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宇先打量了一下房间。
他在由众多抽屉组成的衣橱处,看到了被夹住而露出一角的长筒袜;在钢琴下面,看到了举重用的杠铃与锻炼手臂用的哑铃;梳妆台上几乎没有化妆品,另一边占据整个墙壁的书橱内,厚重的砖块书估计她也很少去翻看吧。
作为女孩子的房间,这里还真是缺少情调。
晶宇也不客气,就在卡莲的注视下,坐在了一张圆桌旁的茶座上。
“帮我倒杯茶。”他说道。
卡莲的唇角抽搐了几下。想到他毕竟是中华联邦那位鼎鼎大名的龙之军师,她强忍下将他赶出去的冲动,坐在了他的对面,抬起茶壶给他倒上。
茶液当然是凉冰冰的了。
这敷衍的态度,使得他只瞥了一眼茶杯,即使茶杯十分地华贵,他也根本没有去端。
卡莲仍在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晶宇望向侧面的落地窗,思索着怎么跟她说。良久,就在卡莲有些不耐烦了时——
“卡莲,我想起来,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面了。”
卡莲的眼睛瞪大,紧绷的小脸变红了些。好在晶宇没有在这个时候看向她,否则,她一定会不堪地移开视线的。
随后,她想到了他为什么能突然想起来。
“是吗。”她凄然地一笑,“让你失望了吧。那个时候的我们一家虽然贫困,但哥哥还在,妈妈为了维护我,可以不惜与士兵发生冲突,现在……”
她说不下去了。
生活即使变好了又怎么样?哥哥不在了,妈妈,那个女人成为了她根本看不惯的奴隶。
“我并没有失望……不,我的确有失望的地方。”晶宇更改了自己的措辞,在卡莲疑惑地看过来时,就盯着她的眼睛道:“是对你的失望。”
卡莲无辜地眨巴了大眼睛,似乎根本没有明白他说了什么,甚至于以为自己听错了。
晶宇说道:“卡莲,你为什么没有去理解她呢?11区与新日本并存,如果你口中那个令你痛恨、不屑的女人,仅仅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干嘛要留在11区这个歧视日本人的地方?她将你单独放在这里,自己去新日本那边,不是会生活得更好吗?”
他以为11区与新日本并存,会改变一些事情的。但现在看来,还是得他亲自来啊。
卡莲的眼睛再度瞪大,从头听到尾后,唰地站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她激动地喊道:“那个女人……你不知道吧,在战后,她根本就没有去工作过,都是依靠哥哥挣钱养活我们的。她知道自己去了新日本那边,依然改变不了这种状况,在哥哥死后,她就来向她以前的老情人摇尾乞怜。”
她顿了一顿,哼笑一声,“结果,只是被当作佣人来使唤,像个笨蛋一样,真是活该!”
晶宇捂了下额头,叹息着摇了摇头。
怎么同一件事情,会被向反向的极端去想呢?
连他都有些不明白这内里到底是哪里错了。
他想了想后,说道:“卡莲,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生活过来的。不过,有一点,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就像你说的,她如果能够向以前的老情人摇尾乞怜,那么在新日本,凭借她的容貌,不是能够重新找到足以养活她、愿意提供她更好生活的新情人吗?”
房间里在这时安静了下来。卡莲似乎想反驳,可是,她张了几回嘴也没有说出话来。
晶宇走到她的身边,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她没有去新日本那边,留在这里又没有过上好生活,还被自己的女儿嘲笑厌恶……是为了什么?她真的这么笨,这么蠢吗?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联想到卡莲的混血身份,在仇视布里塔尼亚的新日本那边,根本无法很好地生活。他突然有些明悟,心想,这还真是一对笨蛋母女呢。
母亲想跟女儿在一起,不论受到什么不公的待遇都想陪在女儿的身边。然而另一方面,女儿因为知道自己的存在,会给母亲带来多么大的不幸,十分地希望母亲能够离开她。
结果,她们互相都不说出来。明明都是为对方好,却让对方受到了更大的伤害啊。
晶宇看着面色变幻莫定卡莲,劝道:“尽快与她谈一谈吧,把你真正想的告诉她,也听听她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龙之军师向你保证,你会有收获的。”
他觉得,自己也只能说这么多了。要怎么做,还是看卡莲自己。
卡莲依旧默不作声,晶宇放下了手,打算给她自己想一想的时间。
他的手被卡莲捉住了。
“我,我想让你陪我去。”她不敢看他的脸,声音也低得如同蚊蚋。
甚至,晶宇想,她也许还做好了被他取笑的准备。
‘真是个不坦率的丫头!’晶宇的确是笑了,却绝不是嘲笑。他伸手揉了揉卡莲的头。
卡莲望向他,知道他一定想了失礼的事。可是,只有这一刻,她无法抵抗那只手。
很温暖,很安全,很放心……卡莲的烦乱的心都平静了不少。
两人来到一层属于佣人们居住的区域。卡莲十分熟悉母亲的房间在哪里,因为她曾经悄悄地来过,也知道房间内是怎样的情景——
墙壁上写满了布里塔尼亚文字组成的污言秽语,是其他佣人们做的;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狭窄得几乎只有卡莲现在睡得那张床那么大。
卡莲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人。”晶宇说道。他感觉到里面没有人的气息,因此皱起了眉头。
“可能是有什么工作吧,我们去找……”
卡莲话还没有说完,晶宇就来到门边向内一推。
“喂,你……”卡莲伸臂阻止他。
倒不是因为他进入的是母亲的房间,而是不想让他看到内部的那些文字。
晶宇推开了她的手臂走了进去。卡莲跺了下脚跟入,见他拉开了小桌子上平时总是锁住的抽屉……它今天没有锁,还半开着。
她好奇地走了过去,一看到内里的东西,她就紧张了起来——注射器,药瓶,难道母亲生病了吗?
这是卡莲的第一反应。
然后,“毒品。”她听到他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