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翻折腾下来,香徕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得婚前恐惧症了,每每快要崩溃的时候想想另一边的骆谨行也在与自己受着同样的罪,而两人的目的同样是为了要在一起生活后半生而做准备,于是再繁缛的程序她便也能忍受了。
香徕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惬意地大街小巷到处逛着去看自己的生意,每天在府里随王宫派来的礼官学习各种成婚当日的礼仪,一次又一次地量衣、试衣,制定首饰……及到成婚前七日又开始斋戒、沐浴……
按照北辽的风俗,从那日的御旨下来之后香徕与骆谨行便没再见过面,两人分头紧张地准备着婚礼。
因为这件事,甚至王都内天香名下商号的生意都比从前更火了。
这样的人做世子妃,还真让百姓们有种亲切感。
盼来盼去,现在终于把会议盼成事实了,世子竟然真的要娶连小姐,这使得王都的百姓们都空前的兴奋,不为别的,只因为连小姐的出身与众不同,先务农,后经商,虽然后来被证实为连家流落在外的女儿,可毕竟也是家商的代表。
好算在那之后世子弄出点绯闻来,据说喜欢上了连家那位后回来的小姐,那位传奇女子沈香徕,这总算让人们有了点期盼。
几年前就有人在传言,说世子不能……那啥,所以一直不敢娶亲,此事弄得人心惶惶,街头巷尾的百姓们都会议论,这样的世子怎么能当北辽王,不如早点换掉,甚至有此大臣也提出这样的建议,可是奈何北辽王想念过世的王妃,一直不肯废了世子。
北辽世子骆谨行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在别人都是该当爹的年纪,可他却一个女人也没有。
夏初四月,草长莺飞,遍野新绿,王都之中处处翠柳如烟,行人浅袖薄衫,满城都萌动着融融的喜气,因为人们盼望已久的世子大婚就要到来了。
香徕和骆谨行的婚事定得突然,婚期定得也很紧,估计是北辽王考虑到他的“孙儿”等不及,所以特意交待礼部忙准备。
连芮和连恪一家人也为香徕高兴,叫人又添了酒菜表示庆祝。
太监走后慧玲高兴得几乎没跳起来,道:“小姐,这下终于如愿了,太好了。”
太监又与她客气了几句,然后告辞回去了。
香徕微笑着点点头,道:“如此就多谢了。”
太监答道:“圣旨是一示两份,世子府比连府近,估计世子在您之前就知道了。”
香徕道:“公公不必客气,收着就是,只不过我想打听一下,世子知道此事了么?”
太监当时就笑得合不拢嘴,道:“要做娘娘的人就是大方,奴才沾您个喜气,这就收下了。”
慧玲知道这次的圣旨合了小姐的心意,直接掏出一锭黄金放在那太监手里。
说着回头示意慧玲看赏。
香徕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接过圣旨,站起身来道:“多谢公公。”
太监念完旨之后来到她面前一脸讨好地说道:“世子妃,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接旨啊。”
这感觉太幸福太实然,一时间她竟不知如何接受。
前不久从庆仁宫里出来的时候还在担心,怕是自己与骆谨行的事又要有许多波折,看北辽王的意思是打死也不许自己做骆谨行的正妃的,可是若只是个庶妃或是昭仪之类的,那骆谨行娶了自己之后必定会被北辽王逼着娶别人,到时候可就真的惨了。却没想到,自己前脚刚回来,后脚御旨就下来了,而且实实在在的是赐自己做世子正妃!
香徕听到这里脑海中又量片空白,赐婚的圣指她这是第二次接,却与第一次一样意外。
只听太监念道:“王上有旨,连家女子香徕,淑良恭慧,品貌端芳,才睿行懿,恰与世子谨行适年,今特赐恩,许为世子正妃,择日成礼……”
她实在搞不懂北辽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和父亲、三叔、三婶及小弟连恭泽一起出去跪地接旨。
香徕又是一怔,自己这才刚到家,怎么就又来旨意了?
