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西继续趴在阳台上隔岸观火,密切关注着楼下那两位的动向,并且时刻准备着万一楼下有什么过激行为,她好第一时间从下楼救场。/是不怕王蔓会吃亏,反而担心人高马大的周晓南会不会被王蔓欺负。
“你不是说你哥生起气来,后果很严重嘛。”我怕被王蔓看见,不敢站在阳台上,只能猫在寝室里和周晓西对话。
“我哥典型的护犊心态,以前小时候也这样,他可以欺负我,但别人不行。所以,当他知道是王蔓把你搞成这副德行的,他自然想着要找王蔓算账。可我哥又从来不对女孩子耍狠,陪你去医院的这段时间,估计他早就冷静下来的。虽然不知道他俩在聊什么,但就我对我哥的了解,他现在一定跟个唐僧似得,在跟王蔓摆事实讲道理呢。”周晓南一边注视着楼下的一举一动,一边头头是道地分析给我听。
“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还能摆事实讲道理?”我有点不大相信。
“你别看我哥长得挺精明的,他最搞不定的就是女孩子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让我帮他搞定王蔓了不是么?”
对于这一点,我是相当地同意周晓西的看法的。从周晓南不分青红皂白地拉我去运动场运动,到周晓南不分时间场合地拖我去医学院解剖教室,已经可以充分地证明,他是个完全对女孩子没有哄骗能力的直男。
“不过。”说到这里,周晓西那一双像探照灯一般直直射向周晓南和王蔓的目光,突然转向了我,把我看得一个激灵。
“周晓南居然为了你,主动找王蔓摊牌,这事有点蹊跷。”
“这有什么蹊跷的。”我不以为意,“我是因为他才搞成这样的好不好。”
“no,no,no.”周晓西朝我不住地摆动着食指,“希希,我怀疑周晓南喜欢你。”
周晓西的这个推论把我吓得不轻,害得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周晓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周晓西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飞速地转了两圈,然后又把头别了回去,继续看着楼下的那个两个人,“不过也是,吴恬恬更像是我哥的菜。”
周晓西,你可差点吓死宝宝了。吴恬恬要是被周晓南看上了,那她在王蔓那里还是能找到活路的,换作是我,我觉得我自己还是自行了断比较好,反正在王蔓手里,我也一样活不了。我这人不适合夹缝求生,在陆知遥手里,我已经验证过了无数次。到高二之前,卢铭和黎丘齐一直罩着我,可到了高三,只短短一年,我就捅了个大篓子。虽然陆知遥现在跟我还是同校,但毕竟不同系,咱俩有交集的机会毕竟少。
王蔓和我可是同寝室的,要是因为周晓南,我成了眼中钉,那我接下来的三年,还不得生不如死了?
我看了看时间,王蔓和周晓南已经在楼下谈了将近半个小时了。
“你哥到底行不行啊。”对于周晓南能不能顺利ko王蔓,我表示出了深深的怀疑。
“只要不影响到我们几个的友谊,你管他怎么处理呢。”这到底是不是亲妹妹啊,我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事实证明,周晓南的道行确实不够深。王蔓从楼下回到510的时候,仍然当我是空气、是玻璃。
我给周晓西使眼色,让她探探王蔓的口风。我这个当事人在场,周晓西自然没法多问,于是我借故去学校超市买东西,拿着手机逃出了510。
回学校时还下着的雨,此时已经停了。临近6月,空气中因为还附着着大量的水汽,所以显得有些粘腻。学校的路面没有翻新过,还是三四十年代的老式路面,平时走路时就觉得坑坑洼洼,排水系统自然也不够完善。此时下过雨的路面,更是随处可见的水坑,或大或小地横亘在校园里,倒影着昏黄的路灯,以及昏黄路灯印染着的大片不知名字的树。偶尔从树叶上滴漏下一两滴尚未被空气蒸腾掉的,积攒了许久的水珠,带着悦耳的叮咚声,在周末鲜有人烟的校园步道上泛起一阵阵俏皮的涟漪。
我一路躲着随处可见的水塘,一路一瘸一拐地走。拖着条废腿,又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想了想,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去小卖部里买点王蔓爱吃的零食吧。说不定,等我再回去的时候,王蔓又变回了那个会飞扑向我的王蔓了呢。
可当我提着一大袋零食准备结账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出来。现金和校园卡,还原封不动地在我的包里躺着呢。
今天对于我而言,也许注定是一个不怎么幸运的日子。我叹了口气,准备把战利品再重新放回货架上的时候,我手里的栏子被另一双手接了过去。
“周晓南?你怎么还没回去?”
