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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家新生儿洗三之后,生活仿似又回到原来平静的日子,尹小妹生产的消息递去徐州,尹老爷一家头次上京都来,第一次见项詅,两人都有点愣神,有一种呆了的感觉,今年二十九岁的项詅,身上除了女子成熟之美外,稍带着妩媚,却不是格外突出的那种,只是一颦一笑间,身边人可以看到她唯一有着的气质,面相自是不必说,整个京都要挑出这样样貌的女子实在是难,他们有这样刺激的震撼,是因为尹老爷仿佛看到三十几年前,华家,唯一的嫡女,那个美名响彻整个徐州的华如媕,却不似这般风华,家世,加上家族当初的束缚,还有夫家许多缘由,当年的华如媕,远不及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对于尹家夫妻两个打量的眼光,项詅不似做梗,这个世上还有谁更多了解徐州华家或是华如媕的,只怕剩下的只有这对夫妻了,见了礼,称呼上实在有些突兀,尹小妹嫁给了华臣逸,华臣逸为徐州华家承嗣分了辈分,叫项詅为姑姑,可当年尹老爷却是华老爷也就是项詅外公的学生,项詅心思转过,“尹先生,尹夫人,来途辛苦了。”这是最好的称呼。

    尹老爷在徐州书院任了先生,门下出来的学生许多,既然辈分上实难分清,称呼先生最合适了。

    两夫妻身上多为书卷气质,很是温和,尹小妹这样性子,却不似她的父母亲,从快要生产得到消息之后尹家两老便赶过来,今儿到达京都正好是洗三之后的第二天。

    有尹夫人在,项詅自然不用再日日去华府,所以今日便是在华府用过午膳便回了,尹小妹在月子中,华夫人便推说待她满月了再去都统府拜访,相送到二门处,看着项詅上了马车,后面是嫃儿与睿哥儿牵着垣哥儿拜别,睿哥儿骑马,项詅在马车上接过嫃儿和垣哥儿,马车出华府二门之后,华臣逸与尹家两老原地看着,尹夫人不禁出声,“真像,太像,也太美了。”

    华臣逸笑着说,“岳父、岳母请回吧,玉儿想是要醒了。”心里却赞同,华家历代嫡长女血统异常,所以血脉十分珍贵,就是涞角华家,嫡出长女除了华臣逸的姐姐之外,往上三辈也只出过一位,并且活到嫁人生子,别人有这般感概是应该的。

    尹老爷点头,回身往内院去,对走在身后的华臣逸说,“逸儿,你妹妹倒与你表姑姑长相有些相似,比之你姐姐,可如何?”

    “六妹与表姑不过两三分相似罢了,女婿的长姐却与表姑有四五分。”虽然尹老爷没有同时见过华郦与项詅一处,但还是看出些许不同来。

    尹老爷点头,“难怪了”,看来尹老爷也是懂华家嫡长女的故事的,三人不再说这个,去到用作产房的左厢房探望尹小妹不提。

    马车一摇一晃的,使得垣哥儿有些犯困,项詅抱着他换了个姿势,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胛处,让他睡得舒服些,前几日自己忙,没功夫顾上三个孩子,使得她们十分闹腾,闫氏带着他们虽然眼里,但徐淳疆和徐淳洧都已长成,这三个却还是孩子,特别是垣哥儿,这便让闫氏纵容他们玩闹得不像话,字也不写了,花也不绣了,天天去侯府泛舟嬉戏,要不就是在华府玩乐,项詅看到了虽不愿这般教孩子,但也不想拘太紧,便一由着这几日,从明天开始看来是要管一管了,看看现在,平时这会子垣哥儿还精神得很,肯定是昨儿没睡好,所以一上马车便要睡。

    “母亲,明儿还来华府吗?”一边享受着小丫头苏子打着扇子受着凉风,一边咬着蜜钱,问项詅。

    项詅看她一眼,“才出来的蜜钱少吃些,你看看你的牙,正是换牙的时候,明儿不许再吃了,姑娘家换牙吃这甜食,小心牙齿长得不好看。”嫃儿小嘴砸吧停住了,微嘟起来。

    这是不愿意啦,也是,没有哪个小孩会接受不准吃甜食的提议,“母亲,若不然让蔷儿姐姐少放些糖,还准女儿吃吧。”两人说话还是影响了垣小爷睡觉了,听见项詅不准嫃儿吃糖,害怕自己被殃及,小声提议,“娘亲,两日吃一回成吗?”