就在下人布置好晚饭,一家人正要入座就餐之时,忽然门外又传来太监尖细的传旨声,道:“王上有旨,连香徕接旨!”
连芮和连恪询问香徕进宫都做了什么,香徕轻描淡写糊弄过去。
她不回来连恪一家也没走,都留在连府陪连芮,直到香徕回来几人脸上才露出笑容。
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家中的连芮和连恪也在为香徕担心。
香徕与与骆谨行在宫门外分别,之后骆谨行回他的世子府,香徕也回了连家。
说话间两人出到宫外,徐澈和慧玲还在车里等着,见他们终于出来两人才放下心,香徕进王宫是两人最为头疼的一件事,不能随时看着,真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
骆谨行坏坏地笑了一下,道:“还说不生,不是都已经‘怀上了’……”
香徕又嗔他,道:“少要胡说,哪个要给你生儿子。”
骆谨行道:“所以你才要给我争气,儿子生一个就够了,其余统统生女儿。”
香徕道叹:“唉,你们这父子兄弟做得还真不容易,无论说话做事都要加着小心。”
骆谨行笑道:“都清楚是不可能的,不过多少会知道一些,毕竟我们每天都生活在他眼皮底下,面和心不和他早就知道。”
香徕忽然想起北辽王刚刚对自己说的话,问道:“对了,你在你父王身边派人,难道就不怕他在你身边也派人么,我听他说话的意思,似乎对你与骆骞争斗的事都清楚。”
骆谨行羞涩道:“这怎么能算监视,这只是……保护罢了。”
香徕不满地嗔了他一眼,道:“难怪你早早就把徐澈打发到我那里,是不是你关心一个人的方式就是监视?”
骆谨行道:“这也不算培植吧,我若想在这深宫中平安地活下去,父王是我惟一的靠山,对他不够了解怎么行。”
香徕实在惊讶,道:“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在你父王身边培植人手!”
骆谨行低声道:“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是我的,那些东西早就放在他手里了,有合适的机会,他便立刻会想法让它们出现在父王眼前。”
路上香徕悄悄问道:“你是怎么让那两个太监搜到那些证据的?”
香徕清甜地笑着,更加走近他身边,两人拉着手走向宫外。
骆谨行反握住她的手,道:“等人也要分等的是谁,等你的话,永远都不累。”
她轻轻走到骆谨行的身前,主动伸手过去拉起他的手,暖暖地笑着说道:“还在这里等,不累么。?”
那温和的神情一如当年在农庄的门口,让她觉得恬静又安心,觉得这压抑的宫墙内充满温暖。
初春柔媚的夕阳下,宫墙的影子被长长地拉过来,屋影的空隙中,骆谨行披着一身金灿灿的晚霞站在殿前的院中。
直到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不知不不觉已经在庆仁宫里呆了大半天,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说完退出大殿来到外面。
香徕在心里暗暗吐了口气,道:“是,那臣就告退了。”
北辽王又静静地注视她,过了会说道:“去吧,你也走吧,好好保重我的孙儿。”
香徕仍是不敢确定他是否在诈自己,只能尽量回避开敏感话题道:“世子不是一个能轻易被左右的人,若一定要问我在他身边扮演什么角色,我只说我扮演的还是我,倾尽全力去支持他,无论成败都与他站在一起。”
她想着的时候北辽王又道:“怎么不说话,你是以为他们兄弟在暗地里的争斗我都看不见么,两个儿子是我的,妃子也是我的,有些事情不是他们想瞒着我就能瞒住的。”
香徕的心又是一沉,暗想与一个国家的主宰说话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比如眼前,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
北辽王说道:“这个么……只是顺便而已,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在轩儿和骞儿的这场较量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她站了一会转移开话题,道:“王上把我留下只是为了说这些么?”
