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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品歌曲的录制过程很复杂, 如果为他人定做歌曲, 一般需要先制作小样,关灯自己写歌, 又担任编曲人, 这个步骤就可以省略了。

    简单的编曲可以用电脑软件制作,但是专业的歌曲制作, 都是通过乐器实际演奏出来的。每一种乐器怎么演奏,在什么时间段呈现, 每一个乐手演奏所需要的曲谱,这些是都由编曲人来负责的。

    编曲完成后,录音师开始录制音频,每种乐器均是单独录制, 成为一份独立的音频声轨,然后将这些音频声轨合成, 即可成为伴奏,再加入人声,最后进行混音, 一首完整的歌曲才算是制作完成。就跟做菜似的, 每样食材准备好, 逐一添加进行烹饪,再加入各种调料,最后出锅,成为一盘丰盛的大菜。

    明韵音乐比起华纳、滚石这些唱片公司来说,规模要小很多,旗下知名歌手也就只有关灯一个人。但是明韵音乐却有自己的录音棚,这还要归功于关灯。这位大爷不仅是词曲创作人,编曲人,更兼任录音师和混音师,简直就是个音乐万能帮手,一人顶数人,给明韵音乐节约了一大笔费用。他要是还能自己把录音棚给捯饬出来,估计公司老板做梦都能笑醒。

    齐欣来到录音棚的时候,关大爷已经睡过午觉起来了,眼睛还半眯着,丹凤眼显得又细又长,又懒又困,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录音棚里聚集了十几名乐器演奏手,弹古筝的,吹长萧的,敲大鼓的等等。这些乐器演奏手都不是明韵音乐的员工,但跟明韵音乐有合作关系,需要录歌的时候他们就会过来演奏乐器,明韵音乐按时间支付劳务费。

    一切准备就绪,关灯一屁股坐在录音师的位置上,开始拨动调音台上的按键。

    齐欣暂时没什么事,就和刘明轩一起杵在旁边看关灯工作。

    关大爷工作起来很认真,原本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猫的慵懒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一只正在捕猎的豹,果决而专注。

    齐欣斜睨着关灯,心说甭管他是像猫还是像豹,反正都是只猫科动物,都很狡诈,都很诡谲。

    录音棚里的古筝演奏手已经就位,隔着玻璃对关灯点了点头。

    关灯打了个手势,表示可以开始。

    空灵流畅的琴音响了起来,关灯面前的屏幕上呈现出高低起伏的波段图像。这些乐手的专业素质都很过硬,按照既定的乐谱来演奏,音频录制基本都是一遍就过,就算偶尔出现失误,再录一遍也就搞定了。

    十几种乐器,每种都要演奏一遍,就算很顺利,至少也得两个多小时。

    整首歌曲的伴奏录制完成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送走那些乐手之后,刘明轩叫了外卖,齐欣只能继续跟着关灯和刘明轩一起吃外卖,等着晚饭后录歌。

    关灯自己唱的部分不着急,就让齐欣专门录她唱的部分。

    齐欣本想着自己昆曲唱了十多年,水磨腔发音早已滚瓜烂熟,录歌肯定一遍就过,没成想唱完第一遍,关灯直接丢给她一个轻蔑的白眼,毫不客气地说:“重录!”

    “什么?”她从录音棚里跑出来,不可置信地眨眼,“我唱得很烂吗?”

    “没错。”关大爷靠在椅子上,斩钉截铁地回答,一点面子也不给,“你唱得很烂!亏你还是戏曲演员,居然唱功那么烂。”

    “你说什么!?”齐欣拔高声音,眼里喷火。她一个学唱昆曲的,最注重的就是唱功,气一定要足,声音一定要稳。连师父都没说过她唱功不足,他竟然说她唱功烂,这简直就跟说那些肌肉猛男是阳痿早泄一样侮辱人!“我不信,你把我刚才唱的放一遍。”

    关大爷眉毛一扬,那股子嘚瑟劲儿又来了,握着鼠标点了点,音箱里开始播放齐欣唱的歌声。

    “叹从此天涯,从此天涯。”

    这两句没什么大问题,的确是用水磨腔唱了流行歌曲。

    关大爷却把歌曲直接掐断,质问道:“你这发音跟我们现在说话完全一致,唱腔和流行音乐有什么分别?”

