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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椅上的连二爷不知付出多少努力才把翻腾的情绪控制住,惨白着脸抬起头看着女儿道:“孩子,爹见你并不是想让你来继承我的仇恨,爹只想你好好活着,这些事就不要来掺和了。”

    香徕道:“我怎么能不掺和,你们不是别人!姑姑清清白白的一条命没了,父亲落下一辈子的残疾,不能与我和母亲团聚,母亲含恨流落他乡,最后郁郁而终……这么多、这么深的仇恨,你让我视而不见可能么?真那样的话我岂不枉活一场,枉做了一次人!”

    连二爷还是摇头,道:“孩子,你听爹的话吧,那对兄妹阴险歹毒,不是你能对付的!现在不只连修掌握整个连家,连重雪也是辽王最得意的妃子,她连世子骆轩都一心要弄死,她的儿子很可能是未来的北辽王,她就是北辽的王太后,你和他们斗没有一点胜算,你难道想让爹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么?!”

    香徕完全不为所动,执拗道:“财势再大,他也只有一条命,两眼一闭就什么也不是了,便如他们当初对付父亲,不就是用这样的方法么!还有什么连重雪,以为当了王妃就可以一生荣华富贵,高枕无忧了么?哼哼,毕竟他的儿子还不是北辽王,毕竟她这一生也没走到头,谁又知道她做过的恶事永远不会被揭发,不会没有沦为阶下囚的一天!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倒最稳妥的方法对付他们,不会白白把自己的命送去让他们得意的!”

    连二爷正想再劝,却听旁边的徐澈接口道:“小姐说得对,不管是连修还是连妃,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绝对没有轻纵的道理,北辽世子不是还没死呢么?他连家有什么好嚣张的,只消世子登上王位,连修和连妃便是恶贯满盈之时!”

    他的惊醒连二爷,他这才发现在场还有另外一个人,疑惑地问香徕道:“这是……”

    香徕也没想到徐澈会在这个时候插言,看了他一眼,道:“他是我的……朋友。”

    徐澈向连二爷点头道:“二爷,小姐抬举我了,我小姐买回来的仆人,这条命是小姐的,别的本事没有,只有一把子力气,只要她一句话,我立刻便可以去连家把连修的人头给提来!”

    他这番话一出口,连二爷和连三爷外加田叔都愣眉愣眼地看他,心想这小子是不是缺心眼,连家是那么好进的?连修是那么好杀的?随随便便就能把人头提出来。

    香徕见他们神情诧异连忙说道:“父亲和三叔别听他的,他就是这粗鲁性子,总是顺嘴胡说,我要对付那两个禽兽一定要想个万全的法子,或明或暗、或阴谋诡计或栽赃陷害,有心算无心,总有办法收拾他们,总之我的主意已定,你们若不想我有闪失便帮我一起参详,想让我放弃是不可能的!”

    她说得如此坚决,连芮和连恪终于知道是劝不住了,便也只能低头默认。

    香徕道:“我从小不在这里,还请父亲和三叔把他们的事对我说说,我也好知道该怎么做。”

    连二爷和连三爷拿她没办法,只好你一句我一句地把连修和连重雪的事都说给香徕听。

    香徕一边听一边分析着,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利用的。

    待他们说得差不多的时候,香徕在院中来回踱步思忖,道:“连家果然是树大根深,可是像许宗德那样可以轻易对付的,若想整垮连修,正面攻击是不行的。”

    连二爷也道:“是啊,就算你有能力,可是从正面打连修也会使一大家子人全部受害,你三叔和三婶也都躲不掉,何况还有其他无辜的同族。”

    香徕双手交握着停下脚步,决绝道:“若从正面打击不行,那我便进连家去,直接从根上挖了连修这颗毒瘤,连修一倒,连重雪必然大受打击,就很有可能被我们找到机会!”

    “进连家?!”

    连二爷和连三爷同时一惊,道:“你要怎么进连家?”

    香徕走过来道:“你们之前不是说连修当上家主之后便把他怀孕的正妻休了么,你们可知道他那正妻现在在哪儿?我想去找她试试。”

    连三爷道:“杨梦婉早就被赶出连家,生了个女儿也因先天不足死掉,杨梦婉甚至把那孩子的尸体抛在连家门口,以未与连修恩断义绝,你找到她又有何用?”

