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来了,看完再走呗。x西辩驳,王蔓就拉着我和周晓西挤进了人群里。
王蔓还真不是盖的,我和周晓西两个人拼尽全力都没办法挤进的人堆,王蔓只片刻,就杀出了一条血路,拖着我和周晓西,挤到了人群的最前头。
我真的是很佩服男生们的体力的,一个上午的踢正步已经把我的两条腿给踢残了,可那些在球场上驰骋着的男生们,竟然看不出一丝的疲态。他们顶着正午火辣辣的太阳挥汗如雨,整个裸露在外的皮肤,由于汗水的折射,泛着青春洋溢的光。。
周晓南就在其中,抢断、回跑、带球上篮,一气呵成。围观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男女混杂的叫好声。周晓西十分别扭地晃着自己的身体,默默地往后退,想要重新淹没在人群里。可她哪里是王蔓的对手,王蔓将她整个人牢牢地用手臂锁在身边,完全不给她任何可以逃遁的机会。
周晓西曾经说过,她不愿意和周晓南共处在一个空间里。从小到大,他们之间的比较实在太多。如果说周晓南是太阳,那么周晓西只能是月亮。仿佛她周身所有的光芒都是他给的,如果不是因为周晓南,她只能是个又冷又硬的冰疙瘩。
可周晓西是有血有肉、有心有感觉的人,她不愿意一直处在哥哥的耀眼之下,她不想再过得那么压抑。于是她选择了逃跑,跑去上寄宿制高中。她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掉周晓南,可她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岂止是因为各自上了不同的高中就可以被否定掉的。她仍然是周晓南的比较对象,仍然还是那个什么都不如周晓南的周晓西。
周晓西不是没有想过去外地上大学,也许这样才可以彻底离周晓南远远的,可a大一直都是周晓西的梦想。为此她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在梦想和逃避间,带着侥幸地选择了梦想。她以为,按照周晓南的成绩,f大应该是稳操胜券的。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周晓南居然也会选择a大。于是,周晓西更恨周晓南了。虽然,周晓南什么都不知道。
“啊。”随着周围人的一声尖叫,人群迅速地散开,而我却呆立在原地,任由周晓南手里的篮球,朝我的方向直直地飞过来,又擦着我的耳朵飞向我的身后。
那一刻、那一秒、那一个瞬间,我又无法抑制自己地,想起了黎丘齐。
记忆向洪水般袭来,带着旧时光的味道。
那一年我高二,黎丘齐高三。
高三课业繁忙,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黎丘齐了。那是秋日的某个周五,周末的最后两节课,高一和高二都不用上。我在教室里做值日,正在把一个一个椅子往课桌上翻。走廊上还有没有走干净的同学,背着书包朝两边的楼梯口走。
“听说,隔壁学校来踢馆,要跟我们高三学长打篮球比赛。”
“不太可能吧,高三那么忙,谁会真去打篮球啊。隔壁学校瞎叫唤呢吧。”
“听说高三都迎战啦,也算是课余的调剂吧。听说卢铭和黎丘齐也会上场耶。”
“真的?那我们也去 看看吧。”
听到黎丘齐的名字,我把整个耳朵都贴到了教室靠走廊的玻璃窗上,可惜说话的那两个女生早就下了楼。
我也顾不得自己还没有翻完的椅子、还没有扫干净的地,就拎起书包赶去篮球场。果然在那里找到了卢铭和黎丘齐的身影。黎丘齐不是个会主动挑事儿的人,所以我断定今天的篮球比赛,一定是卢铭组的局。
我偷偷跑去场边找卢铭,“卢铭,你不好好学习,跑操场上来干嘛?”
卢铭在热身,穿着背心裤衩在场边边压腿边说,“那帮孙子太欺负人,都欺负到爸爸头上来的,我还要无动于衷么?”
“灯泡赵都不管管你们?”那个时候灯泡赵还是卢铭的班主任。
“今天晚上自习要考试,现在放了自己看书呢。”
我看向站在不远处,同样背心裤衩的黎丘齐,对着卢铭千叮万嘱,“你自己都学会了,可别耽误我家男神复习。”
卢铭哈哈大笑,“你当黎丘齐是省油的灯?”
