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还是第一次进来小佛堂。之前若露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她就十分好奇。
现在轮到自己亲自来体验了,若离这才知道小佛堂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一进一开的屋子,打扫的倒也干净。只是光线奇暗,就算是白日也要点上蜡烛。
小佛堂屋子正中间有一座佛龛,供着一尊菩萨。周围铺设香案贡案,就像一个缩小版的寺庙一样。只是旁侧挂了几幅黑纱,用来遮挡光线,也算隔出了另一间耳房用作休息。
若离走进来之后,就看见了王嬷嬷给自己准备的矮几。矮几上放着一叠纸笺,
旁边还有笔墨蜡烛。
这样的矮几的确只能跪着写字,当然如果没有人来看着的话,若离也打算盘腿坐着写。
小佛堂的门被随行的松儿从外面掩上,整个佛堂里安静的好似与世隔绝。若离在佛前缓缓跪下。虽说腿上绑着一大堆棉花,脸上却十分虔诚。
打开闺训的第一页,在纸上默默写下: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可为人……
佛堂四处弥漫着烧过檀香的味道。若离听见门外松儿脚步走远,换了个舒服姿势继续抄写。
从直挺挺的跪着变为跪坐着,然后又换成坐在地上。若离并不担心有人会发现自己这样,因为只要有人靠近,她从里面就能听见声音。
时间慢慢过去,若离手边抄完的闺训也有了厚厚一沓。若离放下笔墨歇歇,掀起裙子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棉护腿。忽然听见佛堂里穿来一声笑声。
这笑声虽然声音不大,但若离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因为小佛堂安静,若离觉得笑声几乎就是从自己耳边传来的。
气氛瞬间惊悚起来。若离四肢僵硬的缓缓转过脸,强忍着恐惧朝身后看去。
身后正是松儿掩上的那两扇檀木雕花的门。
有光线从门上的雕花照射进来,落在佛堂的地上形成斑驳的图案。若离松了一口气,身后什么都没有。
她再转回头来看,面前扔是佛龛、观音、桌案。一切正常。
难道是太累了?若离本来并不怕鬼神。只是刚才那一声笑,凭空传来,确实让人难以接受。若离埋头抄写不敢去想其他,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第一次的两个时辰还算能熬得过,就在若离感觉自己的双腿快要跪断的时候,佛堂外传来脚步声,随后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门。
“若离小姐,时辰到了。”是松儿回来了。
若离原本对松儿没多么喜欢,如今看见她却觉得挺亲切的:“你进来扶我起来,我的腿几经僵了。”
若离言语之间透着一种亲近,惹得松儿一愣。她上前搀扶起若离:“小姐大概从未这样久跪过吧?石头地面硬凉,也许是跪伤了腿。不如在这里坐一下,奴婢帮您揉揉腿。
松儿就要伸手上来,若离忍着腿痛连退两步:“不敢劳烦,只是刚起来有些不适应,现在已经好多了。”
若离说完还冲松儿甜甜一笑。自己腿上绑着棉花的事情,要是叫松儿知道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主仆两人这样客套了一个来回,松儿搀扶着若离起身。佛堂里又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略微沙哑低沉,就像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一下若离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因为松儿的手已经紧紧的攥住了自己。
看松儿的表情就是受到了惊吓,若离大着胆子问道:“谁?是谁在笑?”
若离虽然身材高挑匀称,但终归还只有十二岁。连松儿都要比她略高不少。可是此时若离却挡在松儿的身前。
佛堂内的黑纱微微飘动,哪里有什么人在?松儿这才反应过来,若离小姐竟然把自己互在身后!松儿一时脸红,也没有那么害怕了:“若离小姐,许是听错了,我们先回去吧。回头我让人再来查看查看。”
若离也不想久留,匆匆跟着松儿离开了。
小佛堂的雕花木门再次阖上之后,却有一个身影从黑纱后走出。
此人一身玄色便衣,步伐随意的走到矮几旁。用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页纸,读着上面的墨迹:“女非善淑,莫与相亲……当真有趣。”
他想起若离刚才腿上包着的棉花,嘴角向上勾了勾,又忍了忍,没忍住,又勾了勾。
若离回到五福堂,已经是傍晚时分,问月和踏歌早在院子口等候多时。见若离走来,两人左右搀扶住她。
问月心疼到:“小姐受苦了,明日去求求老夫让,让我们也跟着去吧,也能有个端茶倒水的人,”
“不必了,我还受得住。”若离倚着两个丫鬟,“再说我是去受罚的,要是还带你们进去伺候,也太不像话。”
三人说着进了西厢,早有秀儿准备好加了鹅毛软垫的椅子,扶着若离坐下。
秀儿解开若离腿上的棉垫,掀起裤脚。只见白嫩修长的小腿上,已经满是青紫瘢痕。
那石头地面极其冷硬。即便是隔着垫子,若离的腿也伤得厉害。秀儿拿来早就备好的药油,轻轻的给若离擦揉。
若离忽然想到小佛堂的小声,低声问秀儿:“你从前可去过小佛堂?那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秀儿懵懂,不知若离为什么这样问:“以前奴婢常去小佛堂打扫,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啊。小佛堂是老夫人念经礼佛的地方,干净又清静,怎么会有奇怪的事?”
