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澈听徐麟说完目瞪口呆,张了半天嘴才道:“你们、你们怎么能想出这种主意来,这么抹黑世子也太缺德了!”
徐麟的脸当时就摞了下来,道:“你可别胡说!我们只是让世子装病,至于其他的是王爷自己想歪了的,难道谁还能跟他解释去,告诉他世子啥病没有,身体好得很,娶十个八个都没事儿?你觉得世子会愿意么!”
徐澈又道:“可是那个工部侍郎也就这么认了?他女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徐麟道:“不认还能怎么样,娶是北辽王下的旨,不娶也是北辽王下的旨,他都只能照做,再说了,现在满王都在在传世子可能‘那啥’,估计他也不想把女儿送到世子身边守活寡吧。”
徐澈的眼睛又有点发直,道:“满王都都在传这、这世子的名声……”
徐麟照料他脑袋敲了一下,道:“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世子可不在乎这些,等到他将来娶妃生子,这些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徐澈后着脑门道:“倒也是……”
徐麟还在那里自言自语地嘟囔:“要说世子都是为了沈香徕这丫头,从前还好点,只是想知道她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可现在……唉,恨不得每天都在她身边守着才好……”
徐麟说得不错,骆谨行这次回到王都后,看什么都觉索然无味,越发想念在香徕的农庄里那种自然又充活生机景象。这次他见香徕在会康府,他便也不再去松宁了,哪怕不为与香徕朝夕相处,这里还有一个值得他怀疑的郁子曦,正好借此机会了解一下这个人。
他去年和今天两次来会康都是微服前来暗访,除去北辽王之外,连他的三弟骆骞都不知道他的行踪,因此会康知府曹明全也不知道世子爷大驾竟然落脚在他的城中,更没机会来溜须拍马。
而骆谨行在香徕这里也呆得颇是自在,看着香徕前前后后的忙碌,他觉得特别充实,似乎如香徕这样的人生才没有虚度。
转眼已是春暖花开之时,尽管有顺子来回跑着两边沟通,可香徕放心不下松宁那边的产业,终究还是抽时间回去看了一次,见没有自己在,无论是田庄还是城里的店铺都被打理得很好。
田庄那边芬秀负责琐事,大昌主管质量,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各各庄子都被治理的井然有序,而铺子那边也发展到一定规模,人手都是香徕之前亲自挑的,实心实意地干活,而陈掌柜虽然上了点年纪,但精力却不比年轻人差,接照自己的意愿,经常把天徕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天徕年纪虽小,现在却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香徕看过之后彻底放心下来,又顺路回了沿江村看望二姨娘。
二姨娘与香徕娘不同,身体一向健康,这两年日子好了,略微有些发福,不过却改不了她爱干活的性格,把自家大院里种满瓜果蔬菜,又养了大群的鸡鸭,天徕担心她累着,又专门从城里买了两个可靠的丫环陪着,二姨娘平常有人陪着聊天,愿意动就自己锄锄草,传弄一下园子,不愿意动丫环们把什么都弄好,可以说日子过得再舒心不过。
香徕每次回到沿江村都觉得心酸,现在日子好了,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做想做的事,可是娘却没有了,那个苦命的女人,似乎从生下自己后就没过过一天像样的日子,自己再如何想,却也没办法补偿她一点点了。
回家乡看过之后再次回到会康。
会康府里的许宗德这两年就没顺心过,自从香徕第一次来会康示威开始,他便觉得如芒刺在背,之后他一次次与在香徕的交锋中落败,派去刺杀的人反被杀了、田庄不得已送出去了、埋伏下的人手被挖出去了、在松宁的生意也被挤得奄奄一息,现在香徕又进军会康府,到家口门向他宣战来了。