    这话引得项詅与嫃儿扑哧笑,这是讨价还价还是先服软啊,嫃儿伸手捏他,“小家伙,本来母亲只想说少吃,没说不让吃,看看你,一下成了不能吃了。”说起来也是,徐三爷从不爱吃甜食,项詅还好,也不是特别爱好,可这三个孩子自小就爱吃,怕他们吃多了对牙不好,只敢给吃蜜钱,甜枣之类的,腌好了也不许放多糖,单纯的桂花糖或是香酥糖都是不能的,只解得他们的馋而已。

    帘子被撩起来,睿哥儿小高个进来,他自小就长得壮实,年纪虽小,可从小身体打的基础很好,骨架也长得开,所以看上去比之同龄的高出许多,进来寻了嫃儿身边的位置,“儿子进马车歇会儿,晚些回去,父亲还要考功课,得想想。”

    项詅无语,通病,这便是徐家男儿的通病,睿哥儿已算是能学也会学的了,可终究还是喜武多过喜文。一说学拳练剑,骑马射箭他便信手拈来,虽然秦先生已经说了睿哥儿比之徐淳烨这个徐家的唯一的二甲进士聪慧程度没什么差的,但至于睿哥儿本身来说,他还是更偏向武,只不过,徐三爷搁了话的,他对睿哥儿,是文也要来得,起码也要进士出生,不说要个一、二甲中的好名次,但至少也要有这个出身,习武就更不必说了,七岁进军营,每日被徐三爷操练。

    前儿魏夫人还来与项詅说话,听魏将军说起,徐三爷操练起儿子来,比之士兵更是严厉,这便是严父吧,就因为睿哥儿是徐三爷的儿子,还是长子,所以徐三爷这般对他也是情理,官权后代不是那么好混的,若不然一生做个享福的人,若不然就要学会出类拔萃,两条路都不是那么好走的,前一条遭人非议,后一条劳苦自己,也好在睿哥儿对徐三爷的严厉从来都是接受的,不过项詅心想或许他还没到想要反抗的年纪,不过以徐三爷的手段,千兵万马都被他掌控在手里,想要教好一个儿子,恐怕更容易些吧。

    项詅虽有些心疼他年纪小便要学那么多东西,又这般辛苦,但对于徐三爷教子的方法,她不会与徐三爷对着干,她虽然会使用柔和的方式爱护睿哥儿,但是也仅止于受伤之后细心照料,饿了弄好吃的,辛苦了送上食补的菜肴,从来没有对睿哥儿说过一句关于他父亲对他的教育相关的任何反对或不满的话,因为若是项詅这般,对于睿哥儿来说只有坏处,而且不是一般的坏处。

    垣哥儿见睿哥儿进来,在项詅怀里坐起来,“六哥,你的马儿呢,怎么不骑?”在他看来,在外面骑着高头大马比在这封闭的马车里威风多了,又自在。

    睿哥儿头靠着马车壁,由着马车晃动他的身子,仿佛这样可以减轻他许多负担,慢悠悠的回着弟弟的话,“于平牵着,哥哥进来歇会儿,骑马没法安心想事。”这话说的,什么安心想事呢,是安心背书才对吧。

    垣哥儿顺着项詅膝盖下来,几步越过嫃儿扑在睿哥儿身边,“六哥想什么事呢?”随而自己借接口,“哦、、晓得了,难道是昨儿四哥书房里的书,爹爹看了觉得很好,让六哥也要背下来,爹爹说了今儿回家便要问书,哈,六哥还没背熟吧。”

