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到了新年,许宗德这边评估差不多的时候,香徕已经离开会康回松宁过年去了。
许宗德便也安下心来,过了个还算顺心的除夕。
大年初六,别人还都正沉浸在春节的喜气之中时,许宗德便又把几个大管事叫来,想要盘天香的资产,必须提前做足准备。
他这边正忙着,曹明全竟然约他去醉风楼玩。
醉风楼是会康府有名的风月之地,许宗德以为这位知府大人又是想找人帮忙付嫖资,虽然他这几天比较忙,但是哄知府大人开心也是大事,他不得不去,当晚便来到醉风楼。
两人要了酒菜,叫来醉风楼里的头牌姑娘坐陪,一边吃喝一边聊着。
曹明全道:“老许,今天叫你来可不是白叫你的,有点消息透露给你。”
许宗德道:“什么消息?”
曹明全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个,一个是与你有关的,另一个估计你也有兴趣。”
许宗德道:“曹明大人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来听听。”
曹明全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据我最新收到王都的消息,高丽人租借松宁和复宁两县的事吹了!”
许宗德眼睛顿时瞪起来,满脸喜色道:“哦,是么,消息准吗?”
曹明全道:“当然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沈香徕,那村姑在松宁种出稻谷来,现在连北辽王都知道了,说松宁即然是北辽惟一产水稻的区域,又是通往王陵的必经之路,说什么也不能租给高丽人,让他们别换别处了。”
许宗德咂嘴道:“啧啧啧,这他娘的死村姑,露脸竟然都露到北辽王那里去了,看来我这次若是不把她打倒,搞不好还真有一天被她收拾了。”
曹明全道:“那是,我听说你想盘她名下的产业,别的都不要紧,一定要把你的恒远田庄再弄回来,这样一来她经营的这两年就等于是成全你了。”
许宗德一时没反应过来,恼火道:“她借着我的田庄起家,这两年把我祸害得这么悲惨,大人竟然还说是成全我!”
曹明全道:“这可是你算不过来账,你想啊,若是你自己经营恒远田庄,你有可能种出稻谷来吗?”
许宗德瘪嘴道:“那倒不会,据说整个北辽只有那村姑能种出来。”
曹明全道:“那是,稻谷那么,会种稻就等于会种银子,她能教你吗?可是现在不一样,她经营这两年田庄,却把田庄里的人都教会了,你再把田庄收回来,这些人就给你干活,这北辽第一种稻大户的名头自然就是你的了,你说那丫头这两年不也是替你在闯名声?”
许宗德一听眼睛更亮,道:“大人高见啊,果然是这么回事!这死丫头跟我斗来斗去,结果都他娘的是在帮我啊!”
曹明全干瘦的脸上得意洋洋,道:“怎么样,冲这一条,这我酒就没让你白请吧?”
许宗德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在这会康府里混,还不全仰仗大人您么!您快说,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曹明全捏着旁姑娘白皙的小手,三角眼色眯眯地在姑娘的脸蛋上、胸脯上扫来扫去,心不在焉道:“另外一件事你也就能听听,想要插手还差那么一点点。”
许宗德道:“究竟什么事啊,我连插手都难?我可是有大人您扶持的。”
曹明全从姑娘脸上收回目光,道:“这不是么,现在高丽也与北辽一样脱离南辽的控制,正式与北辽建交,于是就向北辽开放通商权,要找几个有能力的商家,只要交一定数额的保证金、得到朝廷和高丽双方面许可之后就可以去高丽做买卖。”
许宗德惊讶道:“哟!这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高丽国土只与我们北辽接壤,自从南辽禁止高丽与我们来往之后,北辽再没有商人能进高丽,据说因为这个,连家损失了一大笔收入。”
曹明全道:“所以我说你想插手还差那么一点点,估计这高丽的商权还会被连家揽下。”
许宗德道:“那可不一定,你不是说高丽的意思是要找几家,没说只要一家啊。”
曹明全白了他一眼,道:“这你还不知道么,高丽方面说可以几家,但是究竟去几家还得北辽朝廷控制,连妃娘娘可是连家家主的亲妹妹,有这样的好事,她能不照顾她哥么,只消她在北辽王面前一句话,最后能进高丽的不都是她连家人。”
许宗德知道他所言非虚,坐在那里琢磨起来:“自己父亲那代就已经把生意做遍整个会康府,到自己这里,充其量不过把铺子开得多些,但还是被限制在这会康府内,究其原因都是因为连家财大势大,压在头顶上,让自己这样的中等商人无法向别处发展,照这形势看来,在北辽国内自己的生意已经做到极限了,若不使点特殊手段,以后能保持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再像这两年似的跳出来什么香徕的,搞不好就会被斗趴下,而现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真争取到高丽的商权,在高丽国,自己和连家可是站在同一个起点上,连家再想欺压自己是不可能的……”
这老家伙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争取,于是试探着问道:“曹大人,你可知道这保证金要多少钱?”
