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项绍云抱嫃儿进产房,后面跟着一大群丫鬟妈妈,小丫头早起没看到父母亲,冲哥哥发脾气,给喝水,不要,给甜浆,也不要,早膳吃惯的清粥也不要,嘟着嘴要找,梁妈妈看着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没法,饿着肚子抱来西院。
见孩子们进来,徐三爷扶她起身靠软枕,转脸瞧见项绍云一脸无奈,再看他怀里的嫃儿,嘟着嘴,眼神哀怨得很,此时看到父母亲,张嘴哭起来,屋里人都笑,接过女儿,要往项詅身上爬,忙抱住,再看她泪珠玲珑,仰头看抱着自己的父亲,张嘴又要大哭。徐三爷心疼她,起来哄,奶妈抱着才吃饱的小少爷进来,项绍云问候过项詅,忙凑过去看,脸上红扑扑,在襁褓里睡得正舒适,徐三爷抱着女儿也来看,哄她,“嫃儿看,小弟弟”。
咦,有小娃娃,伸手要去抓,徐三爷忙扯住她,又嘟嘴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要母亲,父亲不让,要小娃娃,父亲也不让,再想到睡觉起来父母亲都不在,又委屈了,又哭,这一哭,才要抱去项詅身边的小少爷也嘤嘤的哭,徐三爷对女儿皱眉头,这下天都塌了,父亲皱眉头,父亲只有对哥哥们的时候才会皱眉头,现在父亲对嫃儿皱眉头了,哭得更大声,挣扎着往项詅去,不要父亲了,父亲不喜欢,嫃儿也不喜欢了,要母亲。
项詅笑出声来,两个孩子真够热闹的,“三爷,让她来我这里。”
徐三爷将嫃儿放到床榻上,嫃儿见母亲要,忙往她怀里去,像小猫一样蜷缩在臂弯里,徐三爷靠近看小脸,脸埋得更深,不要父亲,父亲皱眉,这下好了,项詅笑出声,项绍云背过身去,肩头颤抖,“你看,三爷就是常日里宠坏她了,小小的懂得使小性子了。”
徐三爷也失笑,这丫头也太敏感了,稍稍有些小动静她都能知道,罢了,女儿不理他,他看儿子去。
问了梁妈妈,连早膳都没吃,端来月子饭和嫃儿的白粥和芙蓉蒸蛋,在床榻上摆了小食桌,母女俩对坐着吃,对母亲的饭菜好奇,用勺子去勺,张口就吃,随后就皱眉,恩,不好吃,再看自己的芙蓉蒸蛋,隔开梁妈妈要喂的勺子,颤巍巍舀了抬手喂母亲,项詅喜欢,女儿知道心疼人呢,张口含住,母女俩笑嘻嘻,继续吃自己的早膳。
吃饱了又玩一会儿,徐三爷进来,嫃儿低头不看,屋里的人忍俊不禁,怎这般记得?
