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交替,大殓之期悄然而至,蜀山上下无一不身着缟素,死者为大,便是以陈悟玄的身份地位也穿着丧服以示对死者的尊重。$一脉多数人常年都是身穿白衣,这一次的大丧之礼也穿白衣就品不出来什么不同了。
蜀山的规矩,丧礼很简单,本来上几炷香再由陈悟玄送入英灵阁就可以完事了。不曾想这一次来了这么多江湖侠客,不得已要把丧礼办得繁复一些,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些江湖侠客不远千里慕名而来的旅途辛劳呢。辰时刚过,蜀山上云缭雾绕,大厅门前广场上已经是聚满了人了,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不枉昨夜蜀山弟子挨门挨户的通知各门派丧礼开始的时辰,只不过按照常理,红白喜事,婚丧嫁娶这些大事都不会有人携带着兵器前来祝贺的,人家的地头上,面子还是要给足,兵器是凶,人家办着喜事你整一个凶器来算怎么回事。只不过蜀山一门剑仙,办起丧礼来倒也是奇特,门下弟子两袖清风以礼相待,前来吊唁的宾客却是腰间鼓鼓囊囊,想来是藏了不少暗器的,更有甚者,一杆几乎一丈长的虎威狼牙棒立于身边一侧,那脸上有月牙伤疤的肥头和尚也是倒提一柄月牙铲,虎目圆瞪,择人而噬。
蜀山弟子即便是修了个清净淡雅,不动无名之火的心境也不免有些愤怒了。俗话说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蜀山这些年轻一辈弟子修为还并不高深,此刻又是在他们最为推崇尊敬的恒峰丧礼之上,这些江湖侠客带着兵器实在是让人无法笑脸相迎,于是便一个一个都咬牙切齿,估计不是顾及还在丧礼之上,立时便要动起手来。所以说年轻人还是修为不够,且看蜀山掌门陈悟玄,稳坐高台之上,双目微微闭合,如同神游天外的老神仙一般仙风道骨、六根清净,只不过那因为驻颜有术而如同中年人的相貌实在是让人联想不到神仙中人去。
眼看日头行至中天,云雾散去些许,被派遣为司礼的弟子估摸了一下时辰差不多了,高呼一声道:“时辰已到,丧礼开始,入殓。”话音刚落,三道身影从外面飞来,踩着众多豪杰的肩头跨越到了参加吊唁的队伍前头。
三人落地,门口收礼迎客的弟子声音才传过来:“唐门陈龙象陈少侠,益州侠盗权富贵、神捕裴锦绣到。”
三人恭敬冲高台之上的陈悟玄作揖道:“晚辈三人路上有事耽搁了,迟来一步,搅了恒兄丧礼流程,实在是过意不去。还请宣武道长宽宏大量,多多海涵。”
陈悟玄睁开双眼,示意司礼弟子继续,司礼弟子这才继续。入殓本身作为丧礼的第一步,需要由死者直系亲属为亡人穿上送老衣,在脚踝处绑上麻绳,口内含玉或者是钱币,王公贵族可能会会含着夜明珠或者什么珍贵宝物以使得尸身不朽。棺内金黄色褥子铺底,亡人身上盖银白色被子,意为铺金盖银。亡人头枕山形枕头,脚下放置一个河流形状的物品,寓意为头枕山,脚蹬河。亡人身上有七个钱币和七朵子棉,寓意为后人留子留财。入殓后棺木前点一盏长明灯,灯长明,人长生。此类种种不一而足,总之很是繁复。只不过,恒峰举目无亲,前没有长辈,后没有后人,尸身也早已被云藏锋付之一炬成了飞灰,只能一切从简,将装有恒峰骨灰的瓷龛装入棺木之中,再将棺木放入石椁。其实,这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过场罢了,蜀山历代没有土葬的习惯,都是火化送入英灵阁,立上一块牌位就算了,等这些客人走了,瓷龛还是要拿出来的。
入殓之后又是下一场仪式,总之一套一套,层出不穷。等到日头偏西,众人东偏西倒的打起了瞌睡,这丧礼才算是结束。司礼弟子宣布丧礼结束的声音落下,从早上到下午不置一词的陈悟玄才站起身来,抱拳说道:“丧礼结束,感念诸位武林同道对蜀山弟子恒峰的关怀,感激之情实在是无以言表。蜀山上面清贫,不喜食大鱼大肉,饮食中间也少有荤腥,想必诸位多有不惯,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担待。眼下弟子恒峰的丧礼已了,烦请诸位前往饭堂共用晚膳,晚膳之后,愿意下山的自有弟子相送,不愿意下山的可以在蜀山上面多多盘桓数日,能力之内,蜀山自当以礼相待,以尽地主之谊。”
人群中间那倒提月牙铲的肥头和尚站出来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他奶奶的,这鸟丧礼终于结束了。实话告诉你们吧,佛爷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个什么叫恒峰的鸟货,我是听说蜀山上藏了个叫龙灵的妮子,花容月貌,佛爷来就是为了她。宣武道长,识相的就把她交出来,否则我也不管你什么蜀山不蜀山的,掌门不掌门的,佛爷我一把火烧了干净。”
