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河东省到辽北省绥n县开发区只有一条路,从我家里坐公交花四十分钟车程到县城介体市,然后倒火车再坐十八个小时直达绥南,最后打摩的花两个小时结束旅程。∞>
出发时,舅妈起了个大早,跑前跑后给我收拾行李,使劲往我旅行包里塞东西,无论装什么都嫌太少。
“舅妈,够了够了。”我制止道,“多了路上拿不动,中途还得倒两趟车呢。”
舅妈欲言又止,红着眼圈又默默地往外掏东西,颠来倒去了好一阵子。临行时,看皮鞋上有裂纹,转身回屋拿出一双新鞋让我换上。这回我没有争辩,穿上这还带着体温的皮鞋径直走了。其实我明白,这鞋是刚从三舅脚上脱下来的。
一路无话,由于在车站事先托了关系,顺利地买到了当日车票。看着车站候车厅熙熙攘攘的乘客,不由得思绪万千,记得以前上大学时,已经深深体会到春运的恐惧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又要重温一遍了。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踏上列车的一刹那便有种重生的感觉。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陌生人,心想自己连日来糟糕心情终于可以沉淀一下了。也许是紧张的神经突然得到了放松,也许是陌生环境中气氛沉闷的缘故,在伴随着污浊的空气、鱼龙混杂的人群、南腔北调的嘈杂声中,我居然趴在小桌板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来发觉火车已经停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在闷热而拥挤的火车过道上,挤进来两个夫妻模样的民工。男女两个佝偻着背,各背一个特大号的帆布包,鼓鼓囊囊的,几乎每走一步,都要被迫在过道中间卡上一段时间,然后调整角度继续前行。伴随着一片唠叨声甚至是叫骂声,民工两口子艰难的挪到两车厢接口处,把行李随便一搁,然后席地而坐。由于离我不远,我仔细打量着他们,男乘客长的黑黑的,一脸憨厚相,带着浓重的西川口音,很健谈,四处找人攀谈。
谈得高兴了,把随身携带的鹌鹑蛋取出来分给大伙吃。大多数人礼貌地拒绝了,而我却没作假,大口地消灭了多半袋。大约是东西吃多了就容易困,我靠着车门墙壁又打起了盹。没睡多久,就感觉到有人推我,我睁开眼睛一看,是那个民工兄弟,我以为他要坐,就挪开一点让出了位置继续睡觉。不久,他却更用力地推我了。我抬头看他一眼,没吭声,又向里边挪了一点,继续睡觉。可没等我闭上眼,那个兄弟又冲我大声喊到:“啷个瓜娃儿搞啦样(你干什么)嘛,老子也有票撒,让一哈(下)换老子坐到起嘛。”我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地回应道:“让个鸟啊,老子是坐票你是站票。”他反而诡异地笑了笑,道:“对头!”我懒得再搭理他了,抬头看了一眼他老婆,她不说话也不看我,却一直盯着我的衣服看。
“呜……哐嘁哐嘁,哐嘁哐嘁……”火车停够了时间,又启动了。旅客们下去一拨,又上来一拨,我已忘了先前的不快,掏出来一盒福云烟,向周围散了几支,自己也点着了一支。坐在我里手边的乘客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接过烟,凑在我耳边低声道:“兄弟,你误会那朋友了,刚才有一伙人想摸你口袋,被他搅黄了。”我一时怔住了,原来他两口子一直在帮我看钱包呢,我打开钱包,千把块钱一分不少,转身朝那两口子望去,可惜他们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向他们道谢了。
人们一旦在旧的环境中住久了,就生出种种厌烦与不满,就想去别处走走,见见不同的事物,听听不同的声音,而头脑中充一些有新意的东西,人的精神也便随之愉悦起来。
我再次把钱藏好,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起来时感觉有点热,于是我把身上外套脱了下来,放进脚边的旅行袋中,两指间夹一支烟,津津有味地吞吐起来。
又静坐了十来分钟,隔壁大哥拉开火车车窗,将烟头朝外弹了出去,低声问我道:“再借一根烟吧,一会小推车来了我买一包还你。”我给他递上一只烟,这才仔细打量起来:苍白色的瓜子脸,形貌短小,像是南方人。
“大哥,你这是去那里?”我询问道。中年大哥使劲吸一口烟,笑着说道:“在你前一站下车,海山楼啊。”
“呵呵,旅游去?”我也吐一口烟,笑着说道,“城墙一般,看看海还行。”
“不,创业去”他长叹一声,说道,“不瞒你说,计划开个私家侦探社,只不过没钱没人不知道前途如何?”