    香徕冷笑道:“她竟然都能把女儿的尸体抛下不管,想必恨极了连修,一定很想找连修报仇吧!”

    连三爷道:“无论她多想报仇,现在她也不可能回到连家,帮不到你什么。”

    香徕道:“凡事都不是一定的,她回不回得了连家还真两说,三叔还是帮我找到她,让我跟她见上一面。”

    连三爷道:“找她倒不难,她被休前娘家没落,数次到连家求借也没借到一分,她被休后没脸回去,一个人住在城东的黄土巷里给人浆洗为生。”

    香徕喜道:“原来三叔知道她住哪儿,太好了,我现在就去见她。”

    连三爷道:“当年她抛弃死婴之时身体虚弱,我曾经暗地里给她找过大夫,后来偶尔经过去看过她,她说连修不死,她不会离开王都,一定要看着连修会有什么下场。”

    说着二人暂时与连二爷告别,出小院向前走了一段,徐澈到前面找了个不起眼的马车,三人坐在车里来到城东。

    黄土巷因为路面没有砖石全是黄土而得名,路面崎岖不平,两旁的房屋也低矮破旧。

    杨梦婉住的住处连院门都没有,两间小屋门窗歪斜,窗纸破了几个洞,偶尔被风吹动瑟瑟发抖。

    香徕和连三爷、徐澈进来的时候杨梦婉不在,连三爷叫了两声没人答应,又从窗纸的洞里向屋中看,见屋内果然没人,嘟哝道:“人不在,不知去哪儿了。”

    香徕道:“三叔多久没来了,她会不会已经不住这了?”

    连三爷道:“应该不会吧,她即使离开王都也没地方去……”

    两人正说着,一个衣裳破旧的女人从外面走进来,怀里还抱着大包的脏及服。

    见到家里来人,她从看了两眼,认出其中一个是连三爷,微有些惊讶道:“连恪,你怎么来了?”

    连三爷回身道:“大嫂,许久不见,我来看看你。”

    杨梦婉一边把抱着的衣服扔在院中的水井旁一个存着残雪的大木盆里,冷眼向香徕和徐澈扫了一眼,扫到香徕脸上时瞳孔明显一缩,可是随即便转向一边,冷脸道:“别再叫我大嫂,我早就不是连家人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要再来取笑我!”

    连三爷道:“大嫂多心了,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香徕见杨梦婉面色越发不善,没待她开口便抢先道:“三叔说得没错,我们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是有事情找你商量。”

    “三叔……”杨梦婉先前便有这样的猜测,此时见香徕又叫连恪三步,当下火气十足道:“你是连修的哪个女儿?今天专程找到我门上究竟是何居心?!”

    连修、连芮这一代共有兄弟五个,老连修是庶出,连芮虽然是老二却是嫡出,再就是老三连恪、老四连普和老五连昭。

    能叫连恪三叔的必然是老大或者老二的儿子,而连芮“死”时并没有消息说他有后代,那么有资格这样称呼的便只剩下连修的孩子了。

    香徕见她误会抬头道:“连修不配有我这样的女儿!我也很庆幸我的父亲没像他那样禽兽不如!”

    杨梦婉道:“你不是他们的女儿又是谁的?宗亲家的孩子不可能长得像连馥雪!”

    香徕道:“若想知道我是谁,便先回答一个问题,你可恨连修,可想让他得到报应?”

    杨梦婉直直地盯着香徕,虽然她很想知道香徕是谁,可是却不愿顺着她说话,依旧敌视地盯着香徕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香徕道:“只想确定一下你的想法,你若恨连修,我们可以商议一下合作对付他,你若还念着夫妻之情,我便转身就走,也没必要告诉你我是谁。”

    “哼哼,夫妻之情,他但凡对我有一丝夫妻之情,也不会在我怀着他的骨肉之时把我由正妻贬为妾室,也不会我朝他要休书他便给,若不是这样,我的孩子也不会……”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有些许晶莹,那模样显然是痛恨到了极致、伤心到了极致,可是她又不愿在香徕等人面前显露,倔强地转过头去道:“算了,我不与你们说这些没用的,要怪只能怪我没用,斗不过朱兰婷那贱人,落到这步田地是我活该!”