虽然这些日子他一直派人监视着香徕,知道她除了布庄之外再没开别的店铺,可是许宗德却莫名地心里不踏实,总觉得香徕不该这么稳当才是,于是让人多方打听,结果发现香徕的身边多发一个年轻公子来,据说是一个文静秀气的书生,看起来像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许宗德根据手下的叙述,再对比自己掌握的沈香徕的资料,猜测着这个小白脸就是把自己埋在田庄里的人都送到复宁县治罪的那个,因此没有因为手下的判断而轻视骆谨行,又加派人手连骆谨行一并盯梢。
可是盯来盯去,监视的人禀报说骆谨行只管窝在天香布庄的总号里与沈香徕腻歪,从不见他有什么异常举动。
许宗德知道骆谨行是盛钱庄的少东家,便又让人去查隆盛钱庄的底细。
隆盛钱庄在会康府也有两家,但是却不怎么出名,设在京城的总号更是没名气,和遍布全北辽的大钱庄聚金源和汇远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被挤得半死不活的。
许宗德打听完之后放下心来,猜测这个小白脸子也是个祸害人不眨眼的二世祖,一不小心被沈香徕迷上了,就铆着劲儿的往她身上搭银子,估计复宁知县肯给他办事也是被他的银子砸的。
可是正在他稍稍放松一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会康的几种产业这两个月的收益逐步减少,一问缘由才知道,原来近来在自家铺子附近有不少亲铺子开张,而且开起来的铺子所经营的东西一定会给自己的好,价格又便宜,自己铺子的客流正在急骤减少。
若是一家两家这样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几乎每种生意都这样,许宗德却不得不警觉了。
他最担心这些新铺子是沈香徕在暗中捣鬼,只能再派人手去查这些铺子的底细。
这样一来,可让许家的下人叫苦不迭,一个个的,原来不过是端茶倒水、看门扫院子,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却被老爷训练得都能当细作了。
再怎样也不能不去,只是这些人毕竟不是真正的细作,做起事来还是不够细心,只能打听出这些铺子表面上的东家,什么姓张王李赵的,打从哪府哪县来的……却连背后帮香徕办事的郁子曦都没查出来。
许氏产业全线遇敌,许宗德焦头烂额,对香徕这边的防备便减少了许多,又想办法去挽救他的其他生意。
原本他又想求助于到曹明全,可偏偏曹明全在骆谨行来后不久就进王都去了。
原来他嫌会康府不是个富庶之地,王陵又在他的辖区内,不只世子每年要走上一趟,王室中其他人也会经常在此往来,弄得他这个封疆大吏也当得提心吊胆,只能从许宗德这种商人身上捞点小钱,最近听槊陵知府即将到任,便找借口回王都,想办法调动去了,弄得许宗德想找他商量也找不到人。
许宗德恼火之下吩咐亲信许成,道:“既然确定那些铺子不是沈香徕的,就不用给我加小心,告诉那些店的掌柜伙计,但凡敢跟咱们抢生意的都不用客气,放开手脚给我砸、给我打!在会康府这地面上,除了官府,咱们还在乎谁!”
欺行霸市这种事许家这些人做得熟,许成各各店铺通知之后,各店铺的掌柜伙计便带着人打上这些新铺子的门。
只不过这些铺子的人也不是好惹的。
香徕早就打听过许宗德的底细,知道他必然不会让这些铺子开安稳,所以早就告诉郁子曦,招伙计必定要招身强体壮的,不会做生意可以慢慢学,但是打起架来一定不能吃亏。
郁子曦也知道香徕到会康经商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整圬许宗德来的,于是对这方面也格外留意,甚至还把他手下的人分散开安插在各个铺子里。
他手下这些人,若说对付徐麟、徐徐澈这样的高手是差了点,但是和店伙计斗殴却是绰绰有余,绝对能以一当十。
这样一来,许宗德派出上门找茬儿的这些人基本上没有得便宜的,轻的被赶出店门了事,得的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回来。
许宗德得知之后十分意外,暗忖莫非这些新开店的从前都是做镖师的?一家一家的怎么都这么邪乎!