周晓南没理我,而是掏出了自己的校园卡,“阿姨,我帮她付。”
周晓南一手提着我选的,他付钱的零食,一手提着我,两个人晃晃悠悠地在园区里走着。
“我等下把钱还你。”
“没多少,不用还了。”
“亲兄弟明算账。”
“那我还欠你呢。”说着周晓南指了指我的腿说,“等你好之前,我都欠你的。”
“你不是帮我付了医药费了嘛,算扯平了。”
“不是还有营养费啊,精神损失费什么的么?”周晓南一脸严肃,竟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第一次见着主动要求赔偿的。”我笑着说,“那等你以后赚大钱了,记得通知我来碰 瓷,这样我也好讹笔大的。”
周晓南也笑了。
“王蔓回去没怎么你吧。”
“但也没理我啊。”要不然,我也不至于为了让周晓西替我探口风而拖着需要静养的左腿在外四处游荡啊。
“那你也得给人家台阶下啊,不然你还希望人家立马对你热情如火啊。”
嘿,我发现周晓南还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一边口口声声说欠我的,一边又帮着王蔓说话。
“那你在楼下到底怎么跟她说得呀。”我好奇地问。
“男生拒绝一个女生还能怎么说,你不是也被拒绝过么,这个还用问我?”
周晓南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不偏不倚地正好穿过我的胸口,牢牢地扎在了我的心上。我停下脚步,被周晓南扶着地手臂一僵,连同扶着我手臂的周晓南的手也跟着一滞。
我甩开周晓南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我承认我生气了,就算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我仍然还是会生气。我气得,不仅仅是戳了我痛脚的周晓南,还有那个始终耿耿于怀不肯放下的我自己。
周晓南三步并两步地跟了上来,“对不起,我讲话的时候没过脑子。”
“周晓南,我在你面前已经足够狼狈了,你就不要再每次变着法地揭我疮疤吧。”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周晓南有能够让我豁然开朗的能力,也同样能让我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周晓南,你真应该尝尝被人甩的滋味。”
我承认,我这句话有点恶毒了。可我是真的气愤,就算周晓南你是个直男,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能如此随意地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吧。何况,这么做,你也不见得会有多高兴。
“如果可以,我倒是愿意替你被人甩。”周晓南激动地说,“张希希,你干嘛不能向前看?一直活在黎丘齐给你的假象里,你就能开心了么?”
我握紧了拳头回头冲周晓南大喊,“我跟你很熟吗?要你替我被人甩?要你管我是不是活在过去?”
是啊,我跟你很熟吗?要你对我怎样生活指手画脚?要你对我是不是还想着黎丘齐评头论足?周晓南,你是谁?你又凭什么?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很遭人嫌,天天耷拉着八字眉愁眉苦脸。又像只疯狗一样,不管谁提到和黎丘齐有关的任何事情,我就咬着谁不放。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即使自己都很讨厌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在深山里迷了路的独行侠,没有指南针,也不会看星宿,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凭着自己的力量走出来。妄图能够找到可以带我走出这片迷雾霭霭山林的人,却一次又一次把那些前来搭救我的人赶走。连我自己都分辨不出,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有人来救我,还是病态地沉溺在这种独自恐惧和无助中无法自拔。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痛,并快乐着。正如周晓南说得那样,我是心甘情愿地活在黎丘齐给我的假象里,连一场充满了仪式感的分手,都无法拯救我。
周晓南没有再跟着我,只是把从超市里买回来的零食塞进我手里就走了。我想但凡还有些气性的人,一定都不会再跟着像我这样的一根筋到底、谁都劝不动的傻子。
我发现自己总是能将身边的人惹毛,所以,卢铭曾经给过我一个很中肯地评价,那就是,“人是好人,只是eq过低。”可情商这个东西是天生的,我妈自己都没有,又怎么遗传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