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快结束的时候,我给黎丘齐打电话,但是手机那头一直循环播放着黎丘齐的彩铃,guns n’roses的《don’t cry》。卐>
“don’t you cry tonight.
i still love you baby.
don’t you cry tonight.
don’t you cry tonight.
there’eaven above you baby. ”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也是在我第一次给黎丘齐打电话的时候。当时我还觉得很神奇,一个90后的男生,居然还会听八、九十年代的硬摇滚。为此,我还特意在网上找了他们全部的专辑来听,却怎么也无法对他们的音乐产生任何爱屋及乌以外的感情。我跟卢铭说起黎丘齐的彩铃时,卢铭告诉我,自打黎丘齐有手机到现在,这首don’t cry就没换过,究其原因,他也只是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我怕黎丘齐嫌我这里闹哄哄,于是又走到饭店门口,继续给他打电话。却听到一个熟悉的电话铃声从饭店的拐角处飘过来。
原来黎丘齐一直都在饭店周围,我挂了电话兴奋地往转角处跑,却和陆知遥撞了一个满怀,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哟。”我摔得有点蒙圈,一时没看出眼前的人是谁。
就听到我头顶一个让人厌恶的声音传来,“张希希,你走路不长眼睛么?”
我揉着被摔疼的屁股没好气的回她,“你长眼睛了,你怎么不避开。”
陆知遥鼻子里哼哼,撞着我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闻声赶过来的是黎丘齐,看见坐在地上的我,赶紧将我扶起来。
“希希,你没事吧。”
我朝他摆摆手,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具体奇怪在哪里,于是随口问了一句,“陆知遥怎么会从那里出来?”
黎丘齐显得有些局促,躲避似的一直没有看向我的眼睛。
“我认错人了,以为她是你。”
黎丘齐此话一出,我怔怔地看向他。那说不上来的奇怪的地方,我终于知道是什么了。黎丘齐没有见过换了发型的我,又怎么会把一样发型的陆知遥错认成了我呢?
我多希望自己的智商在高考的时候都用尽了,可是,此刻,我却异常明了地意识到,黎丘齐他,好像是对我说谎了呢。
黎丘齐也意识到我在看他,接着问我,“你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去医院。”
我木纳地摇摇头,脑子里回响的,是他作为彩铃的那首《don’t cry》,“don’t you cry tonight.”只是,再没有了“i still love you baby.”
张希希,你哭起来很丑,所以你不可以哭。
我不知道应该将陆知遥和黎丘齐摆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上,才是最合适的。一个是和我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死对头,一个是我朝思暮想、诉尽衷肠的爱慕对象。他们两个本不应该有什么交集,或者说,在我看来,他们本不应该会有交集。然而,这样一个初夏微风徐徐的夜晚,他们同时出现在饭店的拐角。我宁愿,此时黎丘齐说他们只是正巧碰上,只是认识的人之间一个简短、单调的招呼,而不是一句“我认错人了。”。黎丘齐,你的谎言竟然如此的拙劣,简直漏洞百出。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不是你的亲人,不是你的爱人,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我只是你的学妹,你朋友的妹妹,我甚至不能算是你的朋友。虽然我们之间分享了秘密,而这个秘密却浅显的根本无法称之为秘密。
此时的我 ,除了故作轻松和镇定,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我轻轻地、不露声色地笑,“丘齐哥,你找我什么事?”
“哦。”黎丘齐像是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一般,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丝绒方盒来。
没错,就是那个原本生日那天,他要送给我的那个小方盒,那个曾经他用力地将它捏在手心,刻入骨骼的那个小方盒。时隔3个月,他终于将它交到了我的手里。可是,为什么,我却高兴不起来呢?