    说完不再理香徕三人,转身到井边提桶打水。

    香徕向三叔和徐澈示意了一下,两人会意走到院外,给香徕腾出空间和杨梦婉说话。

    香徕来到杨梦婉身旁,看着她用长满冻疮的手吃力地从进中拎出一桶上冰茬的水,问道:“那你就这样认了?就打算后半生在贫苦中孤独终老,任害你的那些人锦衣玉食地快活?”

    杨梦婉转头斜视着她,道:“他们不是好东西,我看你也一样没安好心,如此煽风点火,可是以为我会傻乎乎给你当枪使么?!”

    香徕没因为她的话而生气,轻笑着说道:“我见你的目的并不是想把你当枪使,只是想合作而已。”

    杨梦婉道:“合作?你以为我会相信?!”

    香徕道:“你会相信的,因为我只想让你带我进和连家而已,难道你不想回到连家去过从前那种衣食无忧的日子么?”

    “我带你回连家?!”杨梦婉看白痴一样看着香徕,道:“你是在胡说八道么?我自己都这个样子了,你让我拿什么带你回连家?!”

    香徕“阴森”道:“你可以的,因为你有个女儿,连修的女儿。”

    说到“女儿”两个字,杨梦婉再次被刺痛,道:“我女儿早就死了,我那还有什么女儿!”

    香徕紧盯着她的面孔,道:“有啊,就在你面前,你不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的女儿么?”

    杨梦婉惊讶地看着她,道:“你、你是想假扮我女儿进入连家?!”

    香徕抬手拢了一下腮边的乱发,道:“是啊,我长得这么像连家人,不进连家岂不可惜了!”

    杨梦婉再次上下打量她,道:“倒也不错,你长得像极了连馥雪!”

    香徕道:“是啊,我长得若是像你他们可以不信,但是我长得像连家女儿,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信?”

    杨梦婉晃了下眼神,道:“可是、可是我已经把女儿的尸体抛在连府大门口了,又怎么能再冒出来一个女儿?!”

    香徕道:“这有什么不能的,一个婴儿尸体说明不了什么,从哪里都可以找到,很轻易就可以编出个合理的理由解释。”

    杨梦婉目光闪了又闪,道:“可就算他们相信你是连家人,以连修的狠心又怎么会让你轻易进府,没准随随便便就找个人把你给嫁了,而我更是想都别想,只要我一踏进去,朱兰婷就会想尽办法置我于死地!”

    香徕轻笑着站起身来,道:“怎么,你怕了?你若是怕了就算了,你能忍下夺位之恨、丧女之仇,那我的仇也无关紧要,大不了另想办法。”

    说着她就要往出走。

    杨婉在后面叫道:“站住,若想让我与你合作,总该让我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香徕停步回身,道:“我只能告诉你,我也是沈家女儿,但是究竟是谁的女儿却不能说。”

    杨梦婉起身向她走了几步,道:“我除了能认你这个女儿之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想要进连家只能你自己想办法。”

    香徕道:“我要的也只是你认下我这个女儿,至于怎么回去我自有办法,而且不只会回去,还要你我一起回去、一起风风光光地回去!”

    杨梦婉抿了抿嘴似是下定决心,道:“好,我便信你一次。”

    香徕满意地笑道:“这就对了,哪有娘不信女儿的。”

    连恪和徐澈为了让香徕和杨梦婉放心交谈,两人果然走得很远,果然没有去听二人的谈话。

    正等得全身冰冷之时,香徕扶着杨梦婉从院中出来,走到二人近前朝连恪道:“三叔,我娘受了这么多年罪,现在我这个做女儿的找到她了,再不能让她在这里吃苦,我便把她带走了。”

    连恪和徐澈目瞪口呆,搞不懂香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恪嗯嗯啊啊了半天,道:“嗯、呃……那个、好吧……”

