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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十世轮回

    西天大雷音宝刹,霞光隐辉,瑞气朦胧,彩凤不鸣,天龙静寂。

    诸佛、罗汉