“希希,祝贺你毕业。”
“谢谢。”我答得口是心非。人总是这样,即使心里插满了刀子,仍然要告诉自己微笑面对。
我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的,是一根施华洛世奇的天鹅水晶项链。
我记得,去年卢铭考上北大的时候,他带着我和黎丘齐出去庆祝,路过施华洛世奇专柜的时候,我说喜欢这条项链,想趁着卢铭心情大好的时候讹他,没想到他抵死不从,怎么都不肯帮我买,还讥讽我说这个是男朋友送给女朋友的,我一个单身狗,要什么项链。我当时气得要死,诅咒卢铭当一辈子单身狗。
一年过去了,卢铭有了艾莎,我依旧喜欢黎丘齐,只是这个喜欢只空留了一个过程,却缺了结尾。即使现在,我得到了这根项链,即使这根项链是我喜欢的男生送给我的,却仍然没能让我摆脱单身狗的命运。
我多希望在这个6月还未变得异常闷热的夜晚里能够听到黎丘齐跟我说,希希我喜欢的那人就是你。
我多希望我回答他的是,那么巧,我也喜欢你。
可是6年过去了,我的那句喜欢你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而你的那句我喜欢你,我却永远都等不到了。
黎丘齐给我的那根施华洛世奇的天鹅项链,连同一年前卢铭给我的写有黎丘齐手机号码的小纸条一起,躺在我钱包的夹层里。我一次都没有戴过,过了这么些年,项链早已经被空气镀上了一层暗色的氧化物而失去了原本的晶莹闪亮,可我却舍不得丢。就像一个占有欲旺盛的孩子,霸占玩物成瘾,即使知道有些玩具不属于自己、有些玩具对于自己没有任何意义,却仍然不肯放手。她不想知道那些玩具幸不幸福,她也不想知道自己幸不幸福。
我与黎丘齐再见面时,面对他刻意看向我空空如也的脖子时的失望,我熟视无睹,我甚至一度有种报复得逞之后的快感,但是很快,这种快感就被无助取代,甚至更汹涌。然而,这些年,我的脖子始终都是空荡荡的。我从不戴项链,甚至连围巾都很少戴了。我的潜意识,把我颈项上的小小空间留给了那根天鹅项链,留给了黎丘齐。
而黎丘齐至此之后,总是会将与我见面的第一眼留给我的脖子,从失望到无感再到自然而然,他仿佛在无形中养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对我的习惯。
高中毕业到高考查分之间的这二十多天里,我过着无组织无纪律的闲散生活。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仿佛只有用这种更空虚的方式生活才能显得我的内心不那么空洞。直到卢铭给我打电话,问我去北京的票买好了没,我才想起自己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给忘了。
我急匆匆地穿衣洗漱,又急匆匆地跑去附近的火车票代售点买去往北京的火车票。那个时候s市到北京的高铁还没开通,飞机票我又嫌贵,于是,没有选择的我,只能硬着头皮买了历时12个小时的动车票。
“张希希,你脑子进水了吗?12个小时的火车,当心把你屁股坐烂了。”卢铭听说我买的是火车票,震怒了。
我把手机拿得远远的,好让自己的耳朵少受一点罪,“飞机票那么贵,我还是个学生好吗?”
“就贵了200块,3个小时就能到北京。”卢铭依旧在咆哮,“时间成本你不考虑的吗?”
时间成本又是什么鬼,你让我一个高中生考虑那么深奥的问题?不过事后想想也是,为了这200块,我得把火车上的椅子坐穿了不可,因为我买的还是最差的二等座!
我被卢铭骂得灰头土脸,但是,既然这是自己的选择,那么就算我真把屁股坐烂了,我也必须硬挺着。
“好了好了,你让艾莎到时候去火车站接我就行了,其他的就不劳您费心了,我自己能搞定。”说完,不等卢铭再对着我逼逼,我就把电话给掐断了。
6月17日,我背着书包,拎着行李箱整装待发。我爸送我出门,我妈在门口又是一通唠叨。
“希希,在火车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自己的包包一定要看牢了。”
“知道啦。”我有点不耐烦,“我那么大个人了,你还怕我丢了不成。”
“现在拐卖妇女儿童的可多了。”
我显然不属于儿童,难道,我是妇女?
“哎哟,妈,我下了火车就有人接了,放心吧。”我宽慰我妈。
我妈还打算继续嘱咐,被我无情地打断了。
“妈,再不走火车要开了,我到了给你打电话。”说完,拉着我爸火速下了楼。
到火车站的时候,离火车发车还有45分钟,我跟我爸道了别,就独自过安检,找月台去了。
在候车厅找了个位置坐下,我把行李箱推到面前,拿出手机无聊地翻看着。周围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一个高高的身影在我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我没在意,依旧看着手机,直到那个身影的主人凑近我,我才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我的右侧。
“你在看什么?那么入神。”这个高高的身影,居然是黎麦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