    齐欣蹙眉,没明白他到底想要表达个啥。

    关大爷又说道:“你的歌词总共就这么几句。”他拿起曲谱照着念:“叹从此天涯,从此天涯。叹三年此居,三年此埋。死不能归,活了才回。问今夕何夕?此来、魂脉脉,意恰恰。”他又把曲谱扔下,注视她,“你除了‘何’发的是‘活’的音,‘脉脉’发的是‘么么’的音,‘恰恰’发的是‘哈哈’的音,其他歌词的发音与普通话完全一样,就不能再突出一点戏曲的韵味吗?把一些字的咬字发音再改改,让观众听起来更像是戏曲一点。”

    “不能改。”齐欣神情坚决。“这一段就算在原版的昆曲中也这么发音,昆曲发音遵从《韵学骊珠》,诶你知道什么是《韵学骊珠》吗?”

    关灯没吭气,跟刘明轩交换了一个眼神。但凡涉及到昆曲上的东西,这姑娘向来油盐不进,顽固不化,说什么都没用。

    齐欣环着手,倨傲道:“如果你是因为我的发音不符合你的要求,那我不会重录,要不然,你就去找一个能够完全按照你的要求来发音的女歌手帮你录歌。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关灯敲敲桌面,大声道:“有!当然有!”他在调音台上拨了拨,点击鼠标继续播放音频。

    “叹三年此居……”

    从这一句开始,齐欣就开启了走调模式,每一句歌词都要走调好几个音,忽高忽低,忽大忽小,完全像是一个五音不全的人在唱歌,老母鸡赖抱的声音都比这要好听。

    齐欣如被五雷轰顶般愣在原地,刚才那段声音真是她唱的吗?怎么那么恐怖?

    关灯摊手,一脸痛心:“你也听到了,简直惨不忍睹。我本来不想放出来打击你,但是你的状态不对,我只能让你重录。”

    齐欣张大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能啊……我再不济,也不能唱成那样啊!”

    关灯一本正经地说:“在录音棚里录歌,声音有一点点瑕疵,都会被放大保留下来。很多人唱功很烂,还容易走调,但又认为自己会唱歌,一进录音棚就死得很有节奏感。娱乐圈里这种人最多,真唱的歌声根本难以入耳,就算在录音棚里,也得一句一句的录,录音师一句一句的调音,花一整天都未必能录好一首歌。当然,我没说你是这样的人,或许你只是状态不对,要不然,你找找感觉,再录一次?”

    他的语气特别诚恳,眼神特别真挚,就差化成身一只纯洁的小白喵。

    刘明轩早已憋着笑,未免被齐欣发现,干脆转过身去偷笑,肩膀不停地耸动。

    “我……”齐欣一脸难以置信,隐隐还有一丝颓丧,“我怎么能唱成那样?”

    关灯万分同情的样子,“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很多第一次进入录音棚的人都跟你遇到了一样的困扰,要不……你进去再试一次?”

    齐欣脑子里一团麻,想不通自己怎么能唱成这样,难道真是发挥不够好?再进录音棚的时候,齐欣发现刘明轩背对着他们,身体在微微发抖,不禁奇怪地说:“刘哥,你怎么了?”

    刘明轩极力克制,但是偷笑根本停不下来,忍得很辛苦,连眼泪都憋出来了。

    “他冷,不用管他。”关灯拦住她,把她推进录音棚里,“老刘身体不行,体虚,你懂的。”

    体虚?关大爷的意思是……刘哥那方面不行?可是关大爷怎么会知道呢?难道他试过?矮油,画面太美不敢想象,齐欣赶紧钻进录音棚。

    刘明轩转回身,怒瞪关灯:“说谁体虚呢?说谁体虚呢?说谁体虚呢?”

