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偏西,何松涛和柳问情一路走来,一个费尽心思想要逗佳人欢笑,一个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路程上也不觉得怎么遥远和寂寞了。⌒>
转眼间,西郊秘牢的入口处已经近在眼前了,柳问情自然也是从何家祖屋所在的村庄穿行过来,何松涛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肆介绍了何家怎么怎么样善待这些村民,好以此来博得佳人的欢心和喜爱。
何松涛倒是没有撒谎,只不过跟云藏锋说过的那一番论调倒是不能够再说了,免得引起柳问情的反感,故此只捡了一些好听的地方来说,七分真三分假倒是让人难以分辨,何松涛也不算是撒谎了,只是把某些地方夸大了而已,柳问情亲眼所见村民丰衣足食,自然也就信了七八分。不管何松涛所言是真是假,村民的生活水平摆在那里自然是不假的。
看了看日头,何松涛狗腿子一般对柳问情说道:“现在日头尚早,我们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你与云藏锋说完话,路上不耽搁的话还可以赶回去用晚膳。出门的时候,我已经吩咐好厨房煲好了汤,回去我们就能喝了。”
柳问情也不去理会何松涛的话,何松涛对她越是好她越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应对,想当初在九玄门,大师兄宁宥也是这般对待她的,她也是不知道如何去拒绝宁宥的好意,这才造成了她和云藏锋之间的误会,只是这一次,不再是误会了。
走进直转而下的洞口,顺着四周岩壁旋转而下的楼梯走到西郊秘牢的内部,昨日一场大战残留的痕迹还依旧残存着,负责看守西郊秘牢的众多守卫在各处修修补补,西郊秘牢因为隐秘性的关系,在秘牢一隅常年都存放着以防不时之需的材料供修补使用。
何松涛很看得起云藏锋,给了云藏锋从未有人待过的甲等监房,只是他也很惨,寻常人被抓了只是被关起来,不会被限制行动的自由,但是云藏锋在何松涛眼里实在是太过于危险,倘若让他手脚自由,恐怕这里所有的守卫加起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
所以云藏锋不仅仅是被穿透了琵琶骨,手脚还各自被绑上了铁链,一头连接在手脚上,一头连接在监房靠着里面一边的四个角落,吃饭也不敢轻易放开,差遣了专门的守卫负责喂云藏锋饭食,只有在云藏锋要方便的时候,守卫才会解开云藏锋的锁链,换上特制的手铐脚镣,然后才能让云藏锋去方便。
柳问情走到云藏锋面前的时候,云藏锋看起来虚弱极了,深深刺进两边肩胛骨的铁钩击碎穿透了他的肩膀,让他的双臂动弹一下都十分困难,不单单是因为疼痛,更多是重要的骨头受损,导致行为受限。
这里的守卫或者说是狱卒都是昨天云藏锋和谢老道一战的见证者,深深地被云藏锋的武力震慑住了,都不敢过于接近,如果不是害怕饿死了云藏锋被何松涛怪罪,根本不会走进云藏锋,对于他们来说,云藏锋只有保持着这个虚弱的状态,他们才是安全的。
所以过去了将要一天一夜,云藏锋也没有进食,加上肩膀的铁钩没有去除,血流不止,换做常人早就失血过多而死,饶是云藏锋这般强悍的体魄也虚弱至极。
柳问情隔着铁牢的牢门看着虚弱的云藏锋,万般情愫走遍四肢百骸,两滴眼泪包裹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却没有流下来,何松涛跟在她的背后静静地看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问情没有像自己想象的一样会声嘶力竭的大哭一场,也没有像何松涛想象的一样会尖叫着质问他为何要这样虐待云藏锋,会要求他把云藏锋从铁链的束缚之中解放出来,一切都没有。云藏锋自然也看见了来人,他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就如同柳问情一样眼眶红红的与她对望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何松涛冲着掌管钥匙的守卫招了招手来,守卫很是识趣的将钥匙交到了何松涛的手上,何松涛替柳问情打开了云藏锋监房的大门,接着把剩余的钥匙交给了柳问情:“这是锁住云少侠四肢铁链的钥匙,我把它交给你了,至于要怎么样,你自己来决定吧。我去外面等你,你们好好聊吧,放他走的时候别让他动刀子,那把刀实在是太吓人了。”
柳问情递还给何松涛一个感激不尽的眼神,何松涛示意一般的点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柳问情走进监房,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去打开锁着云藏锋的铁链上面的锁,四把锁开完,云藏锋就像失去了支撑一样向后倒去,不过好歹柳问情也是一个练武多年的人,身形一转就把云藏锋搂入了怀里,只不过云藏锋要比柳问情重不少,两人顺势缓缓坐到了地上。
云藏锋说道:“柳姐姐,你真的来了,我昨夜做梦还梦到你来着。没想到今天你就出现了,我想应当是老天爷有眼,眷顾我这个垂死之人吧。”两人十年未见,本来应该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事,云藏锋设想过千万种和柳问情重逢过的场景,却没有想到重逢之后的第一面,他自己就如此的狼狈不堪。