    香徕带杨梦婉出来后先去为她购置新衣,添置首饰,甚至又重新为她找了像样的宅院,买了伺候的婢女奴仆。

    一切都安置妥当后她才再次来见父亲和三叔,把她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

    连芮和连恪虽然不是很赞同,但是香徕执意如此,他们也阻挡不住,只好细致地帮她分析计划的可行性。

    香徕在王都呆了十来天,然后算计着日子,马上又到收许宗德第二批铺子的时候了,而松宁老家的田地也该收割完毕,正是打场之时,估计会康和松宁两地都忙得要命,便与父亲和三叔辞行,带着徐澈回返会康。

    进了王都一次,徐澈却每天都跟在香徕身边,连去见骆谨行的机会都没有,而事关香徕身世和潜入连府这样的大秘密,他又不敢轻易让人传告或是写在书信上,只盼着骆谨行能亲自来见香徕,或是有信得过的人过来把消息带回去。

    香徕回到会康府的时候正好是十月,袁东启已经把收许宗德铺子的人手都准备她,只等着香徕回来一声令下就再次行动。

    而这期间许宗德也没闲着,把当地的名流士绅求了个遍,有银子的借银子,没银子的便求人家出面说情。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许宗德已经被香徕整垮了,他从前就人缘不好,现在更是墙倒众人推,与他没有恩怨的把他拒之门外了事,有些心中对他不满的更是恶语相向,各种奚落和讥刺。

    就连他家中有些心思机敏识时务的仆人也都编出各种理由开出工钱来走人,弄得许家一幅没落之相。

    许宗德再也装不起光棍,铺子被收走的时候向众人各种哀求。

    这副模样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或许对他有些怜悯,但是香徕周围的人都知道他做过什么,哪个都不会心软,尤其是天徕,恨不得他比现在再凄惨百倍才好。

    这个老家伙欺凌了别人大半辈子,现在终于自己尝到恶果。

    这批商铺收完,许家在会康府的生意已经所剩无几,下一批再收就该是他的田产了。

    香徕把这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后又回了松宁一趟,她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因为以后进了王都,轻易便回不来了。

    回家之后天徕娘问起她身世的事,香徕谎说还没得到准消息。

    不是她对二姨有所芥怀,而是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像二姨这样没有心机的人还是越少知道的越好。

    只是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二姨和天徕永远都是自己的亲人,无论是天徕爹还是二姨和天徕,对自己和娘都这么好,自己又怎么能只因为血缘的原因便与她们生疏,做人不可以那么没良心。

    她在沿江村住了两天便跟二姨告别,先到二道集去把手下人召集在一起,告诉他们自己要进王都。

    当然她对这些人只说自己要去那里做生意,完全没提与连家有关的事。

    她在会康府时已经把那里的生意都交给桂芳和顺子管,松宁县这边的生意还是安排给陈掌柜照顾,至于江边新开的田庄和即将收回来的恒远田庄就交给秀芬和大昌,而他们这处若有事便全都汇总到天徕那里,天徕能做主的便做主,不能做主的到王都告诉自己。

    安排好后便要离开松宁回王都了,临行前一天,她找到慧玲相谈,道:“慧玲,我要做一件事情,需要你来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慧玲跟她久了,以为她不过是做生意种田之类的,哪有什么不愿意的,便点头道:“愿意,香徕姐你让我做啥就说吧,只要我能做得来的都行。”

    香徕道:“你先别忙着答应我,你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慧玲看着香徕郑重的脸色奇怪道:“香徕姐你怎么了?说得怪吓人的,好像要去杀谁似的。”

    香徕道:“真的是要去杀人,只是这刀子不见血。”

    慧玲有点害怕,道:“香徕姐,你到底是想让我去干啥呀?”

    香徕见她害怕的样子放松了语气道:“你知道我这次去王都要做什么吗?”

    慧玲道:“不是做生意么?还能干什么?”

    香徕道:“做生意只是一部分,我这次去是要对付一个家族!”

    “哪个家族啊?香徕姐你怎么不是对付这个就是对付那个的,从来不安安稳稳做生意。”

    香徕苦笑,道:“你当我想对付,可是我有非对付不可的理由……”

    说着看着慧玲的表情,道:“这次我要对付是连家!”