这老家伙在会康府商人中称霸久了,吃了这样的亏他怎能善罢甘休。
曹明全不在,他便找到会康府的同知蒋伯瑞,让他帮忙把打伤许氏伙计的那些商贩全都抓起来。
将伯瑞不是没听说许宗德做的那些事,但他多少也拿过许宗德一些好处,明知道是许宗德的上门打人才被人家打伤,但还是眛着良心帮他去闹事的那些家店铺把人都抓了来。
出事之时香徕正在天香总号里整理郁子曦送来的各店账目,桂芳和慧玲要打理布庄的事,没时间帮助香徕,骆谨行自告奋勇打下手,香徕边算边念,骆谨行坐在一旁运笔如飞帮她记着。
这种场合,徐麟和徐澈哥俩当然躲得远远的不敢来打扰。
可是正当两人其认真做账之时,门却突然被推开,郁子曦急匆匆从推门而入。
他进来后先是扫了一眼单独在室内的两人,眼底流露出一丝忌妒,只是却一闪而逝,望着香徕,道:“香徕,不好了,我们的人被官府抓走了好多!”
香徕把目光从账薄中抬起来,道:“抓走了?什么罪名?”
郁子曦道:“许宗德反咬一口,说我们的人到他铺子里打砸货物,打伤他的人,府衙出动官差,一连封了我们十多家铺子,抓走三十多人。”
香徕的脸慢慢阴沉下来,道:“曹明全不是没在会康么,这又是谁给许宗德出的头?”
骆谨行道:“走了知府还有同知、通判、各部典吏,可以下令捕人的多着呢,许宗德与曹明全关系,下面这些人当然也给他办事。”
香徕道:“若是他小打小闹抓一个两个也就算了,现在这样一抓几十人,如此官商勾结,明火执仗,北辽王法在会康当真是形同虚设!”
骆谨行目光闪躲了一下,道:“北辽王自然不会容许各级官吏仗势欺人、以权谋私,可是州府之地远离王都,实在鞭长莫及。”
香徕没去细想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坐在那里沉吟了一下说道:“没关系,不过是诬陷我们打人砸铺子,再怎么也不至于要了我们这些人的命,不过让在里面的伙计多吃些苦头,出来之后多多补偿他们就是。”
郁子曦又道:“可是这事情该怎么解决,总不能就这样认了吧?”
说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扫了骆谨行一下。
不用他看,骆谨行已经说话,道:“香徕,会康府里我也有些关系,若不然我出面帮你要人好了。”
香徕道:“不用,对付许宗德是我自己的事,不过抓几个人而已,若是这样我就要求助于你,当初还来会康府折腾什么,老实窝在松宁县好了!”
说着又朝郁子曦道:“他许宗德不闹事么,我便陪他闹到底,他能诬告,我们便能反告,郁大哥,你马上去通知被封店铺表面上的东家,让他们从明天开始,分批分次的去府衙击鼓鸣冤,若是再能把被抓这些人的家眷发动起来就更好的,弄他百十人到衙门去闹腾,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把所有人都抓起来!”
郁子曦眼睛一亮,道:“这主意不错,常言道‘法不责众’,我就不信他会康府敢无法无天!”
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香徕想了想,道:“不行,我也得去看看……”
她知道骆谨行不爱出门,朝他道:“谨行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出一下。”
说完出到外面叫上徐澈到府衙附近望风去了。
其实骆谨行不是不想陪着香徕,只不过会康府见过他的官员比较多,他担心万一经常出去被人认出来,所以来到香徕这里之后几乎是足不出户。
香徕和徐澈走后徐麟进室屋内,见骆谨行站在窗边向门外看着,问道:“世子,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不和沈姑娘表明身份?只要您一句话,她的所有难题岂不全部迎刃而解,何必像现在这样费尽心力。”
骆谨行目光依旧望着前方,幽远道:“唉,我倒觉得说了不如不说,若真公开了,父王又怎么能容我和普通民女在一起,况且还有老三那边,说了之后给她带来的害处肯定要大于益处……而且,你不觉得她现在这样生活得很好么?虽然她执着于向许宗德报仇,但她所做的却都是自己喜欢的事,喜欢一个人,莫过于让她做最喜欢的自己。”
徐麟不再说话,世子虽然年纪比他小,但是心思太过深邃,他的想法不是自己所能理解的。
香徕和徐澈到府衙的时候,府衙外面已经有人在喊冤了。
她说让郁子曦去找被抓伙计的家眷,但是自家亲人被抓,哪家的家人不着急,没用郁子曦派人去找,已经有一些家眷自主前来了。
香徕来时这些人正张罗要进去见老爷,替自家人申冤,可是官差们却以老爷不在为由将这些人抠之门外,任他们如何叫嚷也不准上前。
香徕站在衙门斜对面的墙角边看着,低声说道:“这些个狗东西,抓人的时候就有人大人官,有人喊冤大人就不在!”