曹明全道:“据说整个北辽给了六个名额,一个名额要二百万两银子。”
许宗德惊得几乎没掉下巴,道:“这么多?!”
曹明全道:“那可是一个国家的通商权,你大批的商队进入人家国土,谁知道你都干些什么,不多押你点银子做保证怎么行,若不是分成六份,你以为二百万两能够?”
许宗德咬着嘴角谨慎地问道:“这消息可准?”
曹明全道:“有什么不准的,我上次进王都的时候认识一个高丽使者,这次的消息就是从他那传来的,不过你就凭脑子想吧,高丽已经与北辽建交,建交了能不开放商权么?这是根本就不用怀疑的事!”说着小眼睛瞄着许宗德的神情道:“怎么,你还真想去试试?”
许宗德一边龇牙咧嘴为那二百万两的押金震惊,一边摸着下巴无限向往地说道:“多好的机会,错过真是太可惜了。”
曹明全道:“可是你想收购沈香徕的产业呢,这又惦起上高丽商权来,你有那么大的胃口么?”
许宗德叹气道:“唉!若是一年前,单只拿这高丽商权还真不成问题,可是这一年可让沈香徕给害惨了,我他娘的赔了不少不说,现在还要兑她的铺子……唉,这钱真心是不够啊!”
曹明全对许宗德的家底也有估计,撇着嘴端起酒杯道:“没银子你说什么,除非你不盘沈香徕的产业,或许还有点可能。”
许宗德没加考虑便果断道:“不行,就算不为得她的种稻方法她的产业我也不能不盘,不然让她逮着机做再作起来,我他娘的就真要被完蛋了,至于高丽的商权么……不行我去贷点银子,待有了收益后再还上不就行了。”
曹明全呷了一口酒,道:“贷银子可是有利息、有抵押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劝你还是脚踏实地的好,我看在这会康府你也不少赚。”
许宗德不以为然道:“我在会康府的这些生意都是表面上的,看起来整天忙活,实际上不挣多少钱,哪比得了去高丽,如果把商权拿到手,贷银子的那点利息算什么,抵押的东西我也有的是,只要事成了,商队一进高丽,银子很快就周转回来了。”
曹明全仍是不太赞同,不过却也没有极力阻拦,摇着头道:“经商的事我不懂,我就是给你透露个消息,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宗德知道若想拿下高丽的商权少不了要曹明全帮忙,连忙奉承道:“大人能给我这个消息我已经感激不尽,来,我敬大人一杯。”
就这样一边吃着他一边向曹明全打听关于竞争商权的具体事宜,待到打听得差不多了两人才分头去快活。
从醉风楼回来后许宗德一夜也没睡,翻来覆去琢磨眼下想办的这两件事。
权衡再三,终于下定决心,第二天早上爬起来便去了汇远钱庄在会康府最大的一家分号。
由于汇远的存钱的利息高、贷钱的利息低,前几年许宗德已经把原来存在聚鑫源的银子全部挪到这边来,不过却也因此与聚金源这边闹得很不愉快,再没办法和人家办事了,存贷银子都只能在汇远这一家。
他是大主顾,存取银子从来不在柜台办,都是直接找大管事说话。
这里的大管事名叫袁东启,与许宗德认识五六年了,此人性格沉稳,处事谨慎周全,许宗德对他很是信赖。
来到之后许宗德先是让袁东启帮忙把他存在这儿的所有银两全部取出。
袁东启听了玩笑道:“许老板这是要做大买卖了,竟然把所有的银子都取走。”
许宗德道:“嗯,要盘几家铺子。”
袁东启呵呵笑道:“许老板就不要瞒我了吧,你这一年和天香沈氏斗得不可开交,现在沈氏要盘产业,想必是许老板是想把它全盘接收,可不只是盘几家铺子那么简单。”
许宗德也不瞒他,假作发愁道:“袁大管事果然聪明,一猜就猜到,唉!只可惜我想得好,做起来却费劲啊!”