    慧玲听完吓得一张嘴,跟了香徕这么久,她当然知道连家的名头,但凡北辽的商人谈起这个家族无不瞠乎其后,现在香徕竟然要去对付这样不可企及的存在,她怎么能不惊讶。

    她呆了半天后才结巴着问道:“香、香徕姐你为什么要去对付连家?”

    香徕道:“要对付他们当然是他们惹到我了,有些事情我暂时不能对你说,你若是答应帮我以后自然会知道,若是有顾虑便留在会康或松宁,就更没必要知道,否则对你没好处。”

    慧玲绷着小脸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嗯,我帮你!香徕姐什么事都能做得到,要对付连家也没什么大不了。”

    香徕苦笑了一下,心道这丫头还真是信得过自己,这样的话若是被旁人听到一定会笑喷,定会觉得不知天高地厚。

    她不想慧玲因为现在的轻率而后悔,向她强调道:“慧玲,这次我要做的和从前不一样,是要进入这个家族里面去,虽然只是想让你在外面与我接着,帮我照看其他事,可但心与我接触就会引起人注意,搞不好也会有风险,所以你要考虑清楚,你若不去我也能再相其他方法,可是你一旦加入再想抽身就不容易了。”

    慧玲上前拉着她的手道:“没事的香徕姐,我知道你会想办法保护我,轻易不会让我有危险的,而且,我觉得能与连家做一次对,这辈子也不算白活是不是?像我这样在小山沟里长大的女子,能去王都开眼见世面多不容易,我可不想像别的女人似的,一辈子守在男人身边,洗衣做饭生娃娃!”

    香徕不由被她说得失笑,道:“你若帮我明天我便带你一起上路,其实我原本想找桂芳来着,只是刚巧她要给顺子生娃娃,这几年尽跟我忙活生意了,把人家传宗接代的大事都给耽误,现在总算有了,我再怎么也不能劳动她。”

    慧玲得意地笑道:“幸亏她这娃来得及时,不然我还抢不到这个好机会呢!”

    慧玲这里有准信,香徕心里踏实多了,与连家那样的大势力作对,没有可靠的人办事不行,虽然徐澈对自己尽心尽力,但他却只管保护自己的安全,别的事基本办不了,现在能带走的人也就只有慧玲了。

    第二天早上在送行众目光的注视下,她带着徐澈和慧玲离开二道集,过了松宁县城奔往王都。

    过松宁城的时候三人稍微停了下,她让徐澈把一封事先准备好的信送给隆盛钱庄的齐掌柜,让他转交骆谨行。为了保秘起见信中没写自己进王都的原因,只把新的联系方式留给骆谨行,以后同在王都,见面便会方便多了,有事情当面再说也来得及。

    再回王都时已是初冬。

    进城后她先到父亲处看了一下,然后便来到杨梦婉这里。

    她走的时候给杨梦婉留下足够的银子,杨梦婉大家出身,虽然过了十多年穷日子,但是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已经基本恢复了当年雍容华贵的模样。

    现在连她自己都觉得不真实,生怕香徕走了就此不回来,用不多久,自己还会过回灰头土脸的浆洗妇的生活。

    此时见香徕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心底着实高兴,看着香徕的目光再也不似从前那样充满敌意,关切地向她打听道:“你在会康那边的生意都料理妥当了?”

    香徕点头道:“嗯,都已经交待好了,你这边怎么样,可做好准备了?”

    杨梦婉目光放远,撇着嘴笑了一下,道:“从我答应你那时起就做好准备了,左右不过残命一条,既然有机会,我再怎么也要回去和她们斗上一斗,只要能让她们得到报应,我再所不惜!”

    香徕道:“那好,那么我就着手准备,咱们这就开始吧。”

    当天晚上香徕就住在杨梦婉这里,两人窃窃私语了一夜商量行动计划。

    北辽王都之繁华,据说已经不下于南辽的京城之下,稍微大一点的街道便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北辽豪商连家的府宅坐落在城中偏西位置的广仁巷。

    这里住着的不是士绅巨贾便是公卿将相,连家的府宅比之任何一家也不逊色,单只那面阔三间的朱漆大门便不是一般商贾之家敢建的。

    眼看着年关将近,连修守在前府与各地管事收账对账,后宅之内的女眷们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这一天连家的五爷连昭从外面回来,身后随从手里又提又抱拿了大堆的东西,看样子是采买年货去了。

    当年连老爷子去得急,没来得及交待怎么分家就没了,而那时连普与连昭又小,便一直没分家,所以现在连府算家主连修在内共有四房,这个连五爷年纪最小却是最得连修信任,有时候会让他插手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他进了内院后见他的大嫂、连家的当家主母朱兰婷正在指挥下人往车上装东西,走过来问道:“大嫂,你这是要做什么?”

