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林副将这样说,也管不得他身上都是淤泥,都往前凑,见识过华臣逸的本事后,都生出期盼来,这鬼地方滴水不下的,谁也难忍,“井下淤泥足有半腰深才落到实处,我用剑试了,往下还能伸展,华大人,您说的对,可这通则灵,不是用来说人的吗?”用来说人管用,用来做事也管用啊,华臣逸有些兴奋了,他才不要整日吃喝那泥腥味重得可以种草的水,在澜县,少说也要呆个十天半个月的,澡不能洗,脸不能洗就算了,连干净水也喝不上,他可受不了,所以才进澜县,他便寻了这地方,听张大的意思,这口老井年经久远,且世代不衰,对于熟知地理事物的他来说,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水有江河流于表面,可井水深渠便是存于地下的,这口井打的位置十分讲究,当年选位之人都不是凡人,所以华臣逸确定,这井下面有玄机,“好用就能用,好了,你去清理一下,度风。”度风虽是华家的奴才,可从小与一群整日山高水长的隐族人一处,怎么也比常人灵透,见主子叫他忙上去应了,“爷,什么事?”
既然事情确定了就要立即去做,能少受的罪就好,“寻几位大人来,今儿咱们要清淤。”这口井可是宝贝,起码澜县城中的人可以饮水不愁了。
度风哎一声,往县衙跑去,没多会儿,李大人与钦天监的三位大人并着大小官员来了,常大人他们三个原先在县衙与王县令商议建祭台求雨之事,这才是他们一行人该做的事,哪成想华臣逸一到地方便一溜烟往外走了,现在又说要人来给老井清淤,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虽然十万个不愿意,不过还是来了,总得看看华臣逸玩什么花样吧。
二十个侍卫,除了看守邪物的九个,还剩十一个,林副将领着侯在一旁,王知县虽也不知道华臣逸要做什么,但这里的人他一个不能得罪,怎么交代便怎么做,拿了手腕粗的麻绳来,将先前打水的绳子换了,水桶也换成结实的铜鼎,看着王知县一脸肉疼,度风一脸好笑,进门的时候便瞧见了这铜鼎,原先是摆在高堂门前的,说是用来镇家宅了,能保富贵还能促青天提点升官发财,华臣逸问他要,他原先还说这东西动不得,被区大人这毒舌几句打发了,还镇什么家宅,惹得他不高兴了,拟个阻碍公务的名头上书到吏部,别说升官了,就这县令恐怕也难保,王县令乖乖的让人去抬来,半人高,巧的是不是很重,还有两个提耳,刚好与这井相容纳,上上下下的提领十分方便,再说,他看过了,这鼎摆在原来的位置不合适,用过之后,再帮王知县提点一下,摆摆风水阵,说不定,还真能帮他改改语气也不一定,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听说京里来的大人要给老井清淤,还说清淤之后,老井会出水,这可是整个澜县的大事,有水才能活命啊,原先沉寂的澜县沸腾了,全往城西去,老的牵着小的,小的扯着大的,这风声传得极快,没多大功夫,就是离县城几里之外的村落都得了信儿,全都赶来看稀奇,这会子城西可热闹了,里里外外都是人,县衙里边的人都过来,将人围在线外,就等着给老井清淤。
华臣逸看看日头,未时正,恰到好处,井的讲究颇多,所以不是任何时候都动得,这个点正好,手一挥,“好,清淤。”一声令下,林副将第一个下去,井上轱辘不停的往下放着绳子,外边派了人在马桩上结着另一头,侍卫在一旁候着,几十双眼睛盯着井里,其实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声音倒是听得十分真切,先是铜鼎有碰着井壁的声音,待落到实处了,咚一声之后,便是装东西的声音,好一会儿,绳子摇晃,知道是要往上拉的意思,候着的人赶紧摇轱辘将铜鼎提上来,人人都盯着这边的动静,待铜鼎上来,沉甸甸的淤泥装得满满的,后边有马车的声音过来,果见一辆两匹