伸手抱她出去玩,嫃儿看母亲,要在这里,项詅哄她,“去看小水鸭,哥哥留给嫃儿的小雀儿,再去摘桂花来,母亲喜欢。”
这才给父亲抱了,去看水鸭子,记着母亲的话,要桂花。徐三爷叮嘱她好好休息,周妈妈扶她躺下睡去。
这才哄得出门,项绍云去拿鱼网子,在小花园里,有几缸小鱼,兄妹俩玩得尽兴,徐三爷坐一旁的石阶上,看嫃儿笑咯咯,能玩水她就喜欢,昨儿项詅生产,徐三爷比她还累,听她一声声喊痛,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端出来,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害怕,经历大大小小的厮杀,残肢断臂见得多了,血流成河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别人还会称你英雄好汉,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害怕了,心疼她,迷糊之间听她叫自己,又听她叫妈妈,身边的妈妈都在,他想着应该不是叫她们,难道项詅想她母亲了?岳母去世时,项詅才三四岁,记忆里应该是不会太依赖,第一次,徐三爷迷茫了,嫃儿端着鱼网,项绍云扶她手腕,俩人来到面前。
笑嘻嘻给父亲看,徐三爷看着女儿白生生的小脸,朝自己啊啊,示意看网里的小鱼,嘴角的酒窝与项詅一模一样,心下放宽,不管怎样,现在有女儿,有儿子,再说项绍云,那是项詅最牵挂的人,他们是夫妻,是家人,是亲人。
示意嫃儿上前来,“云儿,去拿鱼竿,今儿咱们钓鱼”,又哄嫃儿,“炖鱼汤给嫃儿,好不好?”,这下来劲了,父亲要钓鱼,钓大鱼呢。
小丫头择了桂花来,装了竹篮,徐三爷与项绍云稳坐一旁待着鱼儿上钩,嫃儿蹲在水边,看哥哥,再看父亲,怎么还没有鱼来,伸手拿过竹篮子,抓里面的桂花撒在水里面,桂花很香,鱼儿应该会喜欢,还出声唤父亲和哥哥看,果然有小鱼冒头来咬,嫃儿也是能人呢,可以抓鱼了,梁妈妈双手抱她,李妈妈身边护着,紫菱就站在水边,钓鱼的徐三爷和项绍云就在一步之外,此处是贯穿项府的小河流,从源头引了活水分支进来,再加上常日里下雨沉积,这水潭也就两个成年男子身高一般深浅,站在岸上都能看见水底的沙石和水草,嫃儿嬉笑,再看河里鱼儿游过来又游走,又拿了鱼网子来捞,搅得人面前水乱是水波,徐三爷先是看着好笑,这丫头与她哥哥们一样调皮捣蛋,正闹着,水面有气泡冒出,先是一颗,后又一颗,徐三爷顿时眼神黑沉,右手在身后朝文尚打暗语,文尚本也在笑,心兰也生了个丫头,日后不知道会不会也像大姑娘这样活泼,眼角瞧见徐三爷的手势,身上顿时挺得笔直,娘的,这帮杂碎。
项绍云正看嫃儿回身拿桂花丢进鱼网,再去水里搅和,他也看到水面的气泡,心想什么大鱼竟能吐出这样气泡,他挨着嫃儿近些,正要侧身低头去看,嫃儿的鱼网划过,水里有黑乎乎的东西往下面缩了一下,项绍云以为自己是太阳下晒久了眼花,伸手揉眼正要仔细看,顿时惊了,是水泅衣,呼地站起身就往身边围着嫃儿的人里面伸手要抱嫃儿,有人比他更快,梁妈妈是跟着老太君身边已久的人,几十岁的人了,什么没见过,她也瞧见水里的气泡,反应比徐三爷慢些,因双手抱着嫃儿不敢突然站起来,只敢用力将嫃儿往岸边抱去,紫菱站后边,眼看着梁妈妈突然将嫃儿抱离水边,也惊了一下,才反应要去伸手,眼前锦衣一闪,徐三爷已伸手抱住嫃儿,脚尖一点用力一蹦,回身站在岸边的凉亭里面,几个眨眼,离水最近的梁妈妈,李妈妈,项绍云全都噗通进水里,徐三爷将嫃儿交给手脚并用过来的紫菱,“抱大姑娘进屋,再通知文武。”
紫菱惊魂未定,抱着嫃儿就往西院跑,身后两个家人跟着,岸边传来文尚的呼啸声,想来是知会府里侍卫的暗语。
紫菱跑至西院,周妈妈正好从产房出来,远看着紫菱抱着嫃儿跑进来,赶紧迎了几步,开口就训,“疯丫头,跑成这样,颠着大姑娘小心你的皮。”
紫菱来不及喘气,“妈妈别出声,奴婢去找文武来。”
说完将嫃儿往周妈妈怀里一送,周妈妈忙接着,紫菱转身就往东院,两个家人其中一个是项七,他扯住紫菱,“你腿脚慢,我去,别惊动姑奶奶,快回屋。”
紫菱站住,回头忙去扶周妈妈,“妈妈快进屋,咱们去厢房,别吵醒了姑奶奶。”
两人进回廊厢房里,紫菱这才觉着脚软,嫃儿手里还拿着鱼网,好在没有哭,看见周妈妈抱着只是闹着要去见项詅,紫菱这才说起凉亭边的事。
河边,紫菱一走,跟着的家人全扎了猛子进水里,果然,就在才将钓鱼的地方水波浮动,转眼间数十个穿着水泅衣的人冒出头来,此时也不敢用箭,水里还有家里的人,几声脚步声,岸边也聚集了赶来的侍卫,领头的江魁神色坚定又冷冽,好家伙竟然想到从泉眼里冒出来,就不怕进得来出不去?