    朱氏道:“听说甫生回来了,边关清苦,一定熬坏了,我叫人送些补品过去,让香音给他好好补补。”

    她说的“甫生”是连家长女连香音的夫婿、定远将军吕甫生。

    她与连修有一儿两女,长女连香音和长子连恭良都已经成家,只剩下小女儿连香锦待字闺中。

    连昭听她说笑道:“吕家好歹也是两代武官,要什么没有,还用得着你送么。”

    朱氏道:“他自家有是他们的,我送的是我的,让吕家知道丈人家惦记着姑爷,香音面子上也好看。”

    表面上看她性子很是随和,与府内下人也极少发脾气,连昭又是家中最小的,说话没有顾忌,时常会与她开开玩笑。

    连昭笑道:“香音有你这当娘的可真有福气……”

    说着转身要走,可是刚一动作又停下了,回头奇怪道:“对了大嫂,我今天看到一个人好生奇怪。”

    朱氏正在察看车上的东西数目够不够,不以为意道:“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觉得奇怪。”

    连昭琢磨了一下道:“城里开了天香米行你知道吧?”

    朱氏道:“不是说人奇怪么,怎么又扯到米行上去了,天香米行的事前两天你已经跟我说过了。”

    连昭皱眉嘬嘴道:“我今天见到天香米行的东家沈香徕了,啧,怎么看看觉得熟悉……”

    朱氏回头笑道:“五弟好有眼福,早就听说天香的女东家长得漂亮,不想让你给看到了,怎么?若是动心了便让你大哥找人给问问娶回来填房,别看她这两年弄得挺有名气,咱连家要娶她,做妾都是她的福气。”

    连昭道:“大嫂你说什么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今天不只看到沈香徕,还看到一个女人,我说奇怪的是那个女人,说沈香徕熟悉只是顺便。”

    朱氏道:“怎么说着说着还看上两个,不是都想娶回来吧。”

    连昭道:“哪儿啊,那女人是个老女人,我怎么可能看上,只是那个老女人啊,我看着怎么那么像、像……”

    朱氏在外面站得冷,着急进屋,道:“像什么,你倒是说啊。”

    连昭看着她着急的模样踌躇道:“我看她像、像当年被你赶出去的杨梦婉……”

    朱氏被他说得一愣,刚刚脸上的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愣了一会儿后说道:“你说什么呢,杨梦婉可不是被我赶出去的,她是不满你大哥自己离府的,若不是她作也至于闹到那样的下场。”

    连昭见她有些生气,知道自己失言,道:“是啊是啊,都是她作的,我说错话了,大嫂别介意。”

    朱氏也不急着进屋了,问道:“你说那老女人像她?她去天香米行做什么,听说她不是都吃了上顿没下顿了么,难不成还有钱买稻米了?”

    连昭道:“我说奇怪就是在这儿,她现在不只不穷困潦倒,而且穿金戴银,我听那沈香徕还管她叫‘娘’,看两人那神情好像真是母女……你说,她怎么弄出女儿来了?”

    朱氏听完更惊,道:“是啊,当初她不是把一个死婴弃在府门前,说把孩子还给老爷,从此恩断义绝的,她不可能有女儿啊,你可听清看准了?”

    连昭道:“听清一定是听清了,我还向人打听来着,好多人都看到过她们母女在一起,只是我不确定那人一定是杨梦婉,毕竟当年她出府时我还小,又这么多年都没见过。”

    朱氏斜眼道:“不确定你说什么?!”

