相似,便冒昧前来相见,一者询问这歌诀缘由,二者也是猜想道友与我教门有所交好,便来见礼,还请道友不吝赐教!”
“哦?还有这等因果?”那天风子面露惊异,沉吟半响道。
“道友,此事缘由说来话长,此时天色渐晚,不妨先行往贫道陋居落脚,你我再行秉烛夜谈,你看可好?”
叶知秋自无不可,他虽想要问明歌诀缘由,却也不急于一时。
于是,一行众人由那天风子前头带路,一道往排云峰天风崖而去。
这云岚山并非甚么名山大川,山势绵延千里便止,山中有名有姓的奇峰有一十八座,排云峰正是其中尤为神秀的一座,因此峰高耸入云,峰顶处宽阔扁平,好似一座巨大的平台,由下望之,好似将四围云气排挤开去,因此得名排云峰。
那天风子道场便在排云峰顶东面的一处石崖之上,此崖原本无名,因百多年前那天风子来此隐修,便因时得名号天风崖,正好应了四面天风刮卷之意,此崖虽小,却别有一番风姿,崖上苍松古柏争竞,青草百花芬芳,崖边立有一座简陋的小观,观前有一块方石,上书“天风”二字,古意盎然。
众人遁光疾速,不过片刻便来观前,方自站定,便见一个道童从观中迎了出来,那天风子上前与那童儿分说几句,便将他带至众人面前,一一拜见,这道童乃是天风子门下的徒儿,名唤清风,原是这云岚山脚猎户家中子,前些年因山中兽患,他一家性命尽丧兽口,得亏天风子外出行脚路过,被其哭声吸引,这才适时将其救下,带回观中抚养,收做衣钵徒儿,师徒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深厚,俨如父子。
叶知秋见他精气蓬勃,知其有所根基,已是炼精化气之境,便取出三丸培元养气丹递了过去,笑道。
“此丹唤作培元养气丹,虽不是甚么名贵丹药,却也是我教门秘制丹丸,养气培元,固本强精,最是合适夯实根基之用,且赠予师侄罢。”
那清风道童一听这丹药如此多的功效,不禁心下痒痒,想要接过,却又怕师傅不允,便将目光求助的看向天风子。
那天风子乃是散修出身,虽有炼制几种丹药,却哪里能比得上纯阳门这等玄门正教炼制的丹丸,以他眼力自然能看得出这培元养气丹药力何等精纯,正是自家徒儿筑基的良丹,自无不允,额首示意,笑骂道。
“你个顽童还不谢过前辈!”
那清风道童见得自家师傅同意,这才欢天喜地的接过丹丸,口中连道。
“多谢前辈!”
叶知秋摆摆手,笑道。
“无妨,今日贫道与门人冒昧前来叨扰了。”
那天风子轻抚长髯,笑道。
“道友客气了,贫道陋居得道友这般有道全真前来相会,已是蓬荜生辉,叫贫道荣幸之至啊!”
说着,把手一引,邀请道。
“天色已晚,还请诸位道友入内叙话!”
又对那清风道童吩咐道。
“徒儿,快快掌灯、上茶,为师要与诸位道友秉烛夜谈!”
那清风道童应声而去。
叶知秋等人便与天风子一道进入观中,在大殿落座。
少顷,那清风道童将茶水一一斟上,随即退侍到天风子身旁。
那天风子手托茶盏,请道。
“诸位道友,此茶乃是贫道自行炒制的云雾茶,还请品鉴一二。”
说着便当先啜饮一口,滋滋有声。
众人亦不客气,各自啜饮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清心盎然,虽不是甚么仙灵之品,却也是难得的佳品。
“好茶!”众人纷纷点头称赞。
那天风子见众人满意,不由得抚髯轻笑,他性好品茶,此云雾茶乃是他精心炒制之物,颇具匠心,是他得意之作,平日都是他与徒儿清风品饮,今日有同道共饮,叫他十分欢喜自得。
叶知秋搁下茶盏,开门见山的问道。
“贫道此番前来叨扰,实乃先前得闻道友歌诀,与贫道教门精义相似,这才前来相询,还请道友赐教!”
那天风子沉吟片刻,额首说道。
“既如此,贫道自当与道友分说,说来此歌诀也是贫道偶然得之,离此云岚山往西南一千三百里外有一座公明山,那山中有一处无名幽谷,谷中有一位前辈仙人日日在谷中颂歌吟诀,贫道前些时日去那公明山采药之时,途径那处无名幽谷,便有幸得闻这歌诀,当时本想入谷拜见,岂料那幽谷神奇,任凭贫道如何行走都止步于谷口,多番入门不得,贫道便知无缘得见前辈,这才在谷外日日守候,闻听歌诀,直至三日,耳畔传来前辈仙音,嘱咐贫道,说是贫道机缘已尽,不可再做停留,往后只需日日歌颂这歌诀,自有机缘所至,言罢,一阵天旋地转,贫道已然身处云岚山地界,自那日起,贫道便日日颂歌,风雨不辍,直至今日道友相至,这才欢喜相邀!”
叶知秋听罢,暗暗皱眉,心下想道。
“这般说来,那谷中之人必是针对与我,这段歌诀只是一篇经诀总领,若是他人得去,不明我纯阳真解奥义,却无甚用处,也不会留意,显然此人用意分明,有意将我引过去,却不知是敌是友!”
这般思索着,便以先天河洛神算演算天机,却只得一片浑沌,没有丝毫头绪。
轻叹一声,他暗道。
“罢了,既然此人能算出我近日行程,必是道行精深之辈,即使此番刻意避让,又怎知他不会再设局相邀,倒不如前去相见便是,若真个有变故,凭我新得的几样至宝,也可应付一二!”
心下决断已定,当即说道。
“原来如此,那贫道便要与那前辈相见才是,还望道友行个方便,帮贫道引领一番。”
那天风子得过那谷中之人指点,自无不可,应道。
“道友客气,贫道得前辈指点,自然为道友效劳,只是……”
说道这里,他面色踌躇。
叶知秋忙说道。
“道友有何难处,但说无妨!”
那天风子苦笑道。
“不瞒道友,贫道近日实难脱身,好叫道友知道,非是贫道推脱,实乃近日贫道有一大敌上门,生死攸关,若是贫道离观而去,贫道这徒儿和这道场怕是在所难保了!”
“哦?还有这等事!”叶知秋面露惊奇,而后又说道。
“还请道友分说,也好叫贫道参详一二。”
那天风子也不犹豫便将事情来龙去脉细细说于众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