    关灯勾勾嘴角,坐回椅子上,没理会刘明轩的不满。

    刘明轩透过玻璃,看到齐欣已经回到话筒后方,戴上耳机,比了个oK的手势。“我说,齐欣妹子明明唱的没有问题,你为啥要把她的声音调成那样啊?”

    关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笑得又邪又痞,“看她不顺眼,就想整整她。看她刚才受打击的样子,我就觉得开心。”

    刘明轩:“……”小祖宗这邪恶的心理,也不怕齐欣妹子发现他的阴谋跟他翻脸!

    调音控制台这东西很神奇,能把唱得很烂的声音变得完美,还能把唱得好的声音变得很烂,而且弄差要比弄好容易多了。齐欣还真没发现关大爷的阴谋,他很狡猾,每次给齐欣调的音都不一样,但走调越来越少,总体是在进步的,连齐欣也认为自己今天不在状态,频频出现失误,越唱越小心翼翼,严格控制气息和声音。

    晚上九点多,齐欣总算把她唱的部分录好了,至于关大爷唱的部分,他可以慢慢录,不用着急,反正录音棚就像是他家开的。

    录完歌,关灯让齐欣回家休息三天,他要闭关修炼,重新做曲谱,按照齐欣的要求,做原汁原味的昆曲融合。

    齐欣闻言,忍不住说道:“你做今天这个曲谱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为什么再做却要花三天的时间?”

    关大爷下巴一扬,桀骜不驯地说:“我乐意花几天就花几天,有能耐你来做啊!”

    齐欣:“……”拽你妹啊,猫尾巴一撅,拉泡屎都能飞上天了。

    关大爷话题一转,又说:“本来还想开车先送你回去,现在我不乐意了,你自个坐地铁回家吧!拜拜,恕不远送!”

    齐欣:“……”顶你个肺哦!没良心的周扒皮,她要是以后再帮他,她就跟他姓!

    既然关大爷要闭关修炼三天,她也就不必去录音棚那里了,安安心心在家把《急板令》的这一段练好。

    第三天下午,是昆曲艺术班开课的时间,齐欣给韩立打了电话,跟他一块过去给几个学生上课。结束以后到了饭点,韩立约她一块吃晚饭。

    两人在商业街找了一家餐厅,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之后开始点餐。

    韩立捧着菜单,边看边说:“来一份清蒸鲈鱼,糖醋排骨,蓝莓山药,铁板煎豆腐……”

    “行了。”齐欣叫他,“韩立,我们只有两个人,四个菜足够了,再点就吃不完了。”

    “那好吧!”韩立合上菜单,还给服务员,“再来两份米饭就可以了,麻烦上菜快一点。”

    服务员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韩立目光转到齐欣身上,带着温暖的笑意,依旧温文尔雅的样子,“齐欣,电视台安排跟你合作的歌手是谁?”

    “关灯。”齐欣抬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韩立露出几分惊讶之色,“竟然是关灯啊!这个歌手现在很红,走在大街上经常能听到他的歌,人气很高。他有没有故意耍大牌?”

    “哦,这倒是没有,就是在歌曲融合方面有些意见不一致。”

    韩立露出担忧的神色,“那你们怎么协调?他会不会端架子压迫你?”

    齐欣笑着摆摆手,“别担心啦!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他按照我的意见修改曲谱了。”

    “那就好。”韩立释怀一笑,忽然身体前倾,握住她的手,专注地凝视她,“齐欣,如果你有任何为难或者不开心的事情,就告诉我,让我来帮你分担,好吗?”

    “啊?”她有点懵。

    “我希望……你不仅仅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朋友和同事,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的语气很轻,却很温柔,握住她的手掌刚毅而温暖,是属于男性的一双手,和女性柔软纤细的手大不一样。

    齐欣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他为什么要这么看她?为什么要对她说这样的话?感觉很玄幻,很不可思议,就像突然间踩了一坨狗屎,他在向她表白吗?