“小姐在佛堂里可是遇见了什么事情?”问月问道。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当时佛堂里又只有我一个人。”若离并没有说出笑声的事。
踏歌想了想,对若离说:“兴许是老鼠,我听夫人院子里的丫头说,若露小姐住里头的时候,夫人常往里送吃的。有可能是养肥了老鼠在作怪。”
若离甩甩头,尽量不去想今天的笑声。自己连生死都无惧,又何惧与鬼神。
只是这事还需在仔细思量,万一又是夫人的诡计,或者是外来的男贼,自己可不能赔了名声进去。
想到这里,若离又吩咐道:“踏歌,问月,你们两人在我不在的时候,轮流守住我的闺房,无论是谁,一步步许踏入。这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要记住,多了什么,少了什么,都不可以。”
秀儿跟着若离这段时间,见过了几次栽赃。问月和踏歌也明白了若离的意思。秀儿懦懦道:“我们这是住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应该没什么大碍吧?今天踏歌和问月去桃花坞监工,我也离开了一会……”
秀儿才说完,问月和踏歌就在房间里四下查看起来。秀儿看到大家都这样认真,也去帮着去厨房里查看。
三个奴婢四下翻找一番,问月回来的时候神情不好:“小姐的书被人动过了,我仔细看了,不多不少,却不是按着原来的顺序放置的。”
“除了书呢?可还有别的?”
踏歌和问月一齐摇头。只有秀儿耷拉着脑袋:“小厨房里小姐的汤药,也被人动过了。”
若离也变了脸色,这肯定不是一般的贼。一般的贼莫说是侯府大户了,就算是偷盗小户人家,也不敢在天还未黑的时辰下手啊!更不应该偷到自己这没油水的闺房里来。
秀儿知道事情严重了,悔恨自己不该大意,害的小姐的汤药都出了问题。正端了汤药准备出去倒掉。
“先拿来给我看看。”若离阻止秀儿。
秀儿将厨房里熬药的砂罐子原封不动的拿了过来,指给若离看:“小姐嘱咐过,这药材要常在火上温着。我都是将盖子错开一条小缝放着,这样不会烧干,也不会溢出。谁知刚才去看,那盖子却严严实实的给合住了。”
若离就着秀儿的手,浅浅的闻了一下,似乎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再拿着盖子的边缘拨了拨,也未看出异样。
“还是倒了吧,重新再熬一锅。”知道确实是有人来过,若离第一个就想到了夫人,“你们也知道,王嬷嬷管着黎府后宅。以后这院子里人就多了,别处不用管,我这屋子里和吃食药材,你们可一定要看仔细了。”
若离又让三个丫鬟好一阵检查,知道确定没有多了少了什么,这才安心的歇下了。
若离这边一阵提心吊胆,老夫人那里也得了松儿的回报。
“你是说下午听见佛堂里有人声?”老夫人问道,“莫不是若离在外头结识了什么人?”
松儿摇头:“奴婢觉着不像,若离小姐当时也吓得不轻。”松儿想起若离下午护在自己身前的小模样,不由得又加了一句,“奴婢觉得若离小姐也不是那样的人。”
老夫人听见松儿这话,倒是笑了,转脸看着王嬷嬷:“你们一个二个倒是都来替她说好话,这若离真有这么好?”
王嬷嬷在老夫人面前,一改平日冷峻的表情。眼中也尽是柔和:“奴婢是看着若离小姐不错。咱们回来之前,她就住着这院子。我看那菩提树的杂草害虫都让她清理干净了。那些洒扫的奴才,可不会有这份心。”
老夫人摇摇头:“拔几颗草就能让你说她好,这还真是她的本事!我就是害怕她心思太多!”随后又摆摆手,“罢了罢了,我也知道若离不是那样的人,松儿你明天带两个人一起过去,守着佛堂看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