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鹰哪里知道这些,他那个位置正好是背对着楼门,又全副心神沉浸在自己的故事当中,仍自缓缓的在道,“千万将士保家卫国,自是为了大义。战火纷飞的战场,却为何又要去寻肉恩这个大头兵,与保家卫国相比,这便是小义了。”顿了顿,又道,“照理说,肉恩在战场中拼杀歼敌,纵是死了也是舍生取义全了大义。没有必要为了他一人的性命而牺牲整个小队。小义在大义面前,总是显得渺小的不是,”
话音落处,众女皆在似懂非懂的细细思索。她们全都是些普通女子,自己便在这楼里整日醉生梦死的过着日子。对唐鹰嘴里这一场生命与大义的论证理解得似是而非,一边觉得为了大义而舍生取义是正确的,另一边觉得保住肉恩家唯一的独苗也并没有错。但这样的结果是,一边是大义,一边是偷生,两者便好像矛盾了起来。
唐鹰看着众人的表情,最后才道:“其实,谁都没有错。这个故事的意义是在说,任何一条生命都很珍贵,无论是那些抛头庐洒热血的勇士,还是正在试图拯救大头兵肉恩的勇士。每个人对于如何看待别人的生命,如何看待自己的生命,通过那战争都有了一个新的选择。”
那部影片有太多的意义唐鹰在这里没说,是不能说,也是没法说。其实片子更多的是针对人性的探讨,价值在于面对这样一场生命的考验,谁的生命才是更重要的。自己,队友,需要守护的人,还是二等兵詹姆斯瑞恩;是应该利已,利他,还是别的什么,最后引出的是对生命存在意义的反思。
这些,在这个中央集权制时代的隋末是能探讨的吗?不能。
唐鹰只是珍惜这些青楼女子,觉得她们生活得真的很不容易,一是想讲个故事打发她们的无聊时光,二便是想借着这个故事告诉她们:纵然是青楼女子,也要爱惜自己,爱惜别人,那么便是在过日子,而不是熬日子。
“好了。故事讲完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说个陈世美的故事。”唐鹰拍了下手掌,眯起眼笑。想来陈世美薄情负义的故事一定可以招来这些姑娘的痛骂,以舒解她们的心情。
一群姑娘听得意犹未尽,暖玉问道:“肉恩呢?最后救下来没?”
唐鹰说故事的时候很恶毒的留了个悬念,只说大头兵在最后的战斗冲上去了,他的队友,以及来拯救他的人都冲上去了,却没说最后结果如何。
一个好的说故事者都这样嘛,总是要留点尾巴让人无限暇想。
于是唐三公子很猥琐的撑开纸扇,风度翩翩,实则风骚万千的一通猛摇,笑道:“想知道?”
暖玉用力点头。她就迷这号盖世英雄,而对方现在生死未明,一想到这里她就揪心得很。
唐鹰伸出手指,姆指和食指、中指相对,三指捻一块儿一起猛搓:“拿钱来,我就告诉你!”
这厮!暖玉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恨恨的瞪了唐鹰一眼,挥挥手里的丝娟,立马转身就走。男人没钱重要,拉倒吧,她不想知道了。
见暖玉如此不捧场,唐鹰向着其它人伸出手:“还有谁想知道肉恩被救下来了没?十文钱,十文钱我就告诉你。”
哗啦!
众女子飞快的做鸟兽散……
这群现实的女人……唐鹰眼皮子好一阵抽抽。
见场里最后只剩下还在那里悠闲的嗑瓜子的还香,唐鹰顿时大喜,就说嘛,到底还有一个是重情义的。
当下跳下桌子,一溜小跑奔至还香那里,很是感动的道:“还是香姨厚道,关心肉恩的生死。来来,给钱,我告诉你。”
还香偏头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铜钱。又想了想,把这枚铜钱放回去,重新掏出一枚,却是残破的,缺了老大的一个角。
将这枚铜钱放到唐鹰,还香笑眯眯的道:“明白我的意思吧?”
“不明白。”
“你看,这个能当一枚铜钱花么?”
唐鹰瞅了瞅手心里的残破铜钱,很老实的答道:“不能。”
还香笑得很是善良厚道的道:“所以呢,我的意思就是:男人,无论是谁,对于我来说都是一钱不值!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说罢,伸手掩住口打了个呵欠,又挤了挤眼角的眼屎,百无聊赖的道:“呵,好困,我回去睡觉了。”
说罢,一步三摇,穿花拂柳一般的上楼去了。留下唐鹰在那里瞪着手心里一文不值的铜钱发楞:这群女人,彪悍!
突地又感觉有人在旁边后碰了自己一下,转眼一看,是大宝。
大宝笑得憨憨的,道:“小郎,我想知道。肉恩最后活下来了没?不过我没钱给你。”
还是大宝贴心啊……瞧瞧,这才叫厚道人儿!
