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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9 别来了

    我站在原地没有回嘴,也没有回手,只是顺着艾莎那一巴掌延伸下去的方向侧头站着。卐不解恨,伸起手来又想给我一巴掌,却被卢铭一把抓住了手腕。

    卢铭最近真是堪称接巴掌小王子了,先后接下了陆知遥和艾莎没能打在吴恬恬和我身上的两个巴掌。

    只听见卢铭低吼了一声,“艾莎,你这是干什么?”

    不管卢铭曾经有多喜欢艾莎,可这一刻,我在卢铭心里的地位,明显就在艾莎之上。正所谓流水的女票铁打的妹妹,讲得就是这么个道理。

    “你看不见我在干什么吗?”艾莎仰着头对卢铭说,“我在教训你的好妹妹。”

    艾莎说到好妹妹时咬牙切齿的程度,让我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人咬去了一大块肉一样的疼。

    如果说,卢铭在看到艾莎打我的那一巴掌时,还没搞清楚状况,那么此时此刻仍然还握着艾莎手腕的卢铭,已经把艾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艾莎又为什么会如此恨我,甚至追根溯源地已经将他同艾莎分手的原因也彻彻底底地想明白了。

    “张希希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卢铭冷冷地说。

    我觉得吧,卢铭果然是卢铭,跟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就拿偶遇前任来说吧,我除了哭天抢地,一个人作死作活之外,一无是处。可再看看卢铭,尽管卢铭当时为了艾莎颓废到逃学逃课、聚众斗殴,沦落到被学校开除的地步,这感情可以说是很深沉了。但是一旦卢铭想明白了,走出来了,他对待艾莎,绝得我这个旁观者都看得暗自心惊。

    艾莎当然也是个不省心的主,不然他俩当初也不会看对眼,势均力敌的对手才能擦出最耀眼的火花来。

    “卢铭,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艾莎说这句话的时候,让我感觉好像卢铭不止跟这件事情没关系,跟艾莎她这个人好像从来也没什么关系过。难道她是得了什么选择性失忆症?把卢铭跟她好上了的那段,给自动抹去了?

    卢铭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邪痞邪痞的假笑。“艾莎,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好兄弟,你说这事儿跟我有没有关系?倒是你,跟黎麦齐还有我妹妹,到底有什么关系?”

    卢铭这么说的时候,我也是一惊。我是他妹妹这话是没错,而且这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可卢铭在明知道艾莎和他分手的罪魁祸首就是黎麦齐之后,还说他是自己的好兄弟,这一点就让我很匪夷所思了。

    后来有机会的时候,我有问过卢铭当时是怎么想的,他知道自己分手的真正原因之后,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生气么?

    卢铭不愧是个腹黑的天蝎座,他告诉我,如果他当时看到的艾莎真的和黎麦齐在一起了,他断然不会让他俩安生,正所谓“你若安华,我便受不了。”。可眼下的艾莎,根本没在黎麦齐那里落到什么好,甚至和现在的自己相比,更显得悲催,他自然也就宽了心。

    “那你也不恨黎麦齐么?”我追问他。

    “不管他以前跟艾莎怎么样,都是陈年旧事了。黎麦齐最喜欢的不是你么,艾莎她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一意孤行,是她自己的问题,我恨黎麦齐做什么?再说了,他都那么惨了。”

    卢铭,你个大臭嘴巴,知道黎麦齐惨还拿他开涮,心也是够黑的。

    卢铭的这句话,倒是让艾莎一时语塞。她估摸着也在心里暗忖着,自己跟我刨却卢铭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关系可言,而对于黎麦齐,她更多的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这么一来,她跟我和黎麦齐,真的是半毛钱都沾不上边。

    “看在我俩曾经好过的份上,我劝你还是回去吧,这里可是法院,你不会是想在这里大打出手吧,我现在就是个臭流氓,论动手,你一点优势都没有。”卢铭说着,就把艾莎的手甩向一边。

    艾莎这会儿可算是彻底无语了。卢铭见他无话可说,也不跟她多废话,转头就跟我说,“我们走吧。”