徐澈道:“官家对付老百姓,办法多着呢,你看到的这才多一点点。”
两人正说着,郁子曦打发来的各店表面上的东家也来了。
这些人可不像那些店伙计的家眷一样被官差吼几声就不敢上前,来到这里后提起鸣冤鼓的鼓棰便敲起来。
有人鸣冤就要升尝。
曹明全不在,公事交给通判和和同知两人,蒋伯瑞躲着不出来,会康府的通判陶义信以为他不在,便带人升了公堂。
这位通判大人还不知道这些人是许宗德和蒋伯瑞惹来的,待问明白之后好生光火,心道你们两个弄这事倒是跟我说一声,让我心里有底,我便也躲了就是,这倒好,人家有理有据地告上堂来,让自己怎么收场?
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问了问情况,然后费尽口舌把这些人骗走,连案子也没敢立。
脱身之后他又去找蒋伯瑞和许宗德询问事情详细情况,弄清楚之后交待看门的衙役,让他们再见这些人来也通知自己,省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升堂。
香徕看着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一些不愿放弃又不敢硬闯的伙计家眷在府衙外无力地观望。
她朝徐澈道:“走吧,我们也回去,今天就这亲了,明天郁大哥还会打发人来的。”
她回布庄总号门口,正好遇到办完事回来的郁子曦和齐兴。
香徕问道:“郁大哥,你安排得如何?我看有很多伙计家属在府衙门外,似乎极是担心,你一定要好好安抚,不要让他们对我们的产生怨怼才好。”
郁子曦道:“所有被抓伙计家中我都已经派人去打点,告诉他们人会平安无事,也送了银两过去,想来是他们走时我们的人还没到,所以暂时没得到消息,等他们回家知道就好了。”
两人边说边进到里边,香徕走后骆谨行闲得无聊,便尝试着自己为香徕整理账目,他天生聪慧,又与香徕相处数日,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没用多久竟然理顺了。
见香徕和郁子曦一起回来,他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异样,却也没有表露出来,轻笑着起身,道:“香徕,你回来了,事情展得怎样?”
香徕道:“郁大哥安排的人都已经被打发回来了,要再闹事也是明天的事,不过我们有这么多人,一定不会让会康衙门安宁的。”
骆谨行微笑着转头朝郁子曦道:“真是辛苦郁兄了,这段时间帮香徕做了这么多的事。”
郁子曦也微笑着说道:“骆兄难道忘了我也是天香的股东之一,做这些都是份内之事,骆兄如此客气,难不成硬要把我拉得生分么?”
骆谨行稍显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道:“小弟记性不好,郁兄若是不说还真给忘了,抱歉抱歉!”
两人话说得客气,可是香徕却莫名感觉到两人之间有一种无形的火花,似乎离开自己的眼睛就会撞击出闪电来一样。
一时间她找不到两人产生敌意的原因,暂时忽略过去,说道:“你们两个别站着了,过来坐下说话。”
三人坐在桌边,徐麟、徐澈和齐兴分别在三人的身后站着。
坐下之后郁子曦似乎还对刚才骆谨行的话耿耿于怀,说道:“骆兄在天香也占了不小的股,也不能总这样闷在布庄里做账房先生,之前听说骆兄说话的口气似乎香徕这点事随便动动手就能解决,那么便也不要客气了。”
香徕听他说话火药味儿越来越浓,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断没错,难不成这两个善妒的家伙是因为自己才这样?
