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藩看着弘治皇帝,道:“陛下,儿臣以为,倘若这篇文章能得以证实,于国于民,都有巨大的好处。看ΔΔ书阁wwんw.kan→shu→ge.”
弘治皇帝皱眉,有点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人的身上,当真遍布了细虫?”
方继藩道:“陛下,虽然还未有有力的证据,不过现在许多迹象,都已证明确有可能了,儿臣那不成器的太徒孙,进行了许多试验,都证明了这一点。”
弘治皇帝无言:“噢,你说于国于民,都有巨大的好处,这细虫,有何好处啊。”
方继藩道:“陛下请细看这篇论文,这其中,就提到了疫病,为何许多疫病,明明人与人之间没有接触,却可以感染呢?根据细虫学而言,这极有可能是有害的细虫在作祟,它们自口鼻而出,并不会立即死亡,而是会依附至另一个宿主身上。陛下,细虫到底是什么,它们有何特征,它们的本质为何,想要研究,只怕还需漫长的时日,可是……若能因为细虫,而了解到疫病感染的途径,未尝不可以从这传播途径上,来解决疫病的感染问题。”
方继藩道:“所以,儿臣的太徒孙,希望朝廷在这夏秋之交,来验证一件事。眼下正是伤寒风靡之时,京师里,每年都有几次伤寒爆发,每一次,都有为数上千人因此而死亡,陛下,百姓们畏疾病如虎啊。陛下乃是天子,诸公为百官,岂可不苦民之所苦,儿臣的太徒孙认为,若是戴上口罩,则可以有效的抑制病人口中喷出的有害细虫,断绝他们的传播途径,所以,希望陛下能够以天下百姓为念,下旨意,令顺天府采购大量的口罩,并且至各大药房发放,凡有伤寒者,立即发放给其和其家眷。”
“口罩?”刘健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口罩从何而来。”
方继藩振振有词道:“此事,关乎百姓福祉,西山开始制造,只要有银子,可以随时出货。”
开玩笑,无数的女工在待命呢。
刘健脸拉了下来。
李东阳微微皱眉:“价值几何?”
“不贵。”方继藩摇摇头:“才三百钱一个,若是采购十万、二十万个,完全可以保证这两个月的需求。”
“……”李东阳忍不住道:“这就是三万、六万两花银子,还只是两月所需?”
方继藩倒是生气了,这像话吗?这还是人吗?这还有良知吗?他痛心疾首的道:“李公,区区一点银子,与无数百姓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我等为官,上报君恩,下安黎民,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价钱来计算的,人的生命,是无价的,若是当政者罔顾百姓们枉死,这是多可怕的事啊。”
“……”李东阳一时语塞,罔顾人性命这个帽子戴下来,他可承受不起,他想了想:“方都尉,你不是想卖口罩吧。”
方继藩微笑,他一点都不生气:“实不相瞒,我方继藩视金钱如粪土,区区这些银子,还真未必放在眼里。”
这……
竟是实话。
人家确实是挣大钱的人。
李东阳便看向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满脑子,还是身子里有细虫,一时恶寒。对于这些天方怪谈之论,他只是苦笑。
毕竟,这玩意太颠覆人的认知了。
若是让他相信,细虫无处不在,自然,也要相信,原来脚下的地是圆的,更要让他相信,这几期的刊物里,各种离奇的信息。
庙堂上,对于这样的刊物,绝大多数人,只是一笑置之,只当是猎奇而已。
毕竟,他们的观念,来源于先祖们对这个世界的观察,祖先们,是不会错的,这些颠覆性的知识,更像是某种信口开河的故事。
可是……
看着一脸热情的方继藩。
弘治皇帝心里说,你和朱厚照那厮,还真是闹腾啊。
就不说朱厚照也跟着去胡闹了,那署名叫朱寿的文章,居然大量在刊物中引用,朱寿……这个名字,寻常百姓不知,可朝廷百官,却是心知肚明,他们见太子写这么些奇谈怪论的东西,会怎么想?
噢,对了,还有方继藩的太徒孙,他的言论,更是触目惊心,现在不少的大臣,都拿这当做言笑的谈资呢,你还以为,这是好事?