又扎进几个黑身影,冒头的水泅衣人,往对岸游去,徐三爷也不阻拦,待浅水区扶出一个妈妈,后又扶出一个妈妈,又是一个,全数是晕厥过去,没有知觉的,直到最后也没见着项绍云,徐三爷怒气起了,“暗影去击杀,全数给我弄进水牢,少一个唯你是问。”江魁单膝跪地,一个起落,用的是水上漂,回旋身便落在对岸的院墙下。
徐三爷立马解了外袍,身上只着单衣,弯腰便进水里,文尚跟着也扎进去。
项詅睡醒了,看身边熟睡的儿子,屋里就蔷儿在,问她,“我怎么听见嫃儿在闹?你去看看”。
蔷儿应下起身打起帘子出去问,门外守着的王妈妈和奶娘,佳儿进来,身后跟着抱嫃儿的周妈妈和紫菱,蔷儿心想,姑奶奶的耳朵真灵,可不是大姑娘进来嘛,“姑奶奶才问大姑娘,便是你们来了。”
周妈妈也笑,紫菱想笑没笑出来,抱着嫃儿进里间,蔷儿搀扶她起身,嫃儿进来,看见项詅,往她怀里一钻,撒娇。
项詅好笑的看她,衣袖是湿的,手里的鱼网不舍的丢开,周妈妈拿了件小衣来,给嫃儿换了,“乖女儿,你父亲呢?拿着鱼网去捞鱼,怎么父亲不见?”
嫃儿听项詅说父亲,抬头看紫菱,项詅顺她眼光也看紫菱,紫菱忙低头,她不会说谎,可是姑奶奶昨儿才生小少爷,若是听说河边发生的事会不会激动?
“紫菱,怎不见梁妈妈和李妈妈?她们与你同去的吧?”项詅心知定是有事。
周妈妈要回,项詅知道她定是说宽慰的话,项詅示意她,周妈妈叹气,怎么也瞒不过姑奶奶的眼睛,紫菱跪在项詅面前,“姑奶奶,河边遇险,姑爷让奴婢带着大姑娘先回”。
项詅气急,“你怎么不早说话,快去叫来项二,万要保全梁妈妈和李妈妈,她们若是有个好歹,咱们怎么与老太君交待。”
蔷儿忙上前扶了项詅,“姑奶奶别急,慢慢说。”
周妈妈回,“姑奶奶,项二领着家丁已经赶过去了,才将文武也带着将军们过去,不会再出什么事,姑奶奶小心身子。”
项詅点头,“告诉李大管家,府里的几个院门都要守好,莫放了贼人。”
说话间,小丫头来回,“姑奶奶,两位妈妈被人抬回来,安置下了。”
项詅对周妈妈说,“妈妈快去照看,即刻来回”,再看蔷儿,“你也去”
周妈妈与蔷儿行礼,转身出去了,项詅对跪在床前的紫菱,“快起来,与我说说详情。”
紫菱起身回她,主仆听着门外似乎多加了许多侍卫,嫃儿也感觉到不寻常,往母亲怀里缩,项詅回头看熟睡的儿子,心想总算有一个省心的。
一会儿蔷儿进来,“姑奶奶,梁妈妈与李妈妈正昏迷,大夫开了药方,婆子拿去煎了”。
项詅点头,“怎么昏迷的?大少爷呢?”
蔷儿犹豫一下,“是落水,许是呛了,没见着大少爷”。
项詅心想或许项绍云正与徐三爷在河边不愿回来,正想着与徐三爷帮忙也不一定,又问“有没有挤压腹部,将呛进的水弄出来?”