想着连忙道:“郁大哥,我之前也说过对付许宗德是我在为父亲报仇,不想借助谨行的力量来投机取巧,融父亲在天有知也怪罪我这做女儿的不尽心。”
郁子曦听后闪着目光想道:“香徕不愿借助骆谨行的力量报仇,可是自己却已经参与在其中,这样算来,是不是香徕与自己的关系更近一些……”
骆谨行看出他的心思,也不甘示弱,慢条斯理道:“我生性懒散,虽然不能为香徕跑前跑后,但却可以帮忙出些主意,想必把那许宗德搞死搞残还是容易的。”
郁子曦感兴趣道:“哦,骆公子足智多谋,有什么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骆谨行卖关子道:“这个么……时候未到,说出来尚早。”
这句话出口不只郁子曦气得翻白眼,被他勾起兴趣的香徕也无比失落,那个郁闷劲就别提了,斜着眼睛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的表情骆谨行得清楚,坐在那里表面不以为然,心里却在悄悄暗笑。
此时桂芳来找香徕,说布庄里有事,香徕起身要出去,郁子曦觉得留下跟骆谨行呆在一起太过别扭,便也一同出去离开。
几人出去后,屋里又只剩下骆谨行和徐麟。
徐麟疑惑地说道:“世子,我总感觉郁子曦的那个叫齐兴的随从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而且……好像见过他一样,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骆谨行郁子曦一直心存怀疑,问道:“这个郁子曦在高丽真正身份和来北辽的目的还没查出来么?”
徐麟道:“在北辽这边只查到他确是与高丽使者有来往,但却无法再深入,探查的人已经潜入高丽境内去查了,估计这几天就快回来了。”
骆谨行点头道:“做得好,他们回来立刻来报我,同时你也多加留意这个叫齐兴的,若是高丽那边打听不出什么来,就得靠我们查出他的身份了。”
徐麟道:“嗯,我知道。”
第二天在郁子曦的操控下,各铺子的“东家”和伙计的家眷们轮番上阵,官差不再让击鼓鸣冤,众人便在衙门外叫嚷,把个会康府衙门口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事情都是许宗德和蒋伯瑞挑起的,这次那位通判陶义信大人也躲着看起了热闹,而许宗德没觉得衙门口被人群围着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压根没露面儿,只把个蒋伯瑞急得团团转,时不常地到府衙院子里探头向外张望,见人群走了一拔又来一拔,他也沈不住气了,干脆从府衙后门出去,直接到了许宗德府上。
许宗德正为整圬了那些与自己作对的铺子而高兴,没想到蒋伯瑞竟然上门了。
他听人报说同知大人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虽然他有曹明全靠着,但是见曹明全不想在会康府长呆,他总得再找一个靠山不是。
蒋伯瑞劈头就道:“许大官人,你抓的人究竟要关多久,现在衙门外都闹开锅了,这样下去成何体统!”
许宗德道:“同知大人何必这样光火,不过是群刁民,乱棍打走便是了,实不行就再抓些人震慑一下,其他人也就不敢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让,道:“来来,里边请。”
蒋伯瑞边随他向里走边道:“许大官人,你也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那些家眷足有百人,再加上那些铺子的店主,足足百多号,你让我全抓?抓那三十多人都是强定的罪,现在大牢里喊冤声彻夜不绝,再把他们的家眷都抓进去,你、你不是诚心想让我激起民变么!”
许宗德道:“可是这昨天才抓进去,今天就放出来,这能顶什么用?”
蒋伯瑞道:“不放人也行,那就先把那些铺子的封条撤了,你可知道那些人店主一人捏着份状子,还有几个请了讼师,都是会康府里有名的,想尽各种办法往府里递状子,现在我和陶大人都成了缩头乌龟了,躲在衙门里连其他案子都不敢问!”
许宗德闻听连忙道:“哎呀,那更不行!那些个铺子一开张,这抓人不也白抓了么,他们可以另请伙计再开张,咱们不就白忙活了么。”
说话间两人进到厅内,许宗德叫下人上过茶后耐着性子跟蒋伯瑞说道:“我说蒋大人,您不要这么沉不住气好不好,那些暴民再闹又能如何?这会康府眼下还是曹大人说了算,他们再闹还能反了天去?等曹大人回来,一切自然风平浪静!”
蒋伯瑞抹了抹脑门子道:“可谁知道曹大人什么时候回来?若是他真调动成了,再来的知府是什么性子还不知道。”
虽然曹明全瞒着众人,但是去京城走关系调动的事还是被这些人知道了。
许宗德笑了一下,道:“曹大人想调动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不也一直没走成,这次我看多数也是白费力气。”
蒋伯瑞道:“唉,希望这样吧!”
