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自甜蜜蜜的时侯,朱大可一头从外面撞了进来,及至看清楚两人的样子后,脸色一变,脚尖顺势一转人就往外溜去。
“回来!”柳轻侯松开九娘子,“鬼鬼祟祟的,啥事儿?”
“我是想来说说刚才门房那边的事情”朱大可贼滑贼滑的,知道柳轻侯这会儿可能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样子活像个鹧鸪。
“说!”
“刚才公子出门之后,夏卿先生和杨行首都来过了,主要是想问问跨马夸街的事情,夏卿先生很还有,这是今天门房收到的拜帖”
一趟夭折的漫游硖石之行使得身边多了个吉祥三宝。三宝中的柳寒光太高冷,人也太神出鬼没,目前除了保镖和做辣酱之外也还没开发出别的用途,遂只能任他跟个幽灵似的混着。
乌七用他在花果山中不离不弃的追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顺利正位为他梦寐以求的大管家,人很给力,自己干的也起劲儿,就是他那分明正在往话痨发展的趋势让柳轻侯有些头疼。
乌七管的是家内事务,朱大可则被柳轻侯发挥了特长负责对外事务。
这货是个老秋风油子,精通官场士林门道,能吃能喝脸厚又滑溜,加之以前的出身经历也上得了台盘,还真是对外的一把好手。例如不那么重要的往来酬酢,收集官场消息啥的他已全面接手,倒让柳轻侯着实是轻松了不少。
这货对外打着状元郎佛禅弟子的旗号行走,其实干的就是杨达在杨崇义家的工作。因是主司对外,所以门房也就由他给接管了。
如此内外分工有序,柳宅总算有了些井井有条的样子,柳轻侯大感轻松的同时,这两货也终于不再一言不合就干仗,合宅上下的耳根子都清静了不少。
尽管朱大可说的吞吞吐吐,但他没说的是什么柳轻侯心里明镜儿似的,“夏卿先生说什么呢?”
朱大可瞅了柳轻侯一眼,“夏卿先生很生气,骂你不知好歹、得意忘形、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行子”
哎呦喂,话都说的跟裴耀卿一样,看来自己这回是把王缙真给惹毛了。
哎呦喂,你个死朱大可重复就重复吧,你什么语气?怎么我就听出了这么多幸灾乐祸的意味。柳轻侯一边倒吸了口气一边顺手抄起脚上的玉色布履,一鞋板子往朱大可屁股上砸去。
这一击不可谓不突然,可惜却没能搞住久经考验的朱大可,愣是硬生生让他躲过去了。
“行,身手见长哈,把鞋和拜帖给我拿过来”
套上鞋翻看着那一大摞厚厚的拜帖,帖子主要分三部分。第一部分也是量最大的是那些士子们递来的,这没啥好说的,谁让他是新出炉的状元郎呢?这些帖子的诉求是想要上门拜访,目的不外乎行卷或是干谒。
第二部分主要是来自于平康坊北里中曲、南曲的一些青楼楚馆,算起来有些香火情分,他们帖子的诉求是请柳轻侯去赴宴,目的嘛是想借状元郎的金字招牌拉抬声势。
第三部分是几分来自官场的帖子,其中尤为值得注意的是两份。
一份来自于蓝田县的许县尊,目的是邀柳轻侯回蓝田开庆功宴的。进士科及第者不仅长安要贺,身籍所在的家乡也要贺,这本是时俗惯例中必须要走的程序。
另一份是最出乎意料也是柳轻侯看的时间最久的,拜帖的主人为工部主司,也即工部司的员外郎韩元寿。这份帖子的来意按送贴人的说法是:
明天的活动结束后,新进士们的庆贺也就随之结束了,后天参加完吏部关试,新进士们就能得到三个月的探亲假期。
假期的第一天恰好也是休沐日,听匠人们说状元郎的西园已经整修完毕,择日不如撞日,就在那一天欣赏欣赏吧,韩员郎将遍邀工部及将作监诸位同好,以及京中著名匠师们共同前来取经学习,还望状元郎莫要推辞为好。
柳轻侯听完来意,随手将帖子扔到一边,“这拜帖是什么时侯送到的?”