蔷儿摇头,项詅急道,“去与周妈妈说,叫人去弄,一定要将腹水吐出,快去。还有见着大少爷叫他来见我,再派个人去河边看看姑爷好不好。”
蔷儿应下,急步又回妈妈们歇下的侧院。
紫菱在一旁也是干着急,给项詅递茶水,又哄了嫃儿吃午膳了去睡,项詅勉强吃了一碗,叮嘱奶妈定要吃好,这样才有奶水,奶妈姓于,是算着项詅生产,侯府里紧着从京都送来的。
西院河边,文武带着将军们守着,眼瞧着时间慢慢过去,这其中水里不断有人冒头出来换气,可就是没见着将项绍云救起,文武也脱了外衣,正要将靴子解下,李卫江忙制止,“出来了”,几人忙下水去迎,徐三爷单肩扶着项绍云出来,文尚跟在后面,一行人上岸,项绍云瘫软在地,躺着大口大口的喘气,徐三爷一巴掌排在他胸膛,又是疼痛又是闷气,齐齐聚在心头,翻身就开始呕吐,只觉着将昨儿吃喝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好一会儿,才翻身躺着歇息,一边出气,一边说话,“姑父,您这一巴掌,直接把我前面还可以再续的那股气拍散了。”
徐三爷不理他,耻笑一声,这小子这身熊胆不知道从哪里来,想不到他竟然会水,先前跟着几个仆妇被水泅衣人扯下去,他倒好,沉到水下见下面是个泉眼,里面还有人从里出来,趁着闭气的功夫,搬了宽石一下堵住泉眼,徐三爷又踹他一脚,项绍云一蹦起身,眼神与嫃儿一样哀怨。徐三爷气结,害得老子在上面担心,一个猛子扎进去,连口气都没得换,着急上火的沉到下面,瞧见项绍云闭气正往泉眼搬宽石,当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小子心真够大的,是不是跟着徐家兄弟久了,所以天天干的都是想挨揍的事。
此时对岸早已打得火热,飞上飞下的西院墙精彩得很,徐三爷把上衣也脱了,就在正午的阳光下暴晒,项绍云也脱了上衣,一阵凉风袭来,鼻子痒痒,忍不住打了喷嚏,徐三爷看他一眼,“回屋去,别让你姑姑知道。”
项绍云点头,给徐三爷行礼,耷拉着上衣,三儿忙跟上,柳家小子也是水淋淋的,三个人拖着水线回东院。
对岸正在打斗的人听见喷嚏声,嘴角扯了笑,魁看见,暗自寻思,打喷嚏有什么好笑的,这帮渣子,就是欠收拾,三爷还想去找他们呢,结果他们自己上门来,晋玮这老贼真是心不死。心里想着,手下更是不客气,招招往要害里去,生擒了几人,还有游回水里往那泉眼里去的,跟着将军们身边的人又下去几个,全绑了拖出来,卸了水泅衣,露出面容来,众人眯眼,怎么是他们?徐三爷指着文尚,“快去书房拿百消丹,溺水的几个都送去,特别是大少爷和几位妈妈。”
文尚紧着行礼,也是湿哒哒的就往北院去,真是混乱的一天。
徐三爷在贼人面前站住,看着眼前一个个熟悉的人,心里骂娘,将军们说西郊大营等着他回去拾整,果然不是开玩笑的,怪不得这帮人对水里生存这样熟悉,当然也很熟悉自己的习性,竟然敢对自己的家人下手,梁乐从来都不是客气的,揪着他脚边的人皮靴子抬起就是一顿好踢,难怪前年新河被围的时候,他与几位将军去听帐,其中与田炅同一个军帐的人说话这样耳熟,原来真是老熟人。
