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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远遥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一阵,而后缓缓的睁开。

    刚睁开眼时,眼里的神色还一片混乱。紧接着又清明起来,一惊之后又放松,显是明白了自己被徐广德捏得半死不活又被人救了的事。

    明白这点,眼光不由得看向了桂海川,满眼都是不尽感激的神色。

    桂海川倒是一笑,摆摆手后道,“徐大人可搞错了,您要感激的人不是老夫,而是他。老夫羞愧,当时以你那般的状况我可是救不了你。不要以为老夫危言耸听,若是没有他,孙大人只怕没机会睁眼瞧我。所以你应该感激他才是真。”

    说罢,手指向后一指。

    孙远遥眼神里带着迷惑,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便看向了那滑头滑脑的青楼小厮。

    唐鹰也在看他,半缩着头,一脸的油滑模样。但心里毕竟是关心伤者的,眼里便不由得带着诚心的关怀。

    孙远遥眼神一定,又立即暴彩连连。他就知道自己识人的眼光不差,这古里古怪小厮果然不那么简单。

    眼里的精光敛去,孙远遥向着唐鹰眨眨眼,满眼的感激掩去了其它的心思。

    唐鹰毕竟转生后与人相处的经历实在太少,只瞧出了感激,没瞧出别的,便缩着头嘻嘻的笑,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换作任何一个善良之人,在那等时候都不可能束手旁观。

    “别感激我。”唐鹰摆手笑道:“还得多谢桂大夫,那些药啊什么的,全是桂大夫在出,我不过是用竹管扎了你一下而已。”

    “换了老夫来可不会这么扎,倒是他一扎就把你扎活了。老夫才知道原来只要用得合适,竹枝倒是要比银针管用的。”桂大夫幽了一默。

    孙远遥张了张嘴,唐鹰立即道:“别,你现在千万别试着说话,一是竹管在喉,二是气门受伤,那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养好的。”

    桂海川也道:“现在什么也别想,先歇着。”

    还香也是机敏,见这情形,挥手叫来几名下手,小心将孙远遥移进里间,先等他在这百花楼歇着,等完全安全了再送回家中休养。

    孙远遥被抬着移向里间,眼光一直向着唐鹰这边望过来,眼神火热得很,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事物一般——也许更像鹰隼扑向猎物前的专注。

    唐鹰被他这种眼光灼伤,莫名其妙的总觉得头皮发麻,心底的感觉非常之不妥。

    下意识往大宝背后一缩,借大宝并不强壮的身躯挡住孙远遥灼人的眼光,自我安慰那眼光只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激罢了。

    孙远遥被抬进里间去后,桂海川虽然非常想呆在原地和唐鹰多交流交流,他那颗医者之心有着太多的疑问想要得到解答。可孙远遥并不是普通人,眼下又受了伤,自己责无旁贷的要跟去护理。是以只得遗憾万千的无奈摇着头,跟着迈步而去。

    那一群姑娘倒是全都留了下来,七嘴八舌的跟唐鹰说话——姑娘们少有经历这样精彩又惊人的事,正兴奋着呢,哪里肯甘休。

    换了平时唐鹰肯定早溜了,可那时候姑娘们的仗义让他心里感激着,却是不愿在这时抛下她们,只能小心伺候着,满足众姑娘汹涌澎湃的好奇心。

    还香冷眼旁观,见唐鹰脸上虽有无奈和疲惫,倒是半点没有不耐烦,强笑着和一群姑娘说笑,虽然插诨打岔带开了正题,倒是诚心逗得一群姑娘直是笑,个个都开心得很。

    知晓人世冷暖如她,人情世故更是如她这般老练,如何瞧不出唐鹰对一群姑娘的拥护?

    那颗早已经冷久了心此时也微微生出些温暖,便觉得瞧着那油滑贫嘴的小药罐子当真可爱得很,爱护他的心里比往常又多了几分真情真意。

    眼见得一群姑娘还围着唐鹰喋喋不休,还香拍了拍手掌:“我说,你们是打算把他撕了还是剥了来吞掉?都不去歇着,我倒是要看晚上你们哪来的精神接客。一个个都给我滚回去该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光在这里折磨他。”

    姑娘们于是撅嘴,心里倒是知道还香这个泼辣货是为了大家好,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各自散开。

    还香笑着走过去,一把抓住唐鹰,伸出魔掌在他脸蛋上毫不客气的用力拧了一把,笑道:“老娘就知道你是个了不得的。”

    又捏脸……怎地这般爱吃人的嫩豆腐?

    脸被拧得生疼,唐鹰倒也不敢跟这个在百花楼地位仅在苏容之下的泼辣香姨叫嚣,只捂着脸嚷:“香姨,用力轻点行不行,都捏烂了。捏烂了以后可没得捏。”

    还香大乐,伸过脸来笑道:“疼了?来,香姨给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说罢,温柔的香风带着吹护直是轻轻吹过来。

    唐鹰哪经历过这等温柔阵仗?前世父亲与两个哥哥就算再爱他,方式方法都是硬绑绑的。便是以前母亲温小婉,呵护关怀致极,也不会用这等轻佻戏耍的手段来对自己。

    小童子鸡的脸便红了,直欲滴出血来。

    还香见了更是放声大笑,她就喜欢调戏这等小屁孩儿。

    唐鹰又羞又怒,忿道:“我走了!”

