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两百九十三章 恳求

    王护士到了例行查房的时间来看小晨,刚进门就感受到了病房里的低气压。∥小晨,发现她的眼睛红肿着。而坐在另一边的林素繁则紧抿着双唇,脸色铁青着。她心里微微吃惊,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之前还有说有笑的两人,现在却呈现一种僵持的状态。

    王护士向来是敬重林素繁的,小步走到她身边,关心地问道:“阿姨,您没事儿吧?昨晚您去哪儿了啊。之前小晨还担心您,问我您昨晚去哪里了呢。”林素繁恨恨地说道:“果然是我的好女儿啊!这么关心我!”甩手就走出了病房,门“砰”地一声仿佛要把空气震成碎片。王护士和慕小晨的心不由地随之颤动。

    慕小晨轻轻地哭了起来,王护士着急地拿起纸巾帮她擦眼泪,安慰她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可以说出来,能帮着小晨出主意排解心中的烦闷啊,而且孕妇经常伤心的话,对胎儿也会产生不好的影响。慕小晨脱口而出:“为什么感觉自己的人生,自己活着是那么地艰难呢?”王护士安慰道:“其实除了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每一个人生活在世上都很艰难的。比如我做护士这一行,遭遇过形形色色的人,也会可怜自己的生活太心酸,但是我依然继续做着看护。因为在做看护的同时,我发现自己是被人需要的,人生很艰难但是有意义。有烦恼的时候最好睡一觉,醒来就发现什么都不是事儿。”

    慕小晨的确累了,她乖顺地躺下,王护士帮她盖好被子,守在她旁边,直到小晨沉沉地睡去才离开。慕小晨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一幅幅影像在她眼前飘过,这些日子的起起落落、生生死死的画面,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空无一物的海洋里,她越坠越深。“啊——”地一声尖叫,慕小晨从梦中惊醒。

    窗户外的两三点灯光透了进来,但这并不能抹去这个房间的黑暗。慕小晨觉得害怕而无助。周围只有深到心底的黑暗,一丝光亮都没有。她只是想做一个平凡的慕小晨,什么豪门恩怨、利益纠葛,通通都不是她人生所希望遇到的。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个黑盒子,以及黑盒子里的慕小晨。慕小晨下了床,摸索着走到门边上。“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大片地光透了进来。光的浮尘漂浮着,慕小晨看着这般景象发呆。

    “小晨!”苏可的声音回荡在慕小晨的耳边,慕小晨醒来,发觉自己做了个梦中梦。带着迷蒙的眼神看着苏可,问道:“苏可,你怎么来了?”“今天一天都很担心你。想着晚上来看看你。你是不是做噩梦啦?额头上好多汗哪。”苏可柔声问道。慕小晨想到了自己的梦,又看了一眼苏可,说:“苏可,你看到我妈了吗?我想找她说会儿话。”苏可来了医院之后,就没见到小晨的妈妈,就笑笑说:“我去找阿姨,你好好待在病床上,有事儿记得喊护士。”慕小晨点点头。

    慕小晨告诉苏可,她妈妈一般都在医院的公园里散步。苏可径直走到公园里,由于天色较黑,路灯昏暗,没有清晰的视野找一个人还是很困难的。来回踱了好几圈,还是没有找到阿姨,苏可倒是出了一身汗,站在一排灌木丛前休息了一会儿,听到背后传来啜泣的声音。在医院听到这样的声音,苏可的心里难免发怵。她弯着腰,透过灌木丛的缝隙,借助隐约的灯光,想要看清声音的主人。身子一直往前探,一个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摔了下去。啜泣声戛然而止,这边苏可摔得手疼腿疼,心中暗暗叫苦。“苏可?”林素繁带着惊异的神情看着趴在地上的苏可。“阿姨,您在这里啊,我找了您好久啊,小晨说想跟你聊聊。”苏可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枝叶和灰尘,慢慢走到林素繁的身边。

    “她找我干嘛!”林素繁语气生硬,仿佛那个“她”不是她女儿,而是一个惹人厌的陌生人。“阿姨,您看,小晨她怀着孕,刚刚还出了车祸,最近情绪波动也很大,您是长辈我们理应要先敬您。但是,也希望您能体谅到她最近遭遇的各种痛苦,况且小晨很爱您这个妈妈啊。”苏可三言两语就把林素繁的心说化了,她想着这么多年都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对于小晨,她的内心还是万分愧疚的。于是,起身往住院大门走去。苏可跟在后面,欣慰地笑了。

    林素繁和苏可一起走进病房。“苏可,谢谢你帮我找到我妈。”慕小晨感激地看了一眼苏可,注意到苏可的狼狈之后,她开玩笑地问道:“苏可,你是不是被我妈欺负啦?”苏可告诉慕小晨,她是意外地摔了一跤才找到躲在灌木丛后的阿姨的。慕小晨“咯咯”地笑了起来,苏可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想到母女俩肯定有事儿要谈,随手拿起包包转身离开的时候说道:“你们母女俩要心平气和地好好聊天哦!”。慕小晨心里觉得苏可真的是她这辈子最知心的好友。

    苏可来到医院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徐昭林的车,喊道:“哟,正巧了,我要回家,徐司机就免费送我一程吧。”徐昭林看着她一瘸一拐地坐上车,蹙紧眉头,本来想生她的气,想到她今天来回奔波已经很累了,腿又受了伤就不忍心责怪她关心好友而忘记关心她自己了。