这孙子,梁乐又是一脚皮靴。身边的将军也不阻拦,个个火气冲天,真是日月要变,反了天了,一个个瞧过去,里面都是跟过徐三爷或是上晋各大军营里面上过战场有过熟面的人,有做了将军的,有是上尉的,也有当年得过兄弟几个夸赞的,若不是有三爷的暗影在,就凭在场的将军和小厮,还真不好说今儿到底是谁倒霉,更可气的是,选在今儿这个时候,三爷的宝贝姑娘在水边玩,就这样把他们玩出水了,这是算幸运还是算幸运?晋玮这老贼到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欺君罔上,说不准还是叛国,真想一锅端了晋玮的老窝,一了干净,磨磨唧唧没完没了,现在好了,西大营被扯进去,三爷可以回去换血了,或许也是好事,从西北那场大战下来之后,各世家中绞尽脑汁的塞人进西大营,原先或许是个好的,功名利禄面前,能低得住的又有几个,眼前这几个就是例子,软脚跟的例子。
“全丢进水牢,上大刑伺候。”徐三爷接过晒得半干的月牙色里衣穿上,朝正踢得起劲的梁乐说道。
梁乐怒目一瞪,抓了脚下那个问他,“还记得你梁大爷吗,老子早该让你这孙子在马蹄下碎成渣渣,如今都学会钻水了,本事长了”,伸手一颗丹药丢进去,这是行规,虽然这帮人不定对晋玮有多孝敬,但也不排除有死磕的,给他们服了软骨散,回水牢再大刑伺候一番,什么黑的白的都吐得干干净净。
徐三爷转身就要回屋,“不要走正门,侧门也不要走,是门的都不要走,小心冲了我府里的喜气,老子昨儿个才抱上儿子,今儿就整这出,到新河来,我是很好客的。”
被梁乐踢得只剩一口气,梁乐嘴里还在骂个不停,那人开口,“徐督统,你不想要解药了吗,你那宝贝侄儿我给他下了猛药。”说完笑声难听到惨绝人寰,梁乐忍不住又给他一顿,直到没声了。
徐三爷皱眉,看到是这群人,他早知几位先落水的定是被下了药,只待今晚发作了,再看情形,眼里又是一寒,竟敢把主意打到嫃儿身上,小孩子哪里受得这样折腾。
先去西院卧房换洗,再去看项詅。
项詅见他进来,忙叫摆饭,嫃儿睡外间,趁着徐三爷吃饭,问起外面的事来,项詅后怕,拍胸口直说真是好险,又问项绍云怎么回事,徐三爷只说他也落水,恐是有些伤风,待会儿自己去看看。
就这样说定,安抚妻子歇下,又调了护卫守着,吩咐周妈妈这几日项詅的膳食全在西院的小厨房里做,除了屋里这些人,旁的一律不准进来,周妈妈应下,徐三爷又看了儿子女儿,转身便去东院,让人把梁妈妈和李妈妈还有与她们一同落水的一个小丫同挪进南院的侧院,留了婆子看着,若是晚些发热立即来报,婆子应下了。
又去东院,贺妈妈正熬了姜汤给项绍云,见徐三爷进来,忙去见礼,此时项绍云裹了厚衣裳,正在发汗,项妈妈见他湿漉漉的回来,也是为了预防生病,所以才熬了姜汤裹厚衣裳出汗去寒气。
徐三爷将裹在他身上的衣裳拿下,项绍云欢喜,他本就不愿意大热天的弄得像个蒸饺似的,此时见徐三爷帮他解脱,又奉送笑脸,徐三爷无语,怎么跟嫃儿一样,都是这副笑脸。
伸手拦下贺妈妈送来的姜汤,“不用喝姜汤,也不用发汗,只小心看着,晚些若是发热,再来告知我听”,又吩咐项绍云,“尽量躺着,晚些我再来交待你,文尚送来的药丸吃了吗?”