停了一下又叹气道:“你说也奇怪,商贩从前也不是没抓过,怎么都没这次闹得猛呢?而且有一家算一家就没有漏下的,那些伙计的家眷也是,都透着一股嚣张劲儿,好像有人在背后给他们撑腰一样。”
他这一说,许宗德也警醒起来,道:“是啊,蒋大人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看这些人的模样,还真像是经过谋划的。”
蒋伯瑞虽然不知道许宗德和香徕的恩怨,但却知道天香布庄抢光了许氏布庄生意的事,试探着问道:“我说许大官人,该不会是你得罪什么人得罪狠了,合起伙来整你吧?”
许宗德皱着眉头思忖:难道这些人真是沈香徕那村姑捣的鬼?可是自己分明查过这些家店铺与沈香徕无关啊?再说,沈香徕手下的那几个人自己都有数,她根本没有人手为她开起这么多铺子,而事发的这些天她又都老老实实在天香布庄呆着,没什么异动。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手下没人,她那个开钱庄的姘头手下不一定没人,难道是那家伙帮她的?
蒋伯瑞见他不说话,又问道:“怎么,想起什么可疑的人了?”
许宗德道:“是想起来一个,可是感觉不太像,要不……你帮我去试试,先把这人抓起来再说?”
蒋伯瑞连连摇头,道:“你可算了,之前打人的总算还有点理由,这无缘无故的,你就让我去抓人,你还真当王法是摆设?!”
许宗德也就是说说,按说他现在巴不得把香徕弄死,可是徐澈却着实让他忌惮,他实在担心若是动了香徕一手指头,徐澈哪天半夜就会跳进他府里,把他切得像那两个杀手那么凄惨,天知道自从香徕和徐澈来到会康府,他天天晚上都不敢出门,即使大白天的出门也带着三五个打手,生怕徐澈一时兴起来找他麻烦。
两人商量了半天后,许宗德还是死说活说,非让蒋伯瑞押着人不放,蒋伯瑞从他这里拿了好处,便也应承了。
郁子曦带人在衙门口闹了几天后又来找香徕商量。
郁子曦道:“香徕,这么闹下去也不解决问题,虽然会康城里的商户百姓都站在我们这边,可是人不放,铺子也一直封着,吃亏的还是我们,根本打击不到许宗德。”
香徕道:“闹事只是在给会康府和许宗德颜色看,打击许宗德还要用另外的方法。”
“什么方法?”
香徕道:“他许宗德不是以为封了我们的铺子他就能安心做生意了么,哼哼,我偏不让他如愿,你明日再告知各店,把货物摆上待头,假作干不下去了,低价清理存货,这些日子百姓们都已经知道官府封了好多家铺子,知道消息必定来买便宜货。”
郁子曦点头道:“嗯,果然好主意,那样一来许氏的铺子肯定没生意了,只是咱们的价格也不能太低,如果真是赔本赚吆喝,那咱们肯定耗不过许宗德。”
香徕自信地笑道:“低价未必便会陪钱,我们在本钱之上还是要加一些薄利的,只要官府一天不给我们的铺子撤封条,我们就打着‘清货’招牌一直卖下去。”
郁子曦点头道:“嗯,这样也好,加点薄利可以把伙计们的工钱赚回来。”
香徕笑笑没有说话。
郁子曦又问道:“那官府那边闹事的呢?”
香徕道:“接着闹,不行给伙计家属发些工钱,让他们当差事去做,只要他许宗德敢耍花招,咱就把这会康府闹个天翻地覆。”
郁子曦笑道:“好,我这就去办。”
郁子曦离开后,骆谨行看着香徕边边摇头。
香徕疑惑道:“谨行这是怎么了?觉得我的方法不好么?”
骆谨行很是发愁地叹气道:“唉,我是在想你这女人什么招数都有,若是谁娶了你,岂不要家无宁日?”
香徕撇嘴玩笑道:“家无宁日都是小事,我将来的相公若是敢三妻四妾,我便连他一同扫地出门,直接霸了他的家业!”