    大学期间,韩立是戏曲表演班里出名的暖男,喜欢他的女生挺多,他也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两人出双入对,羡煞旁人。那女生和他们在一个班里学习昆曲,就住在齐欣的隔壁宿舍。那个时候齐欣和韩立,就仅仅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虽然韩立的气质文雅,颇受女生欢迎,但齐欣并没有宵想过他。

    毕业之后,齐欣和韩立进入昆剧院工作,成为同事,而韩立的女朋友却在毕业之后选择转行,做了主持人。大概过了一年多,韩立和女朋友因为观念不和,分手了,正好当时齐欣计划创办昆曲艺术班,韩立得知消息便主动要求和她一起创办艺术班。

    两人都是热爱昆曲坚持昆曲的人,感叹同学纷纷转行的同时,也对彼此生出一点惺惺相惜的感情,于是成为了好朋友,好战友。

    可即便两人关系很好,齐欣也从未对韩立生出任何旖旎的情感,在她的情感认知当中,总觉得韩立仍然喜欢他的前女友,只是因为前女友放弃了昆曲,让他生气,他们才会分手,但他们终有一天还是会继续在一起。

    谁能想到,韩立忽然就在今天对她说出这番话,真是让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齐欣不好意思去看他的脸,只能低头干笑,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很紧。咋办呢?她明明对他没有男女之情,草率答应的话,对两个人都不负责;可要是不答应,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受到影响?他们以后还能继续做朋友,还能继续去艺术班给学生上课吗?

    就在齐欣纠结不已的时候,一人怒气冲冲地杀到他们身边,粗暴地拉开韩立的手,指着韩立的鼻子,恶狠狠地骂道:“动手动脚的,你想干嘛呢?”

    不用怀疑,来人正是混世魔王王少业。若要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原因其实很简单。

    艾娉婷做了王少业的秘书,还提前预支了一个月薪水。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收了钱那就得做点事儿。就算不能出卖闺蜜,那悄悄把闺蜜的行踪透露给追求者,不违背良心,那也是阔以的。

    于是乎,艾娉婷给齐欣打电话,得知她要和韩立一块吃饭,便将此事告知了王少业。

    混世魔王这暴脾气,岂能容忍其他男人宵想他的女神?那简直比让他一辈子不开炮还难受,他没有直接扛把大刀杀过来就已经相当节制了。

    正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韩立缓缓站起身,目光移到王少业身上,几乎立刻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品诚集团的少东家,东方大世界的总经理,通身上下都是价格不菲的奢侈用品,骚包又浮夸,无一不彰显出他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本性。

    这样一个人,对待女孩子又有几分真心?不过是玩够了就甩开,最多再给一笔分手费,以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韩立一瞬间就给王少业判了死刑,王少业配不上齐欣,而且以齐欣的个性,也绝对不会接受王少业。

    “看什么呢?”王少业瞪眼,那表情凶狠得恨不得手撕韩立。

    韩立没理王少业,兀自坐了回去,端起杯子喝水,丝毫不把王少业放在眼里。

    在气质方面,韩立还真跟齐欣有那么一点相似,都是唱昆曲,就算这种艺术已经不被大众所喜爱,他们依然保持着骨子里的傲气。

    齐欣也坐着,不冷不热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干嘛?”

    “小欣欣……”对上齐欣,王少业又恢复了那副哈巴狗的模样,万分伤痛地说:“你为什么要跟其他男人约会?为什么要伤害我?我应该在桌底,不应该在这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

    齐欣:“……”又开始唱歪歌了。

    餐厅服务员这时把他们点的菜端上来了。

    王少业一看,立马叫道:“哎哟喂呐,就点这几个菜,这么小气,这么寒酸,也想追我们小欣欣?”

    “你!”韩立豁然起身,温雅的脸孔上升起一抹潮红,在金钱和物质方面,他的确给不了齐欣最好的,但是他知道齐欣绝不是那种注重金钱和物质的女人,否则他也不会喜欢她。他回视王少业,鄙夷道:“只有你这种人才会用金钱来衡量爱情,你认为齐欣是那种拜金的女人吗?”