    嫃儿看着弟弟耍宝,脸上无奈的看着项詅让心兰把蜜钱收起来,往项詅身边靠过去偎依着,不让吃甜食,靠着母亲总行吧,项詅笑着拍开她,“没生靠骨不成,坐没坐像。”嫃儿嘻嘻一声笑,照旧挽她胳膊没挪窝。

    这边睿哥儿见垣哥儿猜中心事,回他话便摆了哥哥的谱,“你懂什么,什么书,父亲又没与你说过,就你,整日只知道玩,想着来拆哥哥的台了。”睁开眼眼凉凉的说,“父亲面前不许乱说话,小心下次去香饕楼不带你。”

    垣哥儿睁着好看的桃花眼,一眨一眨冒着眼花,“六哥没背好?”这熊孩子真狠,一下戳到他哥的痛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睿哥儿呲牙,牙根冒冷气,瞪他,“你会背?”

    还是那双桃花眼,还是那副看热闹欠打的表情,还是一笑起来嘴角边上的小酒窝一闪而过,睿哥儿虽然嘴上说着狠话,手却不由自主的将弟弟护在怀里,手掌罩在垣哥儿头上防着他碰上车壁。

    “嗯,四个教过呢,会背。”吹牛谁不会,睿哥儿只当他扯皮罢了,不再理会他,将他小身子扯过来一些,又开始闭眼沉默了。

    垣哥儿见他不信,哼一声,车厢里冒出童声,“杞子自郑使告于秦曰:”郑人使我掌其北门之管。若潜师以来。国可得也。“、、、、、、厉兵、秣马矣。使皇武子辞焉,曰:”吾子淹久于敝邑,唯是脯(pu)资饩(xi)牵竭矣。为吾子之将行也,郑之有原圃,犹秦之有具囿也,吾子取其麋鹿,以闲敝邑,若何?“杞子奔齐,逢孙、杨孙奔宋。孟明曰:”郑有备矣,不可冀也。攻之不克,围之不继,吾其还也。“灭滑而还、、、、、、、、、三年、、三年将拜君赐、、、三年将拜君赐、、、”

    不得不说项詅是惊讶的,徐淳烨虽是徐家最会读书的,比之徐三爷相差不离,但他的书房里除了四书五经以及科举的书籍之外,更多的还是有关于国政以及一些兵书阵法之类的,此时项詅望天,她是没这般能耐了,看长辈读读杂史花话本子她有心,若是这些拗口又固执的文章,她一贯来就不是很感兴趣,想不到垣哥儿出口成章,一篇文背得朗朗上口,嗯,佩服、、

    睿哥儿经过惊讶之后,帮弟弟接上,秦伯素服郊次,乡(向)师而哭,曰:“孤违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不替孟明。“孤之过也,大夫何罪?且吾不以一眚(sheng)掩大德。”

    垣哥儿的小自得,睿哥儿的会心一笑,两兄弟抱做一团打闹,完成父亲安排的事,自然可以玩了。

    嫃儿笑着说,“小心些,前边便是右巷了。”这话一出,长姐派头十足,项詅身心放空,只余一个想法,自己可以退居二线了。

    马车里热闹的场景此时在皇帝的御书房里也在演绎。

    经那日圣上将问责的折子当着三位王爷的面甩在地上之后,三位王爷这几日都没消停过,日日都到御前请罪不说,能说得动的文臣武将,只要是平日能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都被他们三个诱之,哄之,骗之,耍赖都用上了,反正目的就一个,说动圣上免责,理由很简单,圈地不是他们三个人的事,而是关乎士大夫世家的相切利益,应得推崇。

    如果这只是小小的圈地事件,恐怕也不至于闹到这样大,只是荆州被三位王爷圈下来的地在起事当初便是因为他们占地出过人命,且情形极是恶劣,荆州巡抚告到御前也是因为事大不好压下。