项绍云点头,“吃了”,徐三爷点头,吩咐送饭送汤水,自己转去北院。
果然,晚间时,梁妈妈与李妈妈,小丫头都发起热来,相伴的身上开始出痘症。
贺妈妈去回徐三爷,项绍云发热又说胡话,身上也开始出痘,徐三爷这才领着小厮将军们去看,再看到几个脸上的东西,心里明白,好在出水之后都吐了水,又服下百消丹,这身上的东西不能碰,稍碰上破皮出水就会传染一片,所以几个病人都喂了让人深睡的迷药,这东西不单会传染还会发痒,将军们不服,这药是西北秘境出来的东西,当年打西北,他们就有许多军士感染,因为没有经验,所以死了许多人,直到军医做出百消丹,又往京中递信,太医研制新药送到前线来,这才制止。
想不到还有人手里拿了这东西来害人,虽然他们都是见识过的,但这东西难解,发作起来又猛烈,也是极易取人性命,现在只待退热之后身上的痘症消失,人也就无碍了。
每人又用水冲服喂下一颗百消丹,直至后半夜,发热退了,身上的痘症也慢慢恹了,天亮时只剩红印,人也清醒过来,这才众人松了口气。
只是人不能见风,要养个三五日才行,回了项詅,说项绍云的了风寒,几位妈妈亦是所以,这几日便不在跟前。
第二日洗三,照常是熟识的几家人,蒋夫人与关夫人来看望,没见着项绍云,才知道感染风寒不能出来见客,嫃儿照旧是活蹦乱跳的,见着谁都是笑,夫人们都喜欢。
给孩子洗三,项家的舅母,外祖母,太祖母们,可劲往里面放着金元宝,银元宝,看得来观礼的人咂舌,孩子哭声响亮,都说着恭喜的话。
孩子洗三过后第七天,项绍云才出门见客,去西院看项詅,嫃儿几时没见着他,两人正嬉笑,项詅也可以起身在屋子里走动一番,这几日徐三爷多数待在衙门里,像是极忙碌。
屋里光线有些昏暗,但项詅还是看出项绍云脸上的红印,白皙的脸上特别明显。
“云儿,过来。”项绍云知道瞒不过,不过现在已经好了,笑嘻嘻走过去。
拇指按了按,确实只是红印而已,并没有留疤,问他,“你出痘?我记得你七岁的时候出过一次,怎么又出?”
项绍云愣一下,出痘吗,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晚睡得昏昏沉沉,起来了贺妈妈告诉他感染了风寒,不能去西院,他也就在东院养着,今日姑父去看他,告诉他好了,可以来看弟弟妹妹,所以他才过来。
朝项詅笑一下,“是出痘吗?”
项詅点头,应该是出痘,“还痒吗?”
摇头回她,“不痒,不痒,早好了,就是这印不好看,有没有药消一消呢”。
项詅瞪他一眼,这人关心的怎么不在正点上,这出痘是多危险的事,也没人告诉她一声,这几日让人准备的都是治风寒的药,贺妈妈应该没有乱用药。
嫃儿见哥哥凑着脸与母亲说话,扯着项绍云的小腿往上爬,也将脸凑在项詅面前,两人见她这可爱样,揪揪她的笑脸亲几口。
找了可以消斑的药膏给项绍云抹上,又交代厨房里做的吃食不要上有酱料的给项绍云,直到用过晚膳,项绍云才回自己院子。
项詅还是多了小心,使了蔷儿去瞧梁妈妈和李妈妈,果真,与项绍云一样,脸上都有红印,又送了膏药去,梁妈妈接了,李妈妈与蔷儿玩笑,“姑娘送这些个消斑的来,就是妈妈这老脸抹上也是都在褶子里,瞧不出来的。”
梁妈妈说她,“老姐姐这话说的,少夫人赏你,你还嫌自己老了用不上,莫非要赏你胭脂水粉,打扮一番,你才欢喜?”