陈龙象闻言哈哈大笑道:“想来你便是从嵩山少林寺被赶出来的虎头淫僧了?听说你被少林寺五行长老中的枯木长老一掌击中命 根子,身负重伤而逃流窜到了益州,没曾想在这里见到了,失敬失敬。只不过你的口气太大了些吧,蜀山剑仙人人身怀绝技,我还真没看出你有什么本事能放火将蜀山烧个干净。”
虎头淫僧被人揭短,怒不可遏,举起月牙铲便向陈龙象攻去,陈龙象从腰间掏出一对锁链,锁链漆黑如墨,一看就知道分量不轻。陈龙象一边舞动锁链一边说道:“来得好,唐傲大哥说我过于刚猛,过刚易折,让我练练这软兵器调剂调剂,正好拿你检验检验这些天的成果。”虎头淫僧一杆月牙铲舞得密不透风,宛若车轮,陈龙象的两条漆黑锁链如同黑蟒,转眼便缠斗在了一块。陈龙象虽然力大无穷,可是这软兵器实在不是他所擅长,一身蛮力半分也使不上来,练的日子又短,很快落了下风。虎头淫僧一铲拍开陈龙象的黑色锁链,软兵器本来就靠一股巧力驱动,陈龙象却是一身蛮力,黑色锁链冲出一半便后劲不足,被虎头淫僧拍开,虎头淫僧乘势一转月牙铲,便是直取陈龙象的下阴处。起先陈龙象取笑他被枯木那老东西毁了行人伦大事的家伙什,此刻他便也想毁了陈龙象。陈龙象本来不灵巧,此刻感觉小腹一阵寒意,急忙屁股一翘,月牙铲只差半寸就击中了,被陈龙象堪堪避过。虎头和尚也不是易于之辈,自然乘胜追击,双手一扭直刺,月牙铲如同利剪飞出,硬生生多出来三分,陈龙象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高手风采了,还是宝贝重要,便就地一个懒驴打滚避过飞来的月牙铲,天下英豪在此,无不大笑。
权富贵低声对裴锦绣说道:“陈兄空有一身蛮力,却不得使用锁链的章法,以自身所短攻敌之所长,是为不智。如果执意如此,势必不能战胜这虎头淫僧。”
虎头淫僧虽然不曾取得战果,却也大大落了陈龙象的面子,也不追击了,反而随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什么举世无双陈龙象,我呸,在佛爷面前不过是个怂包罢了。看来你们这益州五秀,多半是徒有虚名,改日就去峨眉找那涂渺渺,看看仙子在床榻上与其他女人是否也一般无二。”
涂渺渺陪着龙灵和欧阳红袖在人群中观战,此刻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纵身一跃,飞出人群,举剑就要将这满口污言秽语的虎头淫僧毙于剑下。虎头淫僧站在原地,嘴里仍是说道:“想必这小娘子就是涂渺渺了,也不是如传闻中所言黑纱遮面啊,听说你琵琶弹得不错,就是不知道吹箫的功夫是否如琵琶一般一流了。”说完便自顾自大笑起来,在场有懂得这和尚暗语的男人也都附和着笑了两声。涂渺渺虽然是不懂淫僧说的话什么意思,但见那淫邪的笑便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正准备用长剑一较高下以解心头只恨,那虎头淫僧又说了:“我可不愿与你过招,要是伤了你这娇滴滴的小美人,我可心疼得紧。再说了,好歹益州五秀也是名声在外,难不成还要车轮战我一个无名小卒?”
陈龙象拉住涂渺渺,说道:“刚刚托大了,学艺未精,让你见笑了,还是我来,一定帮你撕烂他的嘴。”涂渺渺哼了一声,对于这虎头淫僧,多说一句也欠奉,只不过这一声轻哼,在虎头淫僧眼里便是千娇百媚,婉转低鸣,让他心里痒痒的很。陈龙象叫了他一声:“喂,淫僧,别分心,架还没打完呢。”虎头淫僧回过神来:“你功夫太差,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让唐门门主唐傲来吧。”陈龙象将铁链缓缓缠绕在双掌之上,试了一下松紧说道:“刚才是,现在可不一定了。”说完,脚下一踏,举拳直轰虎头淫僧的脑门。
虎头淫僧见这一招威势不凡,也不敢托大,双手架起月牙铲挡在身前。权富贵说道:“陈兄这一拳谁也不能硬接,这虎头淫僧躲开还好,若是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只见陈龙象裹着黑色锁链的拳头打在月牙铲中部的木杆之上,月牙铲应声而断,拳头去势不减,正中虎头淫僧脑门,发出一声脆响,在场众人都是行走江湖的好手,哪能不知道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再仔细看那虎头淫僧,一张大脸五官全部被打进了脑子里面,看不出个人样了。陈龙象收拳站立,缠绕手上的黑色锁链还往下淌着鲜血,回头冲涂渺渺咧嘴一笑:“不好意思,用力过猛,说好只撕烂他的嘴的。”这一笑宛若屠夫刚刚杀完猪的一笑,让每一个人背后都直冒冷汗。
人群之中又走出一个人来,赫然便是之前在锦绣城却云楼有过一面之缘的风亮节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