    靠京都最近往南便是荆州的松县,松县地域辽阔,且平坦无垠,因为河流众多,所以那里良田甚多,皇家人自然人人有食域,只是被一代一代的消减之后,得者到自己手上的便十分少了,这便有了三位王爷强行圈地,美名其曰是为了皇家建跑马场,这理由三岁小孩也不会信,且他们圈地的范围又是良田区,若是事成了,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没有田地,地,是农民的根,这根是寻常动不得的,再说,松县离京都这般距离,境内的良田有许多是在权贵人手里的,一旦圈地成了,便会动摇他们手里的利益,反正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这件事闹出来便不是小事。

    上晋建国三百多年,世族以及皇族人圈地私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反正这个国家多数财产都掌握的少数的权贵手里,平民若不然便靠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若不然便是从商,但一般有些家底的人要不就是倾全家之力让子弟读书为着有出头之日,再不然便只有从军了,好歹能搏个前程。

    这是这个时代的大气象,也是风气,更是趋势,谁也改变不了,所以三位王爷才敢在圣上面前玩心眼,让大臣们去当说客。

    可不,徐三爷首当其冲,走不了,御书房里站着几十个人,都是皇帝日常用的能臣武将,这事说不好都关切各自的自身利益,所以说是当说客,还不如说是众人试探圣上的态度。

    徐三爷站在纪侯爷的身后,身边再便是禹侯爷,反正有这些人顶着,他不会出这个头。

    此时火药味已是十分浓了,正当权的几个没说话,有争执的都是些新贵,反正老世家和新贵们从来有分歧,此时说不合也正常。

    徐三爷有些无聊了,他最不爱听这些人来来去去说什么国政,国民,无非就是为了各自的好处罢了,还次次找来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显得自己有多干净,寻思着几时才闹完,睿哥儿的书还没背呢。

    跟前突然亮开,纪侯爷上前一步,他上前了,自然原先跳来跳去的蚂蚱也就停了,听他怎么说。

    “陛下。”拜一礼,皇帝抬手示意他说。

    众人都等着他说句肯定的话,谁知纪侯爷说了这番,“陛下,前儿臣翻了前朝野史,说大周朝第九代君王宠信单姓贵妃,可谓以倾国倾城待之,沉溺其中,结局却不甚好,做了亡国君,听说结局就在如今的西山,这位痴情人曾为单姓贵妃赏下一枚徽章,想让她在有生之时能保得性命,以陛下高见,此位痴情人用心可否良苦,当不当得为后世之心想得齐全?”

    纪侯爷无厘头的冒出这番话,隐约中却也透出不寻常来,众人停止说话,听着皇帝怎么想。

    “纪爱卿深思远虑,此人为人之心当得齐全,可爱卿不是说了吗,结局却在西山,爱之也好,念之也罢,只看结局如何便成。”皇帝明黄身姿站起来,对着殿内的人说,“好了,莫要再争辩,今儿便议到此处,朕,给众爱卿提一个要求,今日回去之后,人人回去看前朝大周志,明日早朝,朕再听众爱卿的心得。”

    手一挥示意他们下去。

    大周志还用回去看?大周亡国便是因为权贵们极度圈地导致边疆起民乱,各地烽火四起,引得周边列国窥于,一个王朝的灭亡短短只经历了三天而已,当敌军入城时,整个国家的政权核心人物及家眷全数被逼上西山,女眷上山避难,男丁在山下守护,直到上晋建国皇帝起势击退敌军,建立新的政权,才发现,上西山的女眷无一生还,这件事,是被世家中以家训家规的方式被传世在各大世家里面,没有人会忘记,更用不着再去细细的看,所以,这也代表了皇帝的态度,圈地可以,但不能像前朝大周那般,因为圈地而引发的动荡,撼动了整个王朝,所以,诚王等三个王爷,该倒霉了。其他人尽早收手吧,各自怀揣着心思出御书房出宫而去。

    徐三爷心思揣度,前朝思帝宠信单姓贵妃,以江山代之,赠之徽章,结局亡于西山,这、、、不就是那年他们两口子陪老太君去西山避暑,遇上的那桩奇事吗,他们还被赠了一枚黑石印章,不,以野史记载,其实是一枚徽章,徽章,这事得细细研究一下了。

    徐三爷快步出宫赶回家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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