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暗杀的人,是他要保护的人……他们本来应该是敌人的,不知道怎么了,现在并肩坐在一起,还到了她能够很坦然地接受他轻轻敲击额头的程度。≒>
是的,她感觉到那敲击中,不但没有恶意,还有些十分温暖的感情。就像是遥远记忆的彼端,还在父母膝下的自己,得到的来自父母的关爱。
缇娜真的不讨厌。
可是,她也不得不面对一个十分为难的问题。
“晶宇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master是不会放弃这次任务的。他已经派人去调查您的详细情报了,我想要不了多久,命令就会是让我将妨碍任务的您排除。”
因为无法违背命令,她显得有些沮丧。不过,让一个十岁的女孩,突然去决断这样的事情……违背命令就意味着死亡,杀了他又不愿意……的确有些勉强了。
“安兰德吗?”晶宇平静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缇娜吃了一惊,“您,您连这个都已经知道了?”
晶宇微微地点头。目的是要让她感觉到他的深不可测,他是故意的。只听他在缇娜的注视下淡淡地说道:
“你知道四贤人吗?安兰德只是其中之一,日本这边也有一位‘贤人’的哟。”
缇娜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反应到了晶宇话中的意味。
“我曾听教授提起过她,说她是一位空前绝后的变态……”
似乎是觉得当着认识那位贤人的人的面,说她的坏话不好,缇娜连忙又加上了自己的赞叹:“我,我想,能够被教授那么……在意,她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
她努力装出,‘自己真的是这么认为的’的表情,把晶宇逗笑了。这又反过来使得缇娜那尚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涂上了羞赧的粉红色。
“说她是变态也没差……嘛,头脑好到太过超常的人,没几个是正常的。”晶宇止住了笑意后说道:“我将那颗圆球交到她手中,她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那是安兰德发明的仙费尔德。并且在听到使用的人是一名诅咒之子后,还大发了一通脾气哟,扬言要好好地踹那老顽固的屁股。”
缇娜半张着小嘴,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晶宇的最后一句话,她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场景太过于骇人,导致她脸色变得极差。
晶宇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揉了揉她那银金色,因为睡得朦胧而忘记了打理得乱蓬蓬头发,“所以,没有必要担心那位安兰德的命令,我们可不怕他。”
缇娜明白了晶宇的意思,但她超乎晶宇预料地摇了摇头。
“我们是计划制造的机械化士兵。除了我之外,我知道的还有五位,全都可以算作是我的妹妹。其中,由ip排位在21位的莉塔索斯贝利,作为领袖。可是,真正统管我们所有人的,是莉塔的促进者……我们平常称之为姐姐大人,是一位情绪令人捉摸不定,完全看不出喜怒的人。”
晶宇的眼睛眯缝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就算是那位安兰德教授会忌惮这边与他同等级的贤人,那位‘姐姐大人’也未必会善罢甘休吗?”
缇娜以阴郁的表情点了点头,不用晶宇提出来,她已经用充满了敬畏的语气说明道:“姐姐大人待我们很好,我其实是对于违抗她感到不安。而且,姐姐大人还很强大,我无论如何也赢不了她。”
‘难道也是个机械化士兵?’晶宇猜测着。且不说这个‘姐姐’,排位21的起始者,的确有些麻烦。如果她来东京区域,而晶宇没有提前察觉到的话,对其他人而言就是一场大危机。
他凝思了起来。
缇娜以为他在衡量利弊,露出了些微的失望。但是,晶宇的表情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他猛然看向了缇娜,那双黑眼瞳中的认真,甚至吓了缇娜一跳。
“缇娜!”
“是。”
“我想向你确定,你到底是不想杀人,还是不想杀没有过错的人。”
缇娜呆了一下,‘他连这些也看透了吗?知道我来找他,不止是因为不想与他敌对。’
不过,问题真正摆在面前时,她又沉默了下来,无法迅速作出回答。脑海中,回忆起一直以来的经历……她杀了不少的人呢。杀什么人时会痛苦,杀什么人时很快就会放下……她渐渐地有了个划分。
晶宇等着她,一直过去了三分钟后,缇娜才再度开口。
“我只是,不想去伤害没有过错的人,那让我良心不安。”
是的,最好的话,当然是能够不再杀人了。可是,她也知道手上染了罪恶与鲜血的自己,是无法回头的。那么,至少能够选择不去杀那些好人吧。
东京区域的统治者,想必也像别的统治者那样,不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他们是政治家,好与坏的衡量,已经变了味道了。
但,从感观上,缇娜觉得圣天子是个好的统治者。杀了她,也许东京区域至此混乱,甚至有可能灭亡。到时候会死掉多少人?那都将是她缇娜间接造成的。
她有些害怕承担这一点。
“那你就坚持下去!”晶宇的双手,捏住了缇娜柔弱的双肩,“有句话叫做生不如死,你只是想要活着的话,当然无所谓。可是,想要活得开心,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然后,他自信地笑了笑,“当然,我也没有想过要让你死,那太可惜了。”
缇娜呆呆地仰望着他。她觉得,这一刻的他,仿佛散发着光芒一般,夺目璀璨。
而在不知情的路人们眼中,一个男人居高临下地凑近了穿着睡衣的小女孩——
“喂,那边的是不是在袭击小女孩啊?”
“是啊,那个孩子好像都要被吓哭了。”
“不行,通报警察。”
…………
通报你老母哟!晶宇懊恼地以凶狠的视线瞪向他们。
缇娜则是揉着眼睛笑了起来。
稍后,在晶宇的帮忙下,将自行车折叠。她拉着自行车,坐在了他的后车座上。再度由他载着她,驶往她租下的小公寓宿舍。
晶宇从那破旧的出租房离开时,已经是中午了。他又去了圣居,正巧在食用午餐的圣天子便邀请他去了餐厅……当晶宇看到独坐在长长的餐桌一端的圣天子时,着实吃了一惊。
他指着她面前的餐盘,“你就吃这个吗?”
那是些近似于流食的东西。看不出食物的原来材料,已经全部粉碎了。
“真,真是失礼,那是我们费了好大工夫做出来的。”
圣天子的左右背后,各站着一个人。一边是秘书清美,她手中捧着文件,像是在汇报些什么……看来圣天子即使在用餐中,也没有闲下来。另一边的,是一个戴着高高厨师帽的男性,正因为晶宇的评价而面露不满。
晶宇本来是站在餐桌桌面的。闻言,一瞬间就站到了这厨师的面前,单手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高了一尺。
“你是个厨师的话,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对于人类是美味?”
那厨师从不遭遇到这种事,更是被他的表情吓得说不出话来。
“晶宇先生,请你克制!”圣天子也是吃惊于晶宇的动作,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以威严地口气说道:“他并没有做错……这些食物是按照毫克为单位,经过精密计算后制作出来的营养餐。我需要它们……”
她顿了一下,似乎觉得那理由难以启齿。可是,晶宇正盯着她,又逼得她不得不说下去。她叹了口气,抿了抿唇后——
“很多人称赞我的容姿。他们希望我保持美丽,如果那样我的声音能传到更远处的话,我便会基于连我的肉体都并非我个人所有的意识,去保持美丽。所以,我需要这些食物来保持营养的平衡,借以维持与民众之间不成文的信赖关系……”
“混账!”
这呵斥的声音,甚至连清美与厨师脸上的崇敬与感动都吓退了。
“那样的执政者,我绝不认同!”
晶宇丢下厨师,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那背后的,是面色惨白的圣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