骆谨行微微皱眉,眨着眼睛想道:这可够狠,若真被霸了家业,自己岂不是要亡国?究竟是要亡国还是要三妻四妾,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郁子曦办事很有效率,第二天开始,各家铺子便便陆续在被封了的店铺前摆起了“地摊”。伙计们嚷嚷着赔钱清货,卖完走人。
各铺子附近的百姓们买不到这些店铺的物品而郁闷,见他们在门外出售,而且价格比从前还便宜很多,都以为这些铺子被许氏挤得干不下去要回老家了,一个个生怕以后再没得卖,约摸着以后能用到的东西便买回去存着,于是许氏的店铺再次冷清起来。
各铺的掌柜逐级上报,最后大管事报到许宗德那里,道:“老爷,那些被封的铺子都到外面清仓里的货,我们这些天又是一点生意没有了。”
“清货?”
许宗德摸着嘴角的胡子想道:“看来这些店不是沈香徕的,那村姑与我罗着劲,若真是她的,她不会这么轻易认输走的人!”
想到这里他不忧反喜,道:“清货是好事,等他们清完了就滚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正常做生意了。”
大管事道:“可是我们这些日子一点收入也没有,各店都在赔钱养伙计。”
许宗德爱财如命,听了也有点心疼,可还是道:“唉,没办法,不行就先养几天吧,反正那些人就要走了。”
大管事听完只好再去向各店传达他的意思。
在许宗德这边高兴的时候,郁子曦也再次来到天香布庄,惊喜地向香徕说道:“香徕,你这办法真好,我们清货摊子这几天都被百姓们疯抢了,从早卖到晚,薄利多销,不只没赔,反倒要比在里卖时赚得更多,还把许家的生意抢个精光,真是一举两得!”
香徕仍是淡笑,这曾经看别人用滥了的手段,在这里还真管用,这里的百姓真是太实在了。
骆谨行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歪头看着香徕,怎么也弄不明白她脑子里怎么有这些稀奇古怪的点子。
好奇之下又想起当初让人打听到香徕的事情:十三岁时从房上摔下来,从此性格骤变。从房上摔下来……这过程中会发生什么呢?难不成她的脑子像鸡蛋一样?从前被一层硬壳裹着,聪明劲儿释放不出来,被摔了一下之后,束缚就打破了?
他在这里胡乱猜测着,郁子曦和香徕还在对话,郁子曦道:“香徕,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样?”
香徕道:“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要等许宗德沉不住气了,这老东西,我就不信他的铺子一直没生意他不着急。”
郁子曦道:“不错,虽然他抓了我们的人,封了我们的铺子,但是你这样一绕,又回到我们之前的计划上来了,一直这样挤下去,受不了只能是他!”
一个月后,许氏在会康府的大管事又一次向许宗德禀报道:“老爷,那些家清货的铺子到现在都没有清完,我们足足一个月没有生意了,再这样下去,会康府的这些铺子真的要关张了。”
“还没清完?!”
许宗德也是一愣,道:“你不是说他们的货卖得很快么,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清完?”
大管事道:“是啊,那货一车一车的往出推,每天卖几车,这都一个月了,他们的货也没清完,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大的仓……”
许宗德听了差点没气得把茶杯摔了,叫道:“没长脑子!卖了这么多,哪还是仓里的,分明是他们又进货、或者是作坊里又做了,他们这根本不是在清仓,就是变着法抢我们生意!”
大管事被他吓得低了低头,嗫嚅道:“那、那我们再派人去砸?”
许宗德没好气道:“砸?砸得过吗你们?上次砸完我又是赔药费又是使银子抓人的,不赚钱反倒搭了笔冤枉钱!这次们再砸再吃亏,就算我舍得赔药费,蒋伯瑞也不会再帮我抓人出气了!”
“那老爷您说怎么办?”
许宗德想了想道:“他们能摆摊,咱们也摆,让伙计把货物搬到店外一部分,也降价贱卖!”
大管事道:“可是咱们店大伙计多,花费比他们大多了,那么折腾,有点折腾不起,万一掉价了人也不来,以后再想提价就难了。”
许过德怒道:“没什么折腾不起的,只要把这些人撵出会康府,以后想提多高的价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大管事只能应道:“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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