    “嗯,嗯,好生歇着,回头香姨再疼你。来,再让香姨亲一下再走。”

    我x,还要升级版的继续调戏?唐鹰大惊,慌忙捂住脸逃跑,一不小心竟一头撞在门柱上。

    还香在背后叉腰狂笑一气,叫道:“哇哈哈,这回可不怪我,是你自己撞上去的。”

    唐鹰不理她,依旧捂头疾走。

    还香又叫道:“记得还欠着故事没说。”

    唐鹰哪敢惹她,嘴里慌忙应着,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足下跑得飞快。大宝瞅了瞅还香,又瞅瞅唐鹰的背影,嘴里叫着小郎,追着奔过去。

    还香心情舒畅的大笑一阵,笑得肚疼了才收住笑。在原地垂头目光闪动了一阵,觉得此事恐怕会给那个大大咧咧的孩子留下后患,便眼睛一眯之后打算寻几个楼里最会哄人灌迷糊汤的姑娘去走动走动,一定要让那青年就算不被楼里的姑娘们哄住也要让他对这青楼厌烦透顶,再没多余的心思留在唐鹰身上。

    心思打定,还香这才走了——

    此后,果无大事。

    用着不同的方法,目地倒是殊途同归,百花楼里最厉害的两个女人亲自出马,一人扮清高,一人扮庸俗,很是少见的联合起来对付男人。从下午到晚上,各类脂粉手段,纷杂的小算计齐齐出手,两个女人都料定了那青年心高气傲,断断瞧不上这等迷人心志的女人温柔乡。其原理竟是现代都颇为讲究的利用逆反心理的手段,你越是要迷他哄他让他陷入温柔乡,他便是越加厌烦,最后离后。

    万般算计推动之下,青年果真对百花楼这个充满‘庸脂俗粉’的烟花之地心生厌恶,走的时候眼神鄙视,一脸的嫌弃。

    却不知道苏容与还香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的鄙视与嫌弃比他浓过百倍。如此女人小手段都接不下来,还充什么大尾巴狼?真正的面对豪杰英雄时,此等小手段根本无用武之地。是以谁更肤浅无智,立判高下。

    这个时候,苏容一脸的高深莫测,还香则是冷眼浅笑。百合楼的女人没别的本事,但就是会利用男人,这是她们护身存活的手段。就连轻视轻贱她们之心,也照样可以合理的利用起来,比如眼前,那青年被打发了都还不知道,只道是自己不喜这等低俗之地,实际却被人当瘟神一般打发得远远的。

    所以,千万不能小瞧女人。她们是没男人这般厉害,可厉害的女人往往都擅于操纵厉害的男人,玩弄他们于指掌之间。

    苏容还在瞧着那青年的背影,目光越发的深逐。还香摆着个妖娆的恣态倚在门柱上嗑瓜子,百无聊赖的吐着瓜子皮,道:“呸!什么玩意儿!这种货色本姑娘三、五年前就能随便戏耍。”说罢,往嘴里扔了一颗瓜子,又道:“苏二娘,那位孙大人怎么办?”

    苏容微微皱眉:“那人心志坚定,没眼前这个心高气傲的这么好打发。眼下他正对小药罐子上心,咱们又没权没势的没法子阻他上门……麻烦。这件事,堵不如疏,最后的办法是等。等到哪天他发现小药罐子其实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普通小子就解决了。”

    还香不耐的翻了翻白眼:“那小家伙是普通小子么?”

    苏容不答,僻重就轻的道:“虽然说是明珠的,走到哪里都会发光。但在这百花楼,让明珠蒙尘不发光……应该不难。”

    还得嗑瓜子的动作顿了顿,若有所思的道:“……确实不难。”

    苏容便心中一定,抬眼看了还香一眼,微笑道:“倒是你让我不懂,你不是一向不沾这些琐事的么,怎么这回又肯动手?别人不知道,我倒是清楚得很,一般人请不动你尊大佛。”

    还香艳红的小嘴麻利的往外吐着瓜子皮,眼里艳波四溢,媚似无骨的蛇那般缠柱而立,笑答:“万金难买个乐意,我就是乐意这么干。”

    苏容意味深长的道:“能让还香姑娘乐意的事情还真不多。”

    还香不屑的一抬眉,随手撒掉手里的瓜子,抬眼笑得风情万种:“我就是乐意。难不成苏二娘还要管上一管?”

    “不敢。此次还要多谢你。”苏容敛眉答道,话里的意味却不如口气那般收敛。

    “客气,对我看得顺眼的人我就喜欢插手捣乱,不值一提。”矮身似随意无比的福了福,还香道:“苏二娘可还有事?无事奴先退了。”打了个呵欠,又道:“困了,晚上还要接客,得先养饱了精神好对付那些下作嫖客。”

    起先还自称我,现在又变成了奴,那嘲讽的意味倒是彻底得很。

    苏容确实能容,面对这样的青楼剌头儿她也不见气,只是笑笑,看着还香穿花拂柳一般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看到勤奋指数那里一片白,竟是一朵小红花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