香徕站着没说话,因为他觉得没什么能说的,骆谨行早就表明态度,这一辈子非自己不娶,将来会怎么样香徕不知道,但是眼下的骆谨行正在用行动证明着。估计北辽王若十分不同意,骆谨行便会与他抗争到底。可是这话总不能说出来吧,与身为北辽王的公公叫板,香徕自觉还没活够。
北辽王没有因此生气,也未表示明显的赞许,道:“虽然这话让我有些相信,可这却不代表我愿意让轩儿娶你。”
香徕极其大胆地说道:“我想说的不只是不看重,我甚至有点讨厌他世子的身份,说实话,王宫大内,并不是一个女子的好归宿,若非他在这里,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北辽王挑着嘴笑了一下,对于她的话明显有些不屑。道:“你是这么说是想告诉我,你看中的不是他的世子之位?”
香徕站在那里挺胸抬头,闪动着目光稍微思索了一下,道:“我想嫁的那人叫骆谨行,因为他最早告诉我的是这个名字。”
北辽王僵立半天的身体慢慢转动,走回到椅前坐下,单手扶着坐椅扶手上下打量着香徕,居高临下地问道:“你很想嫁轩儿?”
香徕不知道他要对自己说什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
这两人恭谨地低着头退出殿中,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北辽王和香徕两人。
骆谨行走后北辽王又向那两个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也出去。
骆谨行犹豫了一下后说道:“那儿臣便先告退,去外面等她了。”说完转身出去。
香徕安静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离去。
骆谨行担心地看向香徕。
北辽王又是沉默,再次停了很久之后缓缓说道:“轩儿出去吧,我有话要与连香徕说。”
骆谨行又思量着说道:“或许儿臣会把他圈禁府中吧,毕竟这样即可以让他没机会再做别的错事,又可以让他为犯下的错误忏悔。”
北辽王道:“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骆谨行惊讶了一下后淡淡道:“儿臣……没这个权利。”
香徕在旁边皱着眉转了转头,为骆谨行要面对这样的问题而心疼,想着北辽王你即便不忍心杀了那个儿子,也没必要用他去为难另一个。
骆谨行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惊讶地注视着北辽王的背影。
北辽王又停了一会儿,声音沉缓道:“那么……若把他交给你处置,你当如何?”
骆谨行谨慎地思量着说道:“国法不外乎人情,其实三弟倒也并非那样十恶不赦。”
“他所犯的这些罪行,以北辽的律条,斩十次都够了!”北辽王说的虽然严重,可是语气上依然听不出他心的想法。
骆谨行低头道:“儿臣不敢。”
北辽王的声音不辨喜怒。
“你还是在为他求情?”
北辽王的话虽然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可是问得骆谨行心头一沉,他悄悄放开香徕的手,沉闷地回答道:“儿臣……也不知道,毕竟三弟还年轻,做事难免会欠思量,况且从小到大,又是连妃那样的母亲在教导,即便想法偏颇责任也不全在三弟……”
或许是听到两人发出声响,北辽王终于开口,道:“轩儿,你说……要如何处置你弟弟才好。”
骆谨行转眼向她看着,苦涩的目光中带着熟悉的温暖。
香徕知道他难过,悄悄站到他身边拉起他手的,像他安慰自己时一样握着。
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又何尝想让父亲去看他所疼爱的儿子最丑恶的一面,即便他没有身为人父,却也知道这样做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此时骆谨行的目光全在北辽王身上,他虽然一直想在父亲而前揭穿骆骞,想把骆骞斗得一败涂地,可现在真的做到了他却觉得心疼,心疼的不是骆骞,而是自己的父亲。
香徕压抑得透不过气来,站在那里转头看向骆谨行。
北辽王背对着二人,虽然身形一如从前魁梧,可却让人觉得无限的萧索与疲惫,一时间殿内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
殿内只剩下北辽王和香徕、骆谨行及两个等同于活动工具的太监。
“是,为臣这就去办。”谢季呈领命之后,带着书信告退出去。
骆骞被拖出去后北辽王又向谢季呈交待道:“通知边军,把那批黄金押远回来收入国库,把这几封印着高丽世子金印的书信递交高丽使馆,向高丽谴责高丽世子与二王子的无耻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