唐鹰非常感动,热情的道:“你当然不用给钱。我给你哈,肉恩,最后……”
“死了!”有个声音很肯定的接道。
唐鹰霍然回头,一眼便看见了门口的三人。
看见孙远遥与徐广德,唐鹰并不觉得惊讶。自己那日表现得太露,孙远遥迟早会找上门来。这点不仅是苏容,就是自己也清楚得很。要不然自己好好的后院不呆,跑到这里来当小茶壶作甚?就是为了应付孙远遥的多疑。
让他有点惊讶的是那第三人。并不是当日的李飞,而是一个面生的似少年,又似青年的人。很肯定的说出死了这两个字的正是他。
唐鹰禁不住仔细打量这个人,却见他身体健壮匀称,乍一眼看上去只比普通略壮的身躯就是给人一种极富力量的感觉。再观五官,额头饱满,鼻梁□,眉毛如刀般刚毅有力。眉下的眼有些细长,但开合间精光灼灼,一对眼瞳如墨玉那般漆黑充满光彩。鼻下的唇,红润而微薄,透出三份热情,三份坚毅,两份残酷,两份爽朗。所有这些合到一处,就形成了一个极具魅力的青少年男子。
最让唐鹰奇怪的不是这些,而这人透出来的气质。初初一看,就这身量,像是一个青年。再一看,明明俊朗的五官又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稚气,就有点像少年。再继续看下去,更觉得他神情飞扬跳脱,竟是越发让人觉得年少,便像是比少年还更年少。
如此大不大,小不小的气质很是矛盾的揉和在一个人的身上,活活的怪异得很。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眼前的怪人着实很出彩,而且全身上下还透着一股子上位者的贵气,便是这么长身挺立着就很能吸引人的眼光。
许是唐鹰看得他太久了,这人有些不耐,沉着脸道:“死了没?”
唐鹰心思飞快的转着动,嘴里很是随便的应道:“你想让他死,还是活?”
那人一怔,想是料不到会迎来这么一句,便道:“有区别么?”
唐鹰将折扇插回衣领,像个正经八百的小厮那样垂手而立,答道:“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当然是各人有各量的思量,觉得他应该活着,当然是没死。觉得他应该死了,那自然是死了。是死是活,还要看贵人是什么想法。我就是个说故事的,他死还是活,关我什么事?”
那人像是料不到一个青楼的小厮竟是如此胆大,接自己的话接得跟话家常似的。而且不仅嘴皮子利索得很,连话语也都透着几份玄机。当即楞一楞,半晌后才不耐烦的道:“死了就死了,活着就活着,这么多废活!”
唐鹰眉毛一挑,有心想说,你说的不也是废话?比老子的说得还废!不过心里倒是清楚明白自己所处的时间地点都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最后只得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又见那人的目光转向孙远遥,问道:“你说的便是他?”
孙远遥应道:“正是。可是当真不同寻常?”
唐鹰顿时心中警铃大作,正待胡说八道让自己显不那么不凡时,却听那人又道:“没看出来。也并没怎么样嘛。”
说着这话时,眼看斜着看过来,还撇着嘴,一脸的不屑。
唐鹰机灵是机灵,但拜今生唐鹰的性格所赐,那脾气当真不太好。被人鄙视了后心里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当然不爽,看那小子就觉得不顺眼,心里只道可惜了那副好皮囊,明明看着不错,实际上可不咋地。
孙远遥碰了一个软钉子也不恼,冲唐鹰呵呵一笑:“又见面了。”
没管唐鹰叫伙计,或是小药罐小茶壶什么的,已经是对唐鹰另眼相看。只可惜唐鹰并不领情,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是啊。大人您真闲!隔三岔五就来青楼晃一圈,都快成了这里的熟客。不知道跟哪位姐姐相好?我马上为您叫去。”
孙远遥那能听不懂唐鹰的调侃,心里越发断定这少年不简单时心里也有些想笑,道:“好犀利的嘴。老规矩,叫玉娘来弹曲子,我兄弟要听。”
唐鹰眼珠一转,看向那少不少老不老的‘青少年’,他刚才鄙视自己,自己便给他恶心回去。便道:“恕我眼拙,看不出来贵庚。不知这位贵人要点什么样的姑娘?”
那人顿时脸孔涨得通红,怒道:“谁……谁到这里来玩女人?”
唐鹰心中大爽,脸上却做茫然不知状:“咦?这里是青楼哎,是男人的到这里来都玩这个,难道你来喝茶?”
孙远遥噗的一声就乐了,又不好意思笑得太大声,忍笑忍得辛苦。
唐鹰仍在火上浇油的道:“不知您要年纪大点儿的,还是年纪小点儿的?年纪大的会疼人,有娘的感觉。年纪小的……嘿嘿!”
这便是说他缺奶缺爱,要到青楼里来找妈妈疼了。
孙远遥更是笑抽,又见那人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身份地位如他这般,几曾何时吃过这样的哑亏?
那人怒道:“你这个龟奴,好大的胆子,讨打是不是?”
怒意勃发间,眼神更显凌厉,一股子高人一等的气势向着唐鹰喷涌而来。
换了别人只怕惧得不行,偏生唐鹰有着一副现代的魂,对这啥气势完全没感觉。正待一边示弱,一边反唇相讥,哪知变节突生!
作者有话要说:前些日子去乡下亲戚家吃饭,被坟子叮得死去活来。亲戚家里的自建小厕所正好挨着猪圈,一边拉屎一边听肥猪在那边拱来拱去,真是……非同一般的享受。
还有那蚊子,铺天盖地,嗡嗡的一片很是惊悚。我不得不一边拉一边用手在屁股上狂拍一气,防止它们降落。当真是噼哩啪啦一通乱响,锣鼓钟声齐鸣!
我敢打赌,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上茅房上得这般热闹。
最痛苦的是最后无论怎么防范,屁屁还是被叮了,奇痒难熬。晚饭的时候都是一边吃着一边挠屁股墩儿。
外甥就问:“舅舅,谁暴你菊了?”
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