    “嗯。”我急急忙忙地往法院外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得到被押送的藜麦齐。

    可我到了门口却发现,哪里还有什么人,门口除了一片水泥地外,空空如也。

    “既然宣判了,你就能去看他了,别再这么难过了。”吴恬恬从后面走上来安慰我。

    道理我都懂,可我还是止不住的要难过。6个月,180多天,不知道黎麦齐要怎么才能挨过这段暗无天日的生活。

    宣判后的第二个礼拜,我就去了位于郊区的s市监狱。

    见到黎麦齐的时候,他穿着灰色的囚服,隔着玻璃站着看我,嘴角带着笑,眼里却尽是苍凉。

    与在法院时的匆匆相见才隔了一周,可我和他之间却好像隔了好多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其实,在看到他那身囚服的时候,我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

    黎麦齐把手指摆在玻璃上,隔着玻璃摸了摸,像是在帮我擦泪。他平静地说,“你怎么来了?”语气感觉就像是以前我去f大的操场上找他,他看见我便跑过来,一边说着“你怎么来了?”一边将满身的臭汗往我身上蹭的时候一个样。

    我呜咽着,仍然没办法开口说话,甚至没办法抬起眼睛来看他,我的内疚就快要把我淹没了。

    “你别哭呀,好时光都被你浪费了。”

    于是我紧张地看了看旁边的计时器,还有25分钟,我和黎麦齐又将隔着一层厚厚的高耸的墙壁。

    我赶紧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尽快地平复下来。

    “你看你,还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黎麦齐仍然带着微笑,只是这一次,微笑一直溢上了眼睛,将眼底的苍凉掩盖住了。

    “你,还好吗?”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于是只能以标准式的问候作为开场白。

    我想起小时候的英文课文:

    “how are you?”

    “i'm fine, and you?”

    这两句对话已经成了一种思维的定式,虽然外国人根本不会这么说。我知道,现在的黎麦齐也一点都不fine。

    “还行。”黎麦齐挑了挑眉毛,“比我想得要好。”

    “黎麦齐,对不起。”这句对不起,在我心里藏了一个多月。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于是它在我心里长啊长啊,一直长到现在,如果我再不说,我怕它就要把我整个人都要顶破了。

    “傻瓜,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黎麦齐轻轻地笑了一声。

    “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我急于想承认错误,却无法承担应有的惩罚。

    “张希希,你又妄自菲薄了。”黎麦齐又将自己细长的手指搭在了玻璃上,假意地划过我的头顶、额头、眉心、眼睛、鼻子,最后停在了我的嘴角。

    “酒是我自己喝的,车也是我自己开的,你怎么害我了?”

    “可你是因为我才会喝酒的呀。”我一定要将责任揽上身,我想试一试,是不是这样,可以减轻一些我的负罪感。

    黎麦齐摇了摇头,轻轻敲着我们之间的玻璃,“没有你在的时候,我也会喝酒啊。”

    “可是……”

    黎麦齐将手指放在唇间,对我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计时器,上面显示着我们还有20分钟,我从来都不觉得,原来5分钟,只够我们来来回回说这几句话而已。

    “时间有限,我们不讨论这个了好不好?”黎麦齐就算是打断我的话,都打断得如此云淡风轻。

    我突然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就像是一个站在台上准备演讲的人,刚起了个头就被人打断了思路,那些自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句子,也仿佛被打断的人吓得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再也找不到了。

    “希希,这种地方,以后别来了。”这好像是黎麦齐第二次叫我“希希”,我有些不习惯地在椅子上扭了扭。

    “为什么?”我不明白,难道,黎麦齐不想见到我吗?

    “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黎麦齐顿了顿,歪着头看了看我,“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这个样子。”

    “黎麦齐,你还是你,什么都没有变的。”我凑近了我俩之间隔着的那块玻璃,仿佛我再向前一些,我们之间的任何阻碍物都会自动消失不见。

    “张希希,以前,你总说自己配不上我,可你看看现在,是我配不上你了,你说,我们之间是不是变了?”

    “黎麦齐,现在明明是你妄自菲薄。你难道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吗?”我有些激动,“现在是我肯往前走一步,而你却退缩了是不是?”

    黎麦齐没有说话,我看见他的喉结在上下翻动,我知道他还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随着计时器发出的滴滴声,黎麦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在他被狱警叔叔带走的那一刻,他回头对着玻璃向我无声地做着口型。

    “别来了。”

    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话。

    之后的我又去过监狱几次,可黎麦齐再也没有出来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