袁东启道:“许老板说笑了,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最清楚,你许老板家资百万,盘沈氏名下那几间铺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何来费劲一说。”
许宗德可不想对他说高丽通高权的事,这样绝秘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眼前之人是开钱庄的,就算自己不去竞争,也会立刻把消息传扬出去,到时候大批的人去抢,自己就拔不到这个头筹了。
于是道:“石管事你是不知道,那沈香徕虽然是个黄毛丫头,可是背后却有人支着,她勾搭上了一个有钱的小子,哦,对了,就是你们的那个同行、隆盛钱庄的少东家,想必你能认识……”
袁东启惊讶道:“你说沈香勾搭上徕隆盛钱庄的少东家?”
许宗德点头道:“正是。”
袁东启先是作不可思议状,随后轻勾了下嘴角,不屑道:“隆盛钱庄的东家和少东家我都不认识,可是却知道那家钱庄,他们这几年越发不济,不知是经营不善还是钱庄的东家志不在此,基本没什么大发展了。”
许宗德道:“他家的底细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小子是真败家,大把大把的银子往沈香徕身上扔,支持她和我对着干,现在沈香徕在会康府各地的产业,什么商行、作坊、田产……全都加在一起比我还多了!现在若想盘她的产业,只凭我这点银子是不够了。”
袁东启轻轻摇头,难以置信道:“啧啧,没想到许老板都已经被他们逼到这个地步了,这样算来还真得把沈氏的产业盘来,不然只要她们在会康一天,就一定不会让许老板安宁。”
许宗德像找到了知音一样,拍手道:“说的是,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把沈氏家底抄了,只是抄她的家底需要太多银子,我手头不够,想求袁大管帮我借贷些银子周转一下。”
袁东启道:“看许老板说的,我们做的就是这个买卖,无论是存是贷都是主顾,哪来求这一说,你说吧,要贷多少银子。”
许宗德伸出两根手指,道:“二百万两。”
他说得到是轻松,袁东启听得一怔,道:“二百万两?许老板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你在我这儿的存就存了一百多万两,就算不够买天香产业也差不了多少,你竟然要贷二百万两?用得着这么多么?”
许宗德道:“用得着,我现在就需要这么多银子,你贷还是不贷。”
袁东启苦着脸摇头道:“许老板,你要的是多大的数目您知道么?这可不是几十万两,我点个头,你随便扔点房契什地契么的就行了,现在你一开口就是二百万两,我哪做得了这个主,这只不要向我们总管事禀报,总管事还得请示我们东家,然后才能决定,而且你也得拿出相应的抵押,不是现在你我上下嘴唇一碰能能行的。”
许宗德道:“这我当然知道,我就是问你给不给我办。”
袁长启道:“办倒是可以,不过我还是劝您一句,你贷的数额越大,抵押的物品作的价格就越低,而且时间也不能太久,这样算下来得不偿失,我看您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实在不行沈氏那产业少要点还不行么。”
许宗德心道:“你当我一定想要啊,可是那该死的黄毛丫头偏偏要全盘向外兑,而且现在连北辽王都重视起恒远田庄了,我能不及时把它弄来么。
想到这里说道:“袁大管事是不想帮我还是怎么的,怎么一直在推脱,说句不中听的,如果我有别的办法,我犯得着花利息贷银子么?你放心,我盘下沈香徕的产业后大半个会康府的铺子都是我的,有足够的东西抵押。”
袁东启点头道:“说得也是!嗯……既然许老板主意已定,那么我给你向总管事问问?”