“就在公子刚刚出去的时侯”
一听时间柳轻侯顿时就明白了,这个韩元寿必定是听说了自己跨马夸街中发生的事情后料定他要倒霉,所以上来跟着踩乱脚恶心人的。否则大家都在长安,放榜时间又已不短,这帖子为何早不送晚不送?
这还真是人一倒霉啥牛鬼蛇神都能跳出来。这那里是什么拜帖,分明就是战书嘛。
这时侯还真就不能退。柳轻侯想定之后一咬牙,“明天派人回帖,这战书咱应下了”
因是心里藏着事儿,第二天一早又要进宫陛见,当晚也就没与九娘子多说话。柳轻侯亲自将她送回去后,自己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柳轻侯起了个大早进皇城跑到承天门外等侯,结果却被在此当值的太监领到了靠西的广运门。承天门是正门,广运门是偏门,这一门位置的变化似乎都透着不祥。
这一等就是望眼欲穿,足足一个时辰有余啊,愣是每一个人来搭理他。没吃没喝连个设座都没有的硬生生死等。
就在柳轻侯小腿肚子都站的酸涩不已的时侯,汪大用偷偷摸摸的从广运门里出现了。就这他人都没有走出城门洞,两人一个在门洞里一个在门洞外说话。
汪大用比柳轻侯略大着几岁,此时脸上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无花呀,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状元郎、还是天子门生,锦绣的灿烂前程你不走,怎么就能整出这样的事儿来”
眼见他这吐槽有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之势,柳轻侯忙低着声音给打断了,“好我的汪兄啊,这些话就等个时侯再说吧,届时你就是要打要骂都成。这是什么地方,赶紧说点儿有用的。早朝结束没?”
“今天是常朝,没什么大事儿,半个时辰前早就结束了,大家这是故意在晾你,还有,不许你进广运门值房等侯也是大家亲自说了话的。哎”
一般奉召陛见都是在值房等着,那里至少有个茶有个座,像柳轻侯这样连城门都不让进的憨等本身就是一种惩罚和姿态。
果然是李三儿在整哥,柳轻侯心里哀嚎一声后有气无力道:“这得等到啥时侯啊?”
“等到大家想见你的时侯”
得,这话等于没说。自讨没趣的柳轻侯跺了跺脚,“能不能请惠妃娘娘帮我说说话”
“瞅瞅你作出的这事儿,怎么说?”
这是柳轻侯昨天就想过的,当下毫无阻碍的直接说了。首先,千万不能以贵妃的身份去说,一定要以师娘的身份去。
第二,不扯昨天的事情错没错,就说错了,大错特错,但人不是小嘛,年纪这么小的学生行事难免荒唐,但这不也正是老师该起作用的时侯?该打打,该罚罚,但却不能不教而诛。
第三,错着实是犯的大,但细想想这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好歹能看出些重情重义。
汪大用静静听完后一撇嘴道:“这是昨晚就想好的吧,你也知道怕?事儿能不能做,又能不能请动惠妃娘娘还得看干爹的,结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证,你就在这儿好生等着吧,走了”
汪大用从门洞另一侧跑了,这一跑就再无消息。
柳轻侯是一大早来的,等完早朝等午饭,等完午饭后又等完计算中的午休时间还没等到人来搭理他,整个人难受的呀简直了。
终于到了大下午,眼瞅着两条腿酸的难受,实在是再也站不住的时侯,一个太监才姗姗而来,引着他去陛见。
好家伙这一路走的那叫一个刺激,每一步都是又酸又涨又麻又痒,那滋味真跟被塞进火锅子里涮着一般。
陛见的地方不是昨天那处,更不是大朝堂,而是宫中如民居般的一片小院子,李三随意趺坐在一张满饰各色宝石的七宝床上,冷冷的看着他。
李三儿的脸色的确不好,但看着同样坐在屋里的武惠妃,柳轻侯心里总算是轻松不少,不过脸上可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