“哈哈,人各有志,保不准就能成功!”我附和道,心里却想:这玩艺儿是高科技高智商的活,你一个小白脸似的人物也去凑热闹,真让人笑掉大牙。
他似乎已察觉我的不屑,没有辩驳,沉默一会,示意我看着前方道:“兄弟,你可曾看见刚进车门的那个戴毡帽老头,一起猜猜他的身份如何?”
彼时,我正翘着二郎腿,目光空洞地望着车窗外荒凉的田野,听了他这几句话陡然有了兴趣,忙把我的眼光收回。我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满脸皱纹,留着花白的山羊张子,上身穿一副深蓝色的中山装,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手提包,左右四顾寻着座位。
“看见了,像个老工人。”我微笑着答道,“这不难猜测吧。”
白脸“侦探”猛抽一口烟,把烟头掐灭,说道:“老头是个部队专业干部,身上八成带着违禁品。”
“这也看的出来?”我怀疑他在张诌,“哦!那到要请教请教了!”
“你看老头太阳穴高高鼓起,那是长期脑力劳动的结果。你别一脸惊讶的样子,一个经常用脑的人,眉眼之间肌肉会特别紧实的。”白脸侦探得意地说道。
“你说的固然有理,这与部队有何关系”我还是不解地问道。
“老弟啊,你看老头七十多年纪了,脊背还是挺的笔直,而且在这么热的车厢里,别人安顿好之后,立马脱掉身上厚重衣服,他可倒好,不仅衣领扣子一直是系着的而且帽子也不摘。”侦探先生摊开双手,挑一挑眉毛,继续说道,“五十年前的文化人,又大概当过步兵,现在如果不是退休干部,那就是怪事了。”
“哈哈,有点意思。”我饶有兴趣点点头,接着问道“违禁品又是咋回事?”
“老头的皮包,先是压在自己屁股地下的,右手也没空闲,一直按着皮包吊带;可没过多久,他又把皮包抱在怀里;若有列车员走近,他又露出慌张的神色,把包照例压在屁股下面。”
“皮包里敢是夹带私货了?”
我重新审视那老者,只见他目光飘忽,眉宇间流露出一副过分谨慎的神气。
侦探先生看我来了兴趣,又耳语道:“再看下右侧站着的两位年轻先生,你有何高见?”
我把目光收过来,只见这两个人一个穿一件深灰色的薄外套,很宽松的样子,而脚下却穿着一双运动鞋,很破旧,颧骨高耸,目光漂移,谨慎非常。另一个五官端正,留着半尺来长的头发,身上罩一件宽大的黑呢风衣,微笑着环顾四周。那个长发青年始终微笑着,好像地轻轻说着些话。他的短发同伴却在敛神聆听的同时,敏捷地躲避让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看完这些,我立马有了结论:“短发小伙应该是携带私货,长发的是跟班小弟!”
“呵呵,老弟你还年轻。”侦探又说,“十分钟之内定有一场好戏,看完你就懂了;现在你盯紧那戴毡帽老头!”
我一听乐了,主动与白脸侦探分享了一支烟,眼睛不错神地看着那退伍大爷,大爷带着他那一贯魂不守舍的神情,机警而又茫然。盯了一会,我不禁开始同情起这个官老爷来了,占有着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反不如一个的普通百姓活的逍遥。当官老爷再次把皮包从屁股底下挪到怀抱里时,从远处挤过来一个残疾人,右腿的裤子挽起到小腿,至脚踝处却齐根断了,拄着双拐缓慢地走过来,到了老干部左近,“啪”一口浓痰吐在其锃亮的皮鞋之上,老头恶心的破口大骂:“没德性了吗,想找死?!”那个残废自知理亏,吓的连声道歉,又将拿出毛巾给老干部擦皮鞋,刚要动手,老头一脚就把乞丐的毛巾踢开了。这下人们看不下去了,纷纷来劝架,先前留长发的小伙也挤了过来,说了几句公道话。在众人七嘴八舌劝说下,这场小小风波逐渐平息下去了。定分调扯
“呵呵,这老头真逗”火车这时已经停下,车里愈发感觉闷热,我把窗户开到最大,道,“人老了,脾气还是这么大!”
话音刚落,只听见前面稀里哗啦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