许宗德强调道:“别只给我问问,就正八经的给我办这事,越快越好。”
袁东启只得道:“是是是,我这就给你办,只是中间手续太多,真成了也得一个多月。”
许宗德咂着牙花子道:“一个多月?这也太久了,你再给我提前点!”
袁东启挠头道:“怎么这么着急,唉,好吧,我尽量省点手续,快点给你办。”
许宗德道:“行,让袁大管事受累了……”说着起身道:“我要提的银子也该准备好了吧,我还有事,就不多呆了。”
袁东启道:“您要的都是银票,不用准备,到外面拿就是。”说着起身把许宗德送出来,到柜面上点走许宗德所取数目的银票,然后又把他送出门外。
待许宗德走远之后,袁东启把回到后堂招呼来心腹伙计,道:“马上去禀告大总管,就说鱼上钩了。”
那伙计点头出去,骑上快马去飞奔而去。
在许宗德得意洋洋做着美梦的时候,香徕正和郁子曦从沿江村赶回来。
会康这边的事太多,香徕实在不能走开太久,因此连上元节也没在家过,便和郁子曦顶着寒风先一步回来了。
在路上两人还和商量着此事。
香徕道:“咱们年前放出去的消息,估计这次回去许宗德该有行动了。”
郁子曦道:“嗯,年前我给使馆的朋友送了信,请他们帮忙放出消息,若是他们肯帮忙的话,现在许宗德也应该得到高丽商权的消息了。”
香徕听他说这话的语气没有半分担心,似乎使馆那边一定会按他说的做一样,不由在心中暗想:“还真是如谨行所说,郁子曦在高丽似乎身份不低呢?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是细作头子还是先行潜入北辽的高丽官员?只是若他是有使命在身之人,为什么又有这么多时间陪着自己?”
她们这几人还没到达会康府的时候,齐兴便与暗哨接上头,得知租地之事在骆谨行的斡旋之下已经彻底告吹。
他悄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郁子曦,郁子曦听完好生恼火,暗恨自己时运不济,用了几年的时间探出北辽这道金脉,本以能立下一个大功,却不想半路杀出个骆谨行,把自己的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如果不是当初自己心软……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不下去了,转头向香徕看去,那女子明丽爽朗,活色生香,越与她相处越觉得她有一种在这个世界中寻不到的美,洒脱中透出诱人的神秘。这样的一个女子,若是真的因为自己对利益的欲望而死去,自己这一生又于心何安?
唉!自己现在是越来越傻了,明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却还一门心惦记她,不知是不是老天他在使用这种方法惩罚自己,让自己为做过的恶事付出代价……
回到会康府的郁子曦着实失落了一阵,数年的努力一朝化为泡影,让人实在难以接受。只是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这样的难过并没让香徕看出,仍旧如之前一样帮香徕打理生意。
再说许宗德,因为要盘香徕的产业脱不开身,可是对高丽商权的事又不能完全托底,于是又去找曹明全死磨硬泡,要来一封书信,让心腹许成带着去王都再次确认消息。
香徕这边为了表现得更真实一点,得知许宗德联系收购自己产业的时候,她并没有露面,一切都是郁子曦代为交涉。这样一来看在许宗德眼里,更觉得香徕是因为没斗过自己,没脸在自己面前出现一样,这老家伙越发得意起来。
去年恶斗之时,香徕名下的产业多数都已经被她抖落成空壳子,看起遍布会康府,实际上却不值那么多银子。
可即便如此,香徕还是开出一个让许宗德难以接受的天价,许宗德气得直骂娘,竟然一口给侃下去八成,香徕扬言,不按自己开出的价格给就不卖了,豁出去再和他较量一年。
正在僵持不下之时,被许宗德派去王都的许成回来了。
他不只带回了准确的高丽出售商权的消息,更听说北辽王异常重视松宁县出产水稻之事,打算派农史过来察看。
当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消息,完全是因为骆谨行在王都配合香徕。他为了搅散高丽租地之事煞费苦心,因为诸多原因,他不想让郁子曦的身份暴光,而许宗德的金矿到底有什么名堂也不能确定,想来想去,他便松宁产稻拿出来说事。