    连昭道:“可是不只我觉得像,前府二管事也觉得像,我们一起看到的,估计他也会和大哥说吧。”

    朱氏的脸又是一变,站在雪地里下意识地用力捏着手帕,道:“不可能,一定不是杨梦婉,她女儿不可能活下来!”

    连昭看她的神情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嘴欠来跟她说,惹得大嫂不高兴了。

    于是讪讪道:“呃……是啊,一定不是,而且就算是也没用,她都被休出去了,再不是我们连家人,不值得为她费心,那个,我先回屋了……”

    说完带着在一旁冻得直蹉脚的随从回了自己的院子。

    朱氏又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侍候她的丫头冻得受不了,把她唤醒回到屋去。

    晚上连修从前府回来,来到朱氏的房间,进门便见她坐在那儿发呆,叫道:“兰婷,你在做什么。”

    朱氏惊醒过来,连忙起身过来帮连修解掉厚重的外衣,故做轻松:“哦,没什么,不过想着香音快回来了,想着想着走神了。”

    连修道:“她都那么大的人了,自己知道照顾自己,你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说着两人在桌边坐下,朱氏把桌上热茶给连修斟了一杯,递过去道:“说是这么说,可是甫生常年镇守边关,香音成亲三年也没得一儿半女,难保甫生不会纳妾,有了妾室,香音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连修不以为然,道:“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有我们连家在,谁敢把香音怎么样。”

    朱氏不再言语,不知又在想着什么。

    连修见她不说话,道:“哦,对了,我今天听说一件事,那个天香米行的东家沈香徕竟然朝杨梦婉叫娘,你说奇怪不奇怪。”

    朱氏的身子微微一震,声音微有些干涩道:“不可能吧,她生的女婴不是没活几天就死了么,尸体都扔在府门前了,若她真有女儿的话,也是跟别人生的吧!”

    连修放下茶杯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沈香徕今年一十八岁,正好与杨梦婉生下那女婴的年分吻合,那年她来弃婴的时候已经近冬天,当年不可能生别的孩子,况且听说这些年她一直一个人,即便别的孩子也不可能有。”

    朱氏道:“或许……或许是她认的干女儿。”

    连修道:“那更不可能,她一个落魄的妇人,无财无势,而那沈香徕却正是家业兴旺之时,怎么会闲来无事给自己找一个没有价值的义母养着,难不成她有钱没处花了。”

    朱氏又不说话了。

    连修狐疑道:“我一直在想,你说当年她扔在门口的弃婴,真的是我与她的孩子么?”

    朱氏见他果然猜到这里,脸色白了几分,道:“怎么不是,她离府之前大夫不是也说她腹中的胎儿气血不足,既便生下来也难活过百日么。”

    连修摇头道:“大夫的话也未必一定准,杨梦婉在府中时身体强健,怀孕时又细心滋补,再怎么也不至于气血不足啊……”

    朱氏又不言语。

    连修继续道:“所以我怀疑,那可是只是她买通郎中的说词,后来扔下的女婴也是假的,真正的孩子被她藏了起来,等她长大后利用来报复我的。”

    朱氏目光闪烁了一下,抬起头劝道:“老爷,您还是别想那么多了,都已经十八年过去,当年的事早就无法说清,现在连那妇人究竟是不是杨梦婉都无法确定,更何谈她的女儿,老爷还是安心休息吧。”

    连修道:“倒也是,明天我让人去查查再说。”

    说完两人宽衣就寝。

    第二天早里,连修出了内宅门正向前府书房走。却听身后人有叫道:“大哥慢走,我有事要和你说。”

    连修停步回头,却见是连恪,问道:“是三弟啊,你有什么事?”

    连恪来到他近前,道:“不知大哥可否有时间,有个人想见你。”

    连修以为是什么想拉关系的商人,道:“不知道我这些天很快么,没必要的人不见。”

    连恪道:“这个人与别人不同,我想你见她不会后悔的。”

    连恪平日散漫惯了,家里的生意都不怎么插手,更很少给连修引见什么人,今天的举动让连修有点奇怪,不为为什么,他想鬼使神差地起昨晚对杨梦婉的猜测,心往下沉了沉,问道:“在哪里?”

    连恪道:“跟我来。”

    说着当先便走,连修稍微迟疑了一下,便在后面跟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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