    “她当然不……”王少业语气一顿,最后一个“是”字梗在脖子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脸涨得通红,跟猴屁股似的。妈蛋,这小白脸给他设了个陷阱,说小欣欣不是拜金女吧,那他刚才说小白脸寒酸小气就是在打自己的脸,而且小白脸的外貌条件与他相当,他能用来碾压小白脸的就只有金钱,可他总不能说小欣欣就是拜金女吧?那样小欣欣肯定会生气的。

    齐欣一直坐在椅子上,既没帮韩立,也没帮王少业,铁了心袖手旁观。虽然混世魔王很操蛋,莫名其妙跑来捣乱也让人讨厌,可不得不说,他这次确实帮了她,她正为韩立表白的事情发愁呢!

    “王混球。”她站起身,亲切地呼唤他,就像在叫唤自己养的哈士奇。

    “哎,小欣欣我叫我啥事?”

    这语□□腿得令人不忍直视。

    韩立皱起眉,齐欣和王少业之间的关系明显已经超出了他的预估,虽然齐欣对王少业总是不屑一顾,十分厌恶的样子,可现在看来,显然并不全是厌恶。

    齐欣微微歪着头,像个懵懂的少女,眼神纯净,一本正经地说:“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拜金女呢?”

    “这……”王少业被她看得脸红,不好意思地挠头。

    “想好再回答。”齐欣招来服务员,递出一张卡片,先把单买了。

    韩立忙说:“齐欣,我来买单。”

    “不用,这顿就算我请,你不用着急。”

    她神态温柔,眼神恬静,微微一笑的模样美得犹如遍野山花开放,灿烂美妙极了,把旁边两个愣头青看得如痴如醉。怪不得古人会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韩立满心陶醉,心情飞呀飞,飞到了天空下,自由翱翔。齐欣说这话,莫不是愿意跟他在一起,才让他不用着急?

    王少业却心情沉重,胸口好像压了块石头。小欣欣抢着买单,不就是当面说明自己不是一个拜金女,一点也不占男人的便宜吗?看来,他只能自己打脸了,就算是为了小欣欣的面子,他也必须得这么说。

    齐欣付了钱,把卡片收好,美目流转,视线落在王少业身上,顾盼生辉,“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王少业一身大义凛然,下一刻就要从容赴死,“小欣欣绝对不是拜金女!刚才那些寒酸小气的话,是我考虑欠妥,才会冒失说出口。”

    韩立冷笑一声,打从骨子里鄙视王少业。

    齐欣转头:“韩立,你觉得我拜金吗?”

    “你当然不拜金。”韩立脱口回答,隐隐又觉得不对劲,齐欣为什么专门问他这个问题?

    只见齐欣幽幽一叹,那表情遗憾得就像没赶上回家的末班车,“看来,你们两个都不了解我。俗话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能。我这个人呢,还是挺看重金钱的,别人替我介绍相亲对象,我都是先问对方收入怎么样啊,有没有房啊,有没有车啊,虽然我也知道拜金不好,可现实就是这样,没办法呀!”

    两个男人一脸懵逼,一个惊掉下巴,一个大跌眼镜。

    “王混球!”齐欣神情一冷,忽然严厉地叫了一声。

    王少业菊花一紧,“小欣欣?”

    “你一点不了解我,还说你喜欢我?我看你还是滚蛋吧!”她夹起一块排骨塞进他嘴里。

    “唔……”王少业满脸颓丧,叼着肉骨头,彻底沦为一只看门犬。

    “韩立。”齐欣目光转向另一个男人,脸上又恢复了盈盈笑意。

    韩立同样菊花一紧,“齐欣……”

    “我觉得你可能确实不太了解真实的我,才会对我说出那些话。没关系,我就当你没有说过,以后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是好朋友。”她拍拍韩立的肩膀,“今天好朋友请客,就当是感谢你的厚爱啦!”

    韩立垂下眼帘,心底默默一叹。他不笨,齐欣这么说,就是在委婉地拒绝他了,今晚王少业闹了这么一回,其实是给了她拒绝的方法。

    “哟,都六点多了,我还有事要忙。要不然这些菜,你们两个负责吃完吧!”齐欣把两个男人按在座位上,“我付了钱的,浪费可耻啊!”