北辽王得知现在自己吃的稻米竟然是自己国土上种植出来的,他也着实惊讶了一番,身为一国之主,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件事对北辽意味着什么,所以骆谨行一说他便同意了,北辽也不是非要租地那点钱不可,再怎么也不能把国内惟一的水稻产区给别人,于是立刻下旨,告诉高丽使者那片地不能租了,我要留着那块地长稻子,想租的话换别处。
就这样骆谨行在得知郁子曦那边放出商权消息的时候,他又顺便放出个农史的消息,为香徕的产业增加筹码,以免许宗德临时放弃。
许宗德得到这个消息后更毛了,担心万一农史到来,沈香徕趁势崛起,到时候自己想买回恒远田庄都不可能了。
慌神之下,直接同意了香徕开出的价格,但是要求用最快速度交接,接一个铺子交一份钱。
香徕不知道骆谨行在王都那边配合,一直在怀疑为什么许宗德突然松口了,不过能有大笔的银子拿还是好的。
许宗德在交接店铺的过程中没有见到香徕很是不爽,打败敌人却没有亲眼看到她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总是一种遗憾。
于是在最后交接天香布庄总号的时候,他带着一票手下趾高气扬地来了。
香徕这阵子还在这里住着,除了她和郁子曦、骆谨行再有常跟着她们的徐麟、徐澈、齐兴三人,别人根本不知道她们的计划,就连桂芳、慧玲等人也以为香徕是真的斗不过许宗德,迫不得已以才变卖产业,这些人都沮丧到极点,见许宗德来收店,桂芳和慧玲带着伙计们拦在门口不肯让路。
这正是许宗德想见到的,香徕等人越不甘,他才越解气。自己用歪门邪道的手段没对付得了这黄毛丫头,但是却在生意上把她打败了,这简直比背地里杀了香徕还痛快!
他得意站在布庄大门口,挺胸昂头,神气十足地向桂芳等人看着。眼睛看也不看陪他为办交接手续的郁子曦,道:“我说郁大管事,要不你还是亲自进去把你们东家请出来吧,铺子都卖了,还样死皮赖脸地占着地方不走,实在让人瞧不起!”
他的嗓门很高,不只说给郁子曦听,更想让里面的香徕也听到。
桂芳和慧玲等人听了更压不住火,桂芳一声招呼便要让伙计把许宗德打走。
许宗德来见香徕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特意挑选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打手带在身边,不然一个沈香徕不能把他如何,可是香徕身边还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徐澈,那家伙要是发起飚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带来的这些人不知道他主要想防谁,此时见有人堵门闹事,便呼呼啦啦地从许宗德身后涌出来。
眼看两方人马就要短兵相接,只听院内一声清脆的断喝声传出:“住手!把门闪开!”
桂芳和慧玲回头一看,见是香徕带着徐澈走出,两人当时便没了声音。在她们想来,现在的香徕一定难过极了,在她眼前闹事,无异于往她伤口上撒盐,所以还是她说怎么就怎么吧。
于是桂芳召唤了一下,把与许家打手对峙的伙计们叫了回来。
香徕和徐澈走过桂芳、慧玲等人,来到许宗德面前。
两人虽然是生死对头,可却还是第一次见面。
香徕站在那里打量许宗德,许宗德也看着她。
这老家伙看到香徕的第一眼就在惊艳,心道难怪这村姑能勾搭上隆盛钱庄的少东家,原来他娘的长得这么漂亮!这要是能收了房该多好……
他想着这些乌七八糟的,身边的许成趴他耳边低声道:“老爷,这女的是沈香徕,她身边那个就是杀了咱们俩个人的家丁沈澈。”
许宗德之前的目光都被香徕,暂时忘了徐澈那茬儿,经许成一提醒,他突然惊醒过来,转眼往徐澈脸上看去,只见徐澈正面色阴冷地看着他。
这老家伙脖子后面当时就冒出一阵凉风,下意识地往身旁的郁子曦身后闪。
香徕见状暗笑这老家伙胆子小,再怎么样,徐澈也不至于当街杀人。
她边想着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许宗德面前,道:“想必这们就是许老板了,从今以后天香布庄就是你的了,我身后的这些伙计不懂事,并不是有意冒犯你,还希望以后你能善待他们。”
许宗德见徐澈站在后面没动,心里这才有了点底,从郁子曦身后走出来,挺了挺胸膛道:“沈香徕,算你识趣,若是不想继续丢人的话,还是尽早离开会康城吧!”