蔷儿捂嘴笑一通,回西院时,想着还在笑,项詅问她,便与项詅说了,项詅摇头,看来两位妈妈都没事,若不然,怎还有闲心说起笑话来。
这事也就翻篇掀过不提,只是徐三爷近来脸上越来越多阴沉,虽是每次进屋对着她与孩子的时候还表现出欢喜,但毕竟是共枕多年的夫妻,他不高兴,项詅还是感受得到,或许是衙门里事烦心,想着自己在月子里还是少过问,免得他多心了又分出精力来,就这样项詅满月,出月子,孩子的满月酒便自己操办,徐三爷送信去京都,老太君与侯爷商议,给孩子取名“睿”,他虽是徐家六少爷,但却是徐三爷的长子,来恭贺的人远远近近的有许多,这样的欢乐,倒也消散了今日严刑拷问下,事事让徐三爷恼火的怒气,只喝酒大话,欢畅一会。
办完满月宴,又是冬季,项绍云整天缠着嫃儿教说话,会说什么呢,“母亲”,“父亲”,就是不叫哥哥,一说叫哥哥,她就笑咯咯,项绍云想尽办法教她叫哥哥,每次礼照收,东西照拿,就是不叫,急得项绍云要抓狂,项詅次次在旁边看着可乐,终于在这一日,徐三爷进屋来,依旧是看着孩子逗乐,不知怎么地,心里火起,突然起身,喊一声,“云儿”,项绍云正在磨嫃儿叫人,听着项绍云叫他,连忙丢下木头玩偶,回身应是,心里直打鼓,今儿没做错什么吧。
嫃儿听父亲吼人,吓一跳,憋着嘴要哭,项詅抱了她过去,徐三爷自个也觉得不好意思,忙哄,“乖女儿莫怪啊,明儿带你出去骑马。”
项詅叹口气看他,他公务上的事,自己不好过问,想来是真的棘手,从未见徐三爷这样暴躁过。
徐三爷示意项绍云,“与我去衙门。”走近项詅,亲一下妻子,又亲一下女儿,伸手抱一下,项詅看他嘴角都起泡了,心里心疼他,“三爷,凡事不能难为自己。”
徐三爷盯着她看半响,心里舒一口气,可不是吗,凡事不能难为自己,这段日子天天审讯,二十几号人,轮番下来,简直要把他气爆了,都是些个什么东西,就没见过这样背信弃义的小人,说到底也是人家的选择,既然选择死,自己何必为难,成全就好,额头靠在项詅头顶,稍会儿放开,叫上项绍云,两人出府往衙门里去。
项绍云从没见过这样的酷刑,史书上说的严刑拷打当得是如此。
再次进入当初关押华如烟的牢房,里面七倒八歪的近二十号人,个个伤痕累累,呻吟声四起,项绍云皱眉,徐三爷看他一眼,不说话,往堂前的审讯案前大刀阔马的坐下,示意项绍云坐旁边的椅子候审,酷吏提了一人上来,项绍云又皱眉,这人恐是他爹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徐三爷又看他一眼,转脸问堂前的人,“毛成,再问你一次,为何要叛军叛国,背信弃义,转而投靠逆贼。”
那人用力睁了肿得红桃般的眼睛,项绍云仔细听才听清,“人生享乐无上,自是为了享乐,三爷恐是还没有享受烟花柳巷美人脊背的欢畅,再者成王败寇,我无悔。”
徐三爷心里有气,什么叫爷没去过烟花柳巷,这话说出来气死个人呐,又是吼一声,“云儿,什么叫三纲。”
项绍云听了这毛成的话,心里也气恼,从小背四书五经长大的项绍云怎么可能会不气恼,什么叫人生享乐,什么叫成王败寇,简直不可理喻,听着徐三爷问他什么是三纲,挺直腰板端坐好,“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
徐三爷点头,又问何为五常。
项绍云又答,“仁、义、礼、智、信”。
徐三爷抬手一指面前的毛成,“告诉他,毛成,这个建周三年的探花郎,为着朱门艳女,早忘了什么是君臣,什么是父子,什么是夫妇,更不要说仁、义、礼、智、信,连同他当年的《论臣服君国论》,也被他抛之脑后。”
毛成边听边软下,《论臣服君国论》是他当年一举夺得探花的文章,圣上称赞,此乃读书人的高境界,是国之人才,就这样入了皇家军营,做了高人一等的参军,从此仕途平顺屡建军功,成了名副其实的将军,他是文人转将军最好的例子,验证了文能舌战群臣,武能独挑戍边的神话,果真神话都是骗人的,为着更好的荣华富贵,为着镜花水月的人生享乐,他以为次次能得侥幸,这一次成了阶下囚,再无力回转。