    两个男人谁也不理谁,各怀心事,都不吭气。

    齐欣看看这两人,肿么看都觉得这幅画面有那么一丢丢基情四射的韵味,斯文攻和浪荡受?不行不行,思想太污了不好。

    “咳咳,走了,你们慢吃。”齐欣挺直腰板儿,快步离开餐厅。

    刚走出餐厅大门,她的肚子很给面子地发出“咕噜”一声。

    “哎……”齐欣揉揉肚皮,叹了一声。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吧!

    吃了一份快餐,齐欣照例坐地铁回家,下班高峰期,人很多,她又差一点被挤成肉饼。自从电毛驴歇菜以后,她外出基本依靠地铁和公交,每每这个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象,如果能有机器猫的竹蜻蜓,插在脑袋上就能飞,该有多好呀!

    出了地铁站,齐欣一路胡思乱想回到家,开门换鞋,将自己重重扔在床铺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韩立喜欢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其实韩立这个人挺好,不抽烟不喝酒,儒雅斯文,文质彬彬,又跟她有共同的追求,都是唱昆曲的,她和他应该很合适吧?可她怎么就对他没有一点感觉呢?

    齐欣自己也觉得郁闷,怎么就对韩立毫无感觉呢?但凡她有一点点喜欢他,今天肯定就答应他了,这样不仅解决了人生大事,两人还可以一起奋斗,一起为昆曲而努力,奔向灿烂辉煌的明天。这个构想怎么看就很美好,也特别让人憧憬。

    可惜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总不能强迫自己喜欢他吧?

    “哎哎哎……”齐欣发出无限叹息,在床上滚了一圈。

    不喜欢韩立,那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让她心动呢?

    一张痞笑的脸浮现在她眼前,狭长的丹凤眼,黑沉沉的眼眸中透着狡黠的光芒。

    不不不,怎么会想到关大爷呢?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那种脾气,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跟他在一起,不被他气死,也要被他噎死,胸前这口气永远没法顺过来。

    手机响了。

    齐欣拿过来,屏幕上跳跃着两个大字:关灯!

    脸颊不受控制地烫了起来,跟火烧似的,恨不能立马贴上两块冰。这是神马情况,才刚想到他,他居然就给她打电话了,难道真是心有灵犀?

    啊呸,谁跟那个不可一世的关大爷心有灵犀了?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跳,齐欣接听电话。

    “嗨,小欣欣。”

    清越纯净的男音传入她耳中,带着几分关大爷特有的轻佻,让她心头猛然一跳。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出他歪着身体靠在沙发上的样子,宽松的T恤和长裤,半明半昧的眼睛,猫一样的慵懒。

    “干、干嘛?”

    “不干嘛,提醒你一声,明天早上别忘了过来。”

    齐欣捂着脸,没好气地说:“我知、知道。”

    “咦?”他发出长长的疑惑声,“你结巴了,为什么呢?”

    “谁、谁结巴了?”齐欣说完,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笨死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好。

    “嘿,说你结巴你还真结巴,接到我的电话这么激动吗?呵呵呵……”

    齐欣:“……”贱人,笑你妹啊!

    “呵呵呵呵……”

    还在笑。

    齐欣一怒之下挂断电话。

    手机又响了一声,关大爷发来一条消息。

    ——明天别再吃韭菜鸡蛋馅儿的包子,换成酸菜大葱馅儿的,一定特别酸爽!

    齐欣瞪眼,举起手机就想摔,最后又生生停住了。还是算了,手机是自己的,真摔了还得买个新手机,多不划算。

    她给他回了一条消息。

    ——放心,我明天的早餐是生洋葱和臭豆腐。

    我熏不死你!

    关大爷很快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呵呵。

    齐欣:“……”贱人,还在笑!明明没有声音,可发来的文字里仍然透着一股子骚浪贱,仿佛笑声还在耳边回荡,简直没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