其实他原打算放出句更难听的话,以解被香徕积压了两年的邪气,可是有徐澈在后面虎视眈眈,他没敢太过放肆,不然真惹火了那家伙,别再真的跳过来把自己弄死。
香徕知道他必然会耀武扬威一番,不过她心里有数,不介意让这老家伙先得意着,于是只淡淡冷笑了一下,道:“我离不离开会康与许大官人无关。”
许宗德仰着脖子洋洋不睬道:“那么我是否善待伙计也与你无关!”
香徕又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她走之前已经给伙计们一次性发了半年的工钱,告诉他们自己必有卷土重来之日,若是许宗德对他们不好,便回家里去安心等着,现在多这一句话,也不过想他们再在许宗德这里赚点钱而已,赚到赚不到的都不什么大事。
许宗德不知死,她也没闲心在这里跟他斗嘴皮子,转眼朝郁子曦道:“郁大哥,这里便交给你了。”
郁子曦用眼神跟她交流,道:“嗯,你先回去吧,我处理这里便去与你们会合。”
香徕又回头朝桂芳、慧玲和徐澈道:“我们走吧。”
桂芳和慧玲有些不甘心,可是见徐澈却跟在香徕后面大步走去,二人没办法,回头留恋地看了又看,最后还是离开。
几人新的住所就是郁子曦在会康府的那处宅院,从前住在这里的高丽人多数都去了王都的使馆,这里只留下少数仆从和郁子曦及齐兴。
四人一边走桂芳一边不甘在叨咕:“香徕,我们真就这样认输了?可惜我们那么多铺子,多数还是不赔钱的,就算继续跟许宗德拼下去,也还能维持一年。”
时机未到,香徕不愿意过早透露,随意道:“早晚还不是输,早认和晚认有什么区别。”
慧玲嘟着嘴道:“就算输了,可你还得了那么多银子,我们可以选铺子再开啊!”
香徕笑道:“你看这会康府的大街小巷,都快被许氏和天香占满了,我们再开还有地方么……”
慧玲不知说什么好,转眼看到没事人一样走在香徕侧后的徐澈,恼火道:“喂,你怎么不说话?平常数你脾气大,现在真有事了,你倒装起缩头乌龟了!”
徐澈是这些人里惟一一个知道香徕计划的人,所以刚才才无动于衷。
见慧玲朝自己发飚,他看白痴一样扫了慧玲一眼,冷淡道:“跟了小姐这么长时间还这么不长脑子,难道你觉得她给轻易向许宗德低头认输么?”
他说得慧玲和桂芳都是一愣,从商人的角度看事情习惯了,她们竟然都忘了,香徕却是向来不按套路出牌,想要对付谁便会不遗余力,不把对方打倒不罢休的犟丫头,像这样在犹有余力的情况下便收手,确实有些不正常。
回过味来后桂芳问道:“香徕,沈澈说的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办法对付许宗德。”
香徕简明扼要地回答道:“我没办法了。”
是的,因为接下来的办法都不是她的,而是骆谨行那个腹黑小子的。
桂芳真信了她的话,有些失望道:“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啊,难不成真的要回松宁老家去?”
香徕道:“嗯,回去吧,你和慧玲都回去。”
桂芳问道:“那你和沈澈呢?”
香徕道:“我们留下,还有事情要办。”
桂芳看着香徕的神情,看来看去会心一笑,道:“嗯,我知道了,你还是有你的计划的,只是为什么不让我们留下来帮你呢?”