可是……
弘治皇帝皱着眉。
无论多么的荒诞,弘治皇帝看着一脸热诚的方继藩,他手轻轻的磕在了案牍上:“那就试一试吧。”
几万两银子,也不是出不起,若是当真有用,未尝不可以造福百姓,弘治皇帝当然不相信一个叫张森的年轻人,可谁让张森,有个太师公,叫做方继藩。
李东阳心里叹了口气,这是银子哪。
“臣等遵旨。”
弘治皇帝朝刘健等人道:“诸卿家,你们先告退,朕有些话,想和方卿家说。”
刘健等人起身,告辞而出。
弘治皇帝接着打量方继藩:“近来,你都在忙这《求索》的事?”
方继藩颔首点头:“是。”
“为何?”弘治皇帝若有所思。
方继藩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而要利其器,就势必需明白这个世上的本质,了解和观察的目的,在于如何使它们为我所用。”
一听这种话,弘治皇帝觉得头痛。
这正是《求索》这部刊物每一次刊发时,写在前头的话。
“可是,天下,当真如求索中所言的是这样的吗?”
方继藩心里说,当然是啊,我方继藩可以押上所有的徒子徒孙。可是,方继藩要的不是一个结果,他所要教授的,乃是自己的徒子徒孙们一种精神,一种探索、求知,永远对这个世界保持怀疑,同时论证的精神,这种精神的存在,才是打开全新大门的钥匙。
而绝不是,方继藩说了什么,方继藩又说了什么,说你大爷,我还说我是个好人呢,有几个人在听?
方继藩道:“一切,都在验证,可至少,这里头的每一个理论,陛下请细看,都有其基础,绝不只是天方夜谭这样简单。”
弘治皇帝皱眉:“太子写了这么多文章,是你教的?”
方继藩摇头:“这一点,陛下冤枉了儿臣,太子殿下,天纵英才,他的力学,如今已在书院中,引发了广泛的讨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儿臣……很佩服。”
弘治皇帝有点懵,瞧你方继藩说的,倒好像你们是在做什么好事一般。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朕的这个儿子啊,他是个坐不住的人,用老祖宗们的话,叫望之不似人君,本该太子做的事,他不肯去做,可不该他做的事,他做的要飞起了。这怪谁呢?要怪,也只能怪朕哪。
弘治皇帝面上没有怒容:“朕思来想去,由着他去吧,他若是觉得开心,那就去做,他毕竟,也曾有过深入胡地,斩杀胡酋的功劳,这星星、月儿的东西,朕其实也不懂,不明白有什么用,可他若是对此有兴致,便随他去吧。只是有一条,让他改个名,朱寿……朱寿,这天底下,谁不晓得就是他啊,你说是吗?”
“改不了了。”方继藩汗颜:“已经迟了,这朱寿之名,已在新城和西山还有屯田所,已是如雷贯耳了。”
弘治皇帝一愣。
他还是无法理解,写几篇这样的文章,就能扬名立万。
新城的匠人和西山的读书人,到底被方继藩灌了什么*汤,怎么就和寻常人想的不一样呢?
弘治皇帝汗颜:“罢罢罢,当朕没有说过,可是有言在先,方才是你自己兜售口罩的。”
“这是论证,跟做买卖没关系,做买卖是为了银子,儿臣这么做,是为了万民福祉。”方继藩纠正他。
弘治皇帝淡淡道:“无论出于什么本心,你让李东阳掏了银子,别到时候,没有效果,少不得,人家是要找你麻烦的,户部的银子,你敢要,就得承担要的后果。”
方继藩心里乐了,我还真不但要户部的银子,我还不承担后果,户部的各位,来打我呀,笨蛋!
……
领了旨意,方继藩回到西山,随即,整个西山医学院,已开始忙碌起来。
研究的结果是细虫研究所的,可要论证,单靠研究所可不成。
这细虫说,颠覆的,是眼下医学的认知,一旦细虫说成立,那么,细虫疫病说也将成立,那么从此之后,绝大多数的医学,都可能在细虫说的理论基础上展开。
这攸关着的,是整个西山医学院对于病理的基础,苏月哪里敢怠慢,一面联络顺天府,让他们赶紧的采购口罩,另一方面,再组织十数个医疗的小祖,让他们在京师各处,设立一个个临时的医疗站,从顺天府领了大批的口罩来,打出治疗伤寒的招牌,等伤寒病者的亲眷登门,而后发放口罩。
张森是最紧要的。
因为,这一次极有可能,是在无法观察到细虫的情况之下验证细虫是否存在的唯一方法,若是失败,那么他的一切理论,统统推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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