徐三爷要的就是他们服这口软,他自己也能出一口气,世间容不下这样不懂纲常的小人,他叫来项绍云听审也是为了给他敲警钟,日后若想走官途,不会阿谀奉承不要紧,顶多就是辞官归田,不会看人眼色也不要紧,最多受些窝囊气,可是,不懂君臣常理,挑战三纲五常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将案上的令牌丢下,“毛成,触国之刑法第三条,包庇逆贼,有叛国罪,目无王法,当斩,拖下去。”
酷吏将人拉下,此时便斩首。
徐三爷这样怄气,其实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凭什么人前出口成章,满口仁义道德,背后干的都是些龌龊事,什么主公,什么享乐,听来就是满肚子的气,如今见他们服了软,也算是顺了这口气来,这些人早就该死,可是不服软徐三爷就是不放,天天上大刑伺候,你若不松口就是想死也是不能。
再带着项绍云出衙门,心里总算顺过这口气,将军们见他想通,也松了一口气,总算结束头顶上这块乌云,这一个月来,天天徐三爷都是怒气飞天,底下的人只恨不得隐身才好,就怕被祸及,前儿有位守卫,实在看不下去,偷偷给下了药,徐三爷知道了,硬是冷着脸让大夫将人救回来,那守卫若不是将军们求情,差点落得与贼人同样,徐三爷只问他,“叛贼你都同情,你想着拿谁的俸禄,圣对子民不好?”
简单的解脱变成‘圣对子民不好’?,惊得在场的人全跪下请罪。
一行人沉默的骑在马上往项府去,马蹄踢踏声响了整个街角,路过一家酒肆,徐三爷,站住勒马,翻身下去,便往里面走。
伙计迎上来,点了包间上二楼,文尚忙去吩咐只能上韶华酒,今儿主子心里好过些,醉一醉明儿就好了,只不能今晚宿醉,明儿再难过。
要了下酒菜,红烧猪肘子,爆炒花生,干巴牛肉,又上了一个汤锅吃热菜,四瓮韶华酒,项绍云拉项绍云做身边,将军们围着坐下,就这样吃喝起来。
临近子夜,这才搀扶着回府,徐三爷这一回是真的醉了,许多年没有这样,项绍云没敢多喝,回府,送徐三爷进西院,项詅还没睡下,一直等着,出来接了人,再看项绍云眼神清醒,叫他回去睡,文尚与文武两人扶着徐三爷进后罩房,两个孩子跟着奶妈睡隔间,待徐三爷再出来,文尚文武告辞,项詅帮他盖上锦被,才想回身吹了烛火,一股大力拉她进怀里。
徐三爷自己用手臂撑起身,衣袖一扫,屋里只剩下一盏琉璃灯,灰暗下来,一巴掌拍下床帷玉钩,床帷里面更是昏暗。
低头附上,低语,“詅儿,詅儿。”
解了衣裳再看,就是眼前这个玉人儿,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事事理得顺当,还会与他说,“三爷,别难为自己。”
低头亲了又亲,许是酒多情浓,又有些伤感,回想起牢里的人,有许多都是当年并肩奋战沙场的人,一同大口喝酒,一同大块吃肉,如今,怎生成了这般光景,一个坐在堂上,一个跪于堂下,没有人知道当他拿起令牌说那声‘斩’,是那样难为,他不愿的,那些人都是他曾经的兄弟,心下懊恼,动作也就不顾及。
项詅只觉得今晚的徐三爷很是不同于常日里板着脸却能将欢笑收放自如的那个人,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感伤和无助,又有迷茫,直到项詅传来一声呼痛声,这才惊觉,抱着她肆意爱怜。
项詅心想,还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夫君,还是孩子们的好父亲,日后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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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三爷也来忧伤一把,真男人就该有鲜明的爱恨情痴,但都是藏在心里的、、、
每天都要感谢各位亲爱的支持,高兴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抱着擦把泪先、、、欢喜滴泪花呀。(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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