香徕道:“我这边短时间内不需要人手,需要的话我会通知你们回来,你们回去要做的事更要紧,田庄是还给许宗德了,可是人却不能给他留下,尤其是种过水田的,你们明天带着银子回去,和顺子、大昌哥、秀芬他们一起把长工带走,沿着江岸新建田庄,向上下游开荒种稻,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告诉天徕带人悄悄在沿江屯育稻苗,我们的买卖可以不做,但是田不能不种,那可是咱们的根本。”
桂芳转忧为喜,道:“嗯,好,我们一定把江边能开水田的地方都开了!”
她这里高兴,可是慧玲却撅起小嘴,嘟嚷道:“香徕姐,我不想回去,我就想和你在一起,我走了都没人照顾你了。”
香徕笑道:“我又不是三岁两岁,用你照顾什么,你还是回去吧,这两年净跟着我了,都没回家呆过几天,有时间回去陪陪你爹娘也好。”
桂芳嗤笑道:“这丫头,舍不得你是假,不喜欢种田才是真的。”
香徕也道:“哦,既然是这样,那将来给你找个不种田的婆家吧?”
慧玲被两人捉弄得小脸通红,道:“你们两个就欺负我,看我回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尽管桂芳和慧玲不知道香徕接下来要做什么,但第二天她们还是按照香徕的意思回了松宁,把家里的田地经营好了,这边的香徕做起事来底气才会更足。
她们走后香徕暂时没什么事情做,只是和郁子曦一起每天留意许宗德的动静。
而许宗德虽然收购了香徕的产业却没时间经营,带上自己原有及刚刚收购香徕的所有产业文书来到汇远钱庄找到袁东启。
一见面就问道:“袁大管事,我托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袁东启笑呵呵道:“许老板来得还真是时候,我前不久才接到总管事和东家的回信,他们说许老板在会康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您要贷银子没有不贷的道理,只要许老板有东西抵押,想贷多少就贷多少。”
许宗德满脸喜色,他知道贷钱多半没问题,却没想可以这么快,于是连忙说道:“难得贵东家知道我,想必是袁大管事给说了不少好话,这里谢过了。”
袁东启道:“许老板客气了,不知道您用于抵押物品的凭证带来没有,若是带来咱们就立刻办吧,似乎许老板在急等钱用。”
许宗德连道:“是啊是啊……”
他不能能不着急,收香徕的产业他已经用了最短时间,可是还是收了大半个月,他实在担心王都那边已经公开出售商权的消息,自己失去这个先机。
听袁东启这样说,他连忙让许成把提着的箱子打开。
食盒大小的一个箱子,里面摞了满满一下子房地契,包括了许宗德除家宅地在外的房产田产,这一次他可真是孤注一掷了。
因为借贷的数额太大,袁东启又找了当地几个绅士名流到场作证,许宗德更是把曹明全搬来坐阵。
汇远钱庄的规定是十万两银子以下的借贷,抵押物品以七成作价,十万两银子以上的借贷额,抵押物品作半价,而像许宗德贷这么大笔的银子,他的抵押降低到五分之一。
这老家伙虽然心疼,可是想想不过就是一个说法,只要自己把贷银还上东西还是自己的,于是便也狠下心来。
按这样的比例,算来算去,把许氏和天香的产业全都算进去都没够,最后许宗德一咬牙,把自家府宅的地契也拿出来,这才凑够与他要借货的银两对等的资产。
他们这拔人足足用了一整天才办完这次借贷。
为了稳妥起见,许宗德要求在借贷文书上写明,这二百万两银子在一年之中分四次还清,第一次在借银半年之后,第二次八个月……以此类推。
文书写完之后许宗德确认无误,上在面签字画押,曹明全作为中间人也在上面签了字,许宗德带来的的所有契书都交存到汇远钱庄,袁东启这才把二百万两北辽通兑的银票交到他手上。
银票拿到手的第二天,许宗德把家中所有生意都交给大管事处理,他带着许成等一众心腹去了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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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一下,本来在这个位置不应该分卷,可是二货到极点的小三子把发在“作品相关”卷名下了,没办法挪回去,只好把“作品相关”改成“第二卷”所以就有了这个诡异的存在,请大家表拍我!(灰溜溜地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