马拉着的马车,后边拖着平板的车厢,度风指挥人将淤泥倒在马车上,之后又将铜鼎放下去,五次铜鼎上来之后,林副将踩着铜鼎上来,全身上下不见他哪处干净,脸上也被泥糊得只见眼睛提溜,这也是华臣逸的交代,井下不便多待,又只能一人下去,没有人一旁照看,不是很安全,谁知道越往下清,会出现什么状况呢,十个侍卫报了姓名生辰,华臣逸点了四个出来,他们四个不能下,其他六个轮流下去清淤,旁边那么多人站着,却没法帮上忙,那四个侍卫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下,不过华臣逸说不能便不能了,他们都是徐三爷手底下的兵,就是不是也至少打过交道,临行前,徐三爷可是将华臣逸的安危交给他们的,自然是要听从,华臣逸不说,可钦天监的几位大人可是明白的,有些人家,就是早晨那个时辰都要找人算一算,更何况这是为了老井清淤,听说这口老井先前是没有人用的,家家都有打井,所以几十年也每人记住它,也不会往这来,还是因为这次大旱了,城里的井都不出水了,有人想来这里碰碰运气,所以才发现这里还能出水,虽然水的质量不怎么好,量也不大,可至少还能饮用,这便可以看出这口老井的不凡来,所以,华臣逸的讲究是对的,世间万物都有因循后果,是要遵循的,不过华臣逸这下算是出名了,就是不论求雨怎样,起码澜县的人是记住他了,这样实惠的事,他们怎么没想到了,真是懊悔,求雨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但是现在清淤成功了,若是这口老井活了,整个澜县也就活了,大功一件归了华臣逸。
从未时正一直到申时末,阳光炙热渐渐变成昏黄余晖,来看的人越来越多,近傍晚了,却不见人走,马车拉着淤泥进县衙去,来来回回有十几趟,从淤泥可以看出来,先是黄黑色,慢慢变成黑色,之后变成青黛色,后儿竟然变成翡绿色,澜县是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绿意了,随着翡绿色的淤泥出来,人群欢腾了,这是水上张的绿色青苔啊,说明这老井果真是口活井,只不过原先被这些淤泥堵住了井口而已,要不了多久,便可以喝到干干净净的井水了,真是想不到啊,这京里来的大人真是这澜县一方人的救命恩人,人人相看见都露出了笑意,再看立在井口边上还是一脸淡然的华臣逸,这一刻他的身上像是会发光一般,看着他都带了景仰。
不得不说华臣逸的眼光是狠毒的,天文地理之法,讲究的就是‘观’一字,他是进了澜县便心中有底了,哪处方位处阴是阳,看得真切,虽然急着找水,也是为了能喝到一口干净水,可这样的时刻,便是救了一方人,直到夕阳西下,井下传来一声惊呼,原先围着的人再一次靠上前,可不能出什么意外了,这会子人人都在高兴呢,见里面再无动静,又去看华臣逸,这下该怎么办,只能下一声,又不知道下面什么情况,华臣逸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莫要惊慌,噤声,仔细听来。”果然人群安静下来,先是吱吱的声音,像是干焦了许久的土地突然有了雨水的滋润,正在欢畅痛饮,里面还带着人呼呼的声音,华臣逸有些坏心的后退了好几步,度风可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见他这般定是有道理,也从井边上后退了几步,趴在井边上看的人一个个越是紧张就越是往里瞧,直到后果发生得这样猝不及防,犹如怒水过江般清凌凌的井水就这样喷出来,像是忍耐了许多年,突然间解脱了,自由了,畅快了,随着井水喷出来的还有下去清淤的那个水姓侍卫,守在井边上的人一下子被淋了个透心凉,那侍卫也顺势压了他们几个山倒,人群顿时炸开,欢笑声一片,有水了,不用逃难,不用离家了,也能活命了。