    一路驶离医院,朝着苏可家的方向疾驰。

    病房中的慕小晨温和地让母亲坐到自己的身边,拿起梳子,帮她梳理杂乱的头发:“妈,你晚饭吃了吗?是不是一直自己待在外面啊?妈,你好不容易回到我的身边,我很珍惜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光。过去,我常常怀念你和爸爸。今天我真的不想跟您吵架的。”这一番话激起了林素繁心底的涟漪:遗憾、愧疚和感动。

    “妈妈,我想求您一件事,您能答应我吗?”慕小晨说完,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林素繁由于多年来的愧疚,二话不说点了点头。“今天晚上,我想做妈妈怀里的女儿,想和妈妈一起睡觉。”王护士夜班查房,发现她俩安稳地在病床上睡觉,会心一笑,轻轻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的争执声把周围病房都吵醒了。好事者躲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吵闹声。“你让我答应你的事情就是让我去自首?!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说尽了花言巧语、母女情,就是为了哄骗我去自首!让我坐牢!我好不容易能回到你的身边,你就是这样把你的母亲推向监狱的吗!”林素繁撕心裂肺地喊道。慕小晨镇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说:“投案自首,可以酌情考虑刑期。妈,你的确做出了伤害别人的事情啊!难道妈妈不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妈妈已经被复仇的阴影蒙上了自己的良知啊!你知道我现在对允家多愧疚吗!”

    林素繁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巧言欺骗自己去投案自首,她从未觉得自己偷袭允涯是一件泯灭良心的事情!她做着这一切都是因为允家害得他们家破人亡!“我不会去的,你就是以死威胁我,我也不会去的!你让我投案自首到底是为了良知还是为了你的允骕!还是你想让我死在你面前?”林素繁气愤不已,决绝地说道。“因为妈妈伤害了允骕的父亲,您知道我现在有多愧对允骕嘛!我都不敢见他!”慕小晨一想到允骕现在举步维艰的处境,自己要承担一大部分责任,为他心痛不已。如果自己看住母亲,让她杜绝与舒景柔来往,或许就不会发生伯父被偷袭的事件了。

    “你的眼里只有允骕,根本没有我这个妈!不敢见更好!这辈子都不要见了!怎么没了这个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嘛!我没了你爸爸还不是苟延残喘着!为了谁!为了回到我亲爱的女儿身边!弥补这些年错失的母爱!你呢!只想到要跟允骕双宿双飞!你把你的母亲置于何地!”林素繁气得直跺脚。慕小晨赤脚从床上下来,慢慢靠近自己的母亲,二话不说拉起母亲的手往外走。“你要带我去哪里!”林素繁疯了一般质问慕小晨。慕小晨什么话都不说,径直往外走去。聚在门口的人里面给两人让道。

    慕小晨和林素繁在走廊里不停拉扯着,王护士跑过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母女俩。周围的人叽叽喳喳说道:“你看,一大早上,这母女俩吵得不可开交,搞得大家都没休息好!”“是呀是呀,生病住院一点都不照顾周围病人的感受!”“可不是还在走廊里吵吵闹闹,真不嫌丢人。”“王护士,你们护士站都不管管吗?”有人对着王护士喊道。王护士看着林素繁和慕小晨厉声说道:“住院部要保持安静,你们不知道嘛!慕小晨你是病人,阿姨你是她母亲,您是来照顾她的啊!你们俩怎么可以在公共场合吵得周围的病人和家属休息不好呢!有事儿不能再病房里好好商量吗?”慕小晨委屈地看着王护士,说道:“王护士,你说得对,这个责任我一人承担了。但现在性命攸关,为了我妈,我就是在她不情愿的时候也要立马带她去派出所。”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对着母女俩指指点点,慕小晨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坚决地说:“我们去派出所!”林素繁没想到慕小晨这么坚决地要带她去派出所,也没想到她这么大义灭亲。怒视着自己的女儿,“啪”一声,手掌印清晰地印在慕小晨的脸上。慕小晨呆了几秒钟,依然没有放开母亲的手,顾不上脸上的疼痛,一直往前走着。朝着室外温暖的阳光走去。

    昨天晚上的梦给了她启示,与其等待着所有事件的宣判,还不如自己勇敢地去面对问题。既然是问题自然有解决的方法。自己的母亲做错了事,就得承担后果。这个后果,她会陪着自己的母亲一起度过。她要用自己的爱去感化母亲,将母亲从复仇的世界拉回来。母亲这几十年被仇恨蒙蔽得太久了。

    林素繁吃惊地望着慕小晨,她那一巴掌下去,慕小晨竟然无动于衷。她害怕慕小晨义无反顾地把她带到派出所去。自己几十年来一直偷偷隐藏着,让大家都以为自己因为车祸去世了,恢复了自己的身份,重回自由。现在,她的女儿却又要把她带入另一座黑暗的牢笼。林素敏瘫坐在地上,控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旁若无人,大声地哭了出来。慕小晨被母亲突如其来的痛哭声弄得惊慌失措。

    慕小晨定了定神,看着母亲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弯下腰,扶着母亲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说道:“妈,我们必须去自首。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不是不爱你,是爱你才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