然而,到最后,真正耽误了他的那个人,却是我。
第一节比赛快要结束的时候,我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一颗出界球,砸得鼻血横流,差点就要去做整形手术了。我把这场事故归结成隔壁学校有组织有预谋的一场报复行动。当时场上的比分是21比12,一中领先。他们一定是觉得自己踢馆不成、颜面扫地,所以恼羞成怒,又一定是看到了我在开场前和卢铭聊得正欢,才把我当成了打击报复的对象。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那颗篮球就这么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我的脸上。
那是我第一次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黎丘齐的面前,成了我最想抹去的一段黑历史。
我的脸在那一刻感觉不到疼,同样也感觉不到存在。只有身上地上的血迹,提醒着我,现在的自己一定像个嗜血怪物。
当时的我倒是很淡定,站在原地供所有人瞻仰。我只看见卢铭冲上去,就给了那个扔球的傻缺一拳,黎丘齐却是朝我跑过来的。而那场篮球赛,也最终成了一场惨淡收场的闹剧。
黎丘齐二话没说,横抱起我就往学校的医务室冲去。那是至今为止,我离黎丘齐最近的一次。近到我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跳漏的那一拍。我以为是我太重,我以为是我当时的样子太恐怖,我却从未想过,他那漏掉的一拍心跳,是因为心疼。
黎丘齐怎么可能会心疼我呢?那个在初雪的夜晚对我说喜欢别人的人,那个在医院门口对我说忘掉的人,那个在我生日时说我是妹妹的人,那个和陆知遥一同出现在拐角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心疼我呢?
在到医务室之前,我已经不省人事了。等我再次有了意识的时候,医务室外的天色,已经黑如油墨。
“你醒了?”黎丘齐坐在医务室床边的小板凳上。
我还没彻底恢复意识,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有鼻子隐约的疼痛让我渐渐清醒。我下意识地要去摸鼻子,却被黎丘齐握住了手。
“别动。”说得那么轻柔,那么小心翼翼。“再碰又该出血了。”
此时的黎丘齐凑近我,把双目集中在我的鼻子上,那么认真细致,好似在研究一样精巧的物件。如果当时的我没有被篮球砸中脸,脸上没有还未擦干净的篮球印和血迹,没有蓬头垢面,没有满身污浊。我都要忍不住想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眉心,鼻尖,脸颊,唇角亲一亲,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惊异于自己可以像个熟识这些技巧的姑娘那样思考,可我却没有办法将它赋予实践,我像个浸了水的泥娃娃,一摸便满手污垢,这样的我又要怎么启齿。
“希希,你还好吧。”黎丘齐见我双眼空洞,以为我还没缓过劲来。
“如果你觉得头晕,我就带你上医院,如果没觉得不舒服,你可以再躺一会。”我看着此刻有些紧张的黎丘齐,这是一个淡定凉薄之外的黎丘齐。是什么搅乱了他的心绪,又是什么打破了他的孤冷。那时的我不够确定,也无从确定,他的一切反常皆因与我。
“我还是带你上医院吧。”黎丘齐转身准备拿包,却被我拉住了衣角。
“丘齐哥,我没事,能陪我再呆一会么?”只要一会就好,只有你我的这个空间,再呆一会就好,这便是少年时代的美好。
只是我忘了,那天晚上的黎丘齐,以放弃了一场考试作为代价。而往后,他又将放弃什么,来作为纵容我无理要求的代价呢?
时光又回到了2011年的9月,s市近郊的一处农场的操场边。几秒钟前,一颗篮球以迅猛地速度擦着我的耳朵飞扑而去,而几秒钟后,我蹲在地上,无可揭制地又想起黎丘齐,再一次被淹没在了往事里。
“希希,你没事吧?”周晓西和王蔓也蹲在地上,检查我有没有受伤,周晓南此时也跑了过来。
周晓南走到我身边,想要把我扶起来,“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带你去医务室?”
“周晓南,你能不能滚远一点?”周晓西愤怒地一把将周晓南推开,“瞧你干的好事。”
我拉住周晓西,不想她为了我和周晓南吵架。
“晓西、王蔓,你们陪我回宿舍吧。”
周晓西和王蔓二话不说,扶起我,拨开人群就往宿舍楼走去。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被那颗突如其来的篮球吓坏了。
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那颗篮球迎面而来的瞬间,如同一只描摹过去的笔,慢慢将那些已经褪色的记忆又重新修复上色,还原出了一幅我好像遗落在了某个角落的画卷,而那副画卷里的黎丘齐,竟然和我记忆中的他有了不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