井边上倒的几个人被身边的人扶起来,翻坐着看对方狼狈的样子,笑得不行,一个笑一个,总算在澜县,不用没水喝而发愁了,王知县一边抹泪,一边朝人群喊,“乡亲们快回家拿水桶来取水吧,这会子管够了。”原先还是一时欢乐,王知县一出声,听出他话里的泣声,是了,总算不为了一口喝的发愁了,也不知是谁先带头,反正一个接一个的就在城西古井这一片空地上,跪了黑压压的人,朝着老井的方向磕头,王知县也转身给井边上的人作揖,反正不管怎样,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几个大人忙让他们起来,华臣逸这会子还在井边细瞧,由之前出水那会子过后,井里便平静了,刚好水齐井壁上颜色深黑的地方,没有往下沉,也没有往上涨,实在是神奇之极,还要做细究,度风拉住他,“爷,乡亲们谢您呢。”华臣逸这才发现周边跪了一地的人,虽然几个大人连声叫他们起来,可没有人动,这会子个个看他,这样的场面他可不适应,不过没他出声,怕是这些人还跪着,转念间,他也退身几步,朝古井作揖,“逸出身常州华家,此番来贵地,多谢您赐来福水,救得一方百姓。”众人听得他一番话,各自滋味在心头,纷纷朝古井作揖,这才跪着的人起身来,不过还是上前来谢过华臣逸,华臣逸哈一声,摇手,“莫要这般,我不过动嘴皮子的功夫,清淤的几位兵爷才是功臣,你们该感谢他们。”指了指一旁拿着铜鼎装水了冲洗身上淤泥的侍卫。
林副将身上最是严重,几番下来,鼻子嘴巴里面都是淤泥,旁边的手下正帮他倒水呢,不过恍然间听见华臣逸这般说,也哈哈一声笑,“华大人可别这样,您是要紧的人,我们只是那跑腿的,这般水淋淋下来,舒畅的可是咱们,可别来这些个推语。”华臣逸也不与他多说,他还有要紧的事要做,“好了,都别谢了,日后只愿众乡亲好好待这口井,我们都是受福的人,都家去吧,晚些来取水,管够的。”众人这才回身往各家各户去,安静下来,华臣逸这才上去细看,常大人几个也好奇,都围着看,华臣逸沿着周边走了一圈,此时正是凉风习习的时候,不同午时那般就是想四处走走也没那个力气,王知县一晃变成了他的忠实跟班,起码,他头上的乌纱保住了,有华臣逸在,天大的事下来,他相信总能想到法子,华臣逸指东他便可以说出个一箩筐的由来出来指西讲古讲得绘声绘色,动听得很,可不比早前张大那个嘴笨的,华臣逸倒是听了许多有用的。
来取水的人陆陆续续来了,县衙里边的人用先前的马车装了几个大水桶的水回去,今晚可是要好好接风洗尘一回,不过这接风洗尘可不是摆宴席,是真的清洗一路来的灰尘。
回到县衙后堂,几间收拾得干净的屋子是给他们这些人住的,华臣逸让几位大人先挑,自己选了一间靠着院墙的,院墙下面堆着早前运来的淤泥,黑乎乎绿油油的一堆在那里,十分影响外观,不过华臣逸倒是表现出十分的不嫌弃,回房寻了坐处来歇息,度风推开窗户来,院子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原先的假山上还簇着几根枯黄的草,连只鸟雀都没有,院子里的人都去歇着了,也是累了几天的,度风问华臣逸,“爷可是饿了?”倒了一碗茶出来,用他们自己带来的茶碗盛了递给华臣逸,想着他午膳都没吃呢,这会子该饿了。“你把咱们带的干粮拿出来,我嚼几口饼顶顶饿,要晚膳还不知几时。”
度风忙去翻包裹,这是到湖州城的时候,商铺管事给准备的干粮,他们时有外出的,对出门在外吃用十分周到,这烤饼便是十分顶饿又好吃,还耐存,一连吃了好几块,华臣逸收了手,度风早前送去的午膳实在是没法吃,他这人就是这般,对于吃穿,他可是有条件要讲究,没条件创造条件讲究,门外是衙役抬着水桶进院子来,几个大人的屋子都送去一桶,这会子能好生洗上一回了,度风去开门将人迎进来,送水进用来洗浴的小间,拿了换洗的衣物出来华臣逸,“你的水呢,要记得洗洗,这屋子里边可都是你的味儿。”度风语塞,能不能别这样说,自己抬手闻了闻,实在也是受不了,不过华臣逸这样说,还是小小的伤了他的心,撅嘴抗议,华臣逸甩袖进小间去,“多大了还这般,我可不是你的香儿,不吃你这套。”