柳问情替他拔出肩上的铁钩,然后替他擦了擦那张被污泥遮盖住了的邋遢面容,说道:“十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油嘴滑舌,只不过人长大了不少,十年前的时候我还能抱得动你,现在已经有些吃力了。老天爷怕是不会再眷顾你了,因为你不会死了,我是不是耽误了你的好运气。”
云藏锋似乎很享受躺在柳问情怀里的感觉,闭着眼睛在柳问情并没有高高耸起的胸脯上面蹭了蹭,也不去管铁钩从肩膀拔出来之后的血流如注,只是说道:“柳姐姐十年前抱得动藏锋,现在都已经修仙了这么多年了,抱起来肯定是更加的轻而易举了。遇见你,本来就已经花光了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我也只有这一件事情要求着老天爷,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没有旁的事情要求着他了,再不眷顾我也没什么所谓。”
柳问情现在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第一次在千娇阁遇到了云藏锋,那个时候的他也是这样依偎着她,只不过当时的自己没有这般的心境罢了。
柳问情拿这个只要一在她面前就油嘴滑舌的孩子根本无可奈何,只是现在不能算是一个孩子了,她说道:“再是抱得动也不能抱了,你现在比我还要高出许多,抱着也不再像个样子了。你还是花言巧语的哄骗我开心,偏偏我心里知道你是在骗我,我还是甘之如饴,这辈子上了你的贼船,怕是就毁在了你的手上,只是......只是......”
说着说着柳问情眼眶里的两滴眼泪终于还是滑落了下来。
云藏锋最看不得女人哭,身边的女人多种多样,不管是去妖界历练的龙灵还是远在昆仑的欧阳红袖都算是国色天香,偏偏是长相相对来说比较普通的柳问情最能够带给他那种放松和依赖的感觉,不管是十年前娇弱的柳问情还是十年后武艺卓绝,道法高超的柳问情。
他想要抬手拂去柳问情脸颊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连抬手都很难做到,只能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柳姐姐,你别哭了,还是有什么事比我们重逢还要重要的。不管有什么苦难,以后我都陪着你一起走,一起熬过去,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十年了,我失去了你十年了,我不想再过那种没有你的日子。”
柳问情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最后还是决定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说给云藏锋听。她觉得有一句话何松涛说得对,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总有一天都是要去面对的,再说了,她这一次来这里就是来跟云藏锋做一个了解的,她已经答应了何松涛的要求,也**于他,柳问情做不出来言而无信的事情。
终于,柳问情还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了云藏锋,云藏锋听完先是一愣,而后就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因为巨大的动作,原本就已经重伤的肩部更是血流不止。
柳问情责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地用真气封住云藏锋的血脉,让血流的速度慢下来。
云藏锋无言的抽泣着,虚弱的身体躺在柳问情的怀里颤抖,他恨自己,恨自己这般无用,现在连扇自己两个耳光都做不到,他想抽身而起躲在一个角落里抱住自己的膝盖哭泣,他想拿起长刀戳进自己的心口里,但是他都做不到,他只能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这个救他的女人的怀里。
云藏锋说道:“柳姐姐,你打我两巴掌吧,我真是没用啊。是了是了,我早该想到了,你和何松涛一起过来,肯定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何松涛是一个商人,从来不做吃亏的生意。要你比要我好,不仅有了一个强有力的贤内助,还可以抱得美人归,何松涛啊何松涛,真是厉害的人物啊。”
柳问情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孩子,她问他:“你不怪我吗?”
云藏锋叹了一口气:“怪你,怪你根本就不懂我。哪怕是我死了,我灰飞烟灭了,我也不希望你用自己去换取我的安全和自由。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怪你,是我伤了你的心,是我技不如人,是我不中用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我只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年轻气盛,练了十多年的武艺,为什么还是这么不堪一击,为什么天生没有丹田,处处受制于人。我就是一个废人,废人。”
柳问情摸摸他的头,说道:“我送你出去吧,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希望你不要把这里的秘密泄露出去,也不要再来找我,否则我必定亲手对付你,这是我和何松涛交换的条件。记住,不要再回来, 否则岂不是枉费了我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