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来送水的衙役对华臣逸可是十万分好奇加敬佩的,哪成想竟遇着他们主仆俩这般瞎闹,待度风怒目看他,一时心虚,干笑着说,“度风小爷您稍后,小的这边去帮您提水来。”转身一溜烟跑了,度风一肚子气不知道往哪里撒,华臣逸说的香儿,便是留在涞角的华家二姑娘身边的丫头,两人虽没一明白说,不过原想着都是早晚的事,所以也没让两个主子怎么出声摆明,哪成想他跟着华臣逸先到常州,之后又去了京都,华臣逸认了宗祠,承了宗庙,日后便是不会再回涞角的了,此番恐怕再也见不到涞角的人了,不由怅然,华臣逸又这般挑拨他,实在气恼,一旁坐着等华臣逸出来。
那衙役又送了回水来,还说前厅要摆晚膳了,请华臣逸早些过去,又去通知其他几位大人,华臣逸出小间来,交代度风将用过的水倒在门口廊下一口废弃的水缸里边,待度风进去,自己便找了干帕子来擦头发,一番收拾之后,他那个翩翩欲仙的样子又回来了,主仆俩房门去,遇着一同要去用晚膳的几位大人,区大人今日可对华臣逸大呼佩服,他年纪也不大,惠大人与常大人都是三十好几四十的人,只他们两个年岁小些,华臣逸比他还小几岁,不过好歹也算同龄相交,说得上话,四人一同去,商议着怎么祈雨,说到这个华臣逸便不出声了,到澜县大半天,他能感知,澜县一时半会儿恐怕下不了雨,要想百姓们可以有水生存,还是得靠能不能从地底下挖井修渠比较有用,不过他也不会平白说这些,钦天监是干嘛的,不就是整日把控这些个道理的,修渠挖井那是工部的事,看来还得给在湖州府里工部的人送去消息,让他们来一趟。
晚膳就摆在后堂的堂厅里边,这时候众人也没抱什么大吃大喝的想法,有吃的便好了,毕竟条件有限,也不为难王知县,果然不抱期望是对的,饭桌上就四个菜一个汤,旁边摆着一盆中午时吃的满头,上桌了见四菜一汤里汤水是蛋汤,四菜都是素菜,只有一盘是带肉的,还是不知存了几时的腊肉,湖州的腊味整个上晋都是有名的,此时见着也不稀奇。
酒水倒是宽裕,几位大人都带了酒来,待众人入座,李大人并着湖州府的两位大人,一个姓甘,一个姓周,常大人坐了主席,王知县陪了末席,华臣逸是无酒不欢的,有酒有菜,那盆馒头他看也没看,不过也是因为先前有垫底的缘故,吃吃喝喝一番,王知县不止一次说没有好招待的,还请几位大人见谅,此时就是不见谅也没法子的,都叫他莫要想多,就这条件,大家心里明白,直到酒喝完了,各自回房去歇息,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呢,华臣逸主仆两个回房,度风伺候他歇下,不禁闲话了几句,“爷,您该找个知冷热的人来的,您看云奶奶照顾云大爷,家里总要一个主母。”
华臣逸可没喝多,靠着硬梆梆的枕头,硌得他脖子疼,但是不妨碍他训人,“你让爷去哪里找去,表姑姑这会子没空,待她生下孩儿了,我再去央求她,总得找个像她一样的,别的我不要。”扭过脸去,把头下的枕头拿出来扔给睡木榻上的度风,度风接着,嘀咕一句,“还用寻吗,常州的尹姑娘不是心心念念的要嫁给您,奴才看,您不如就从了吧,让少夫人帮您定下,两厢欢喜、、、”华臣逸本来累得身上疼,可度风提起尹家小妹,他便连着牙也跟着疼,抓着床上叠放好的棉被一把就扔过去,“你少提她,再听你提她,小心我让你自个回涞角,看夫人不给你一顿好打。”
度风立马闭嘴了,华家主母,就是华臣逸的母亲,可是个厉害的人,对家中少爷姑娘都不留情面,不要说自己这个被她儿子迁回的奴才了,虽然日后华臣逸的婚姻大事不由华夫人说定了,不过日后也不定哪天华夫人良心发现了想儿子了,来京城一趟也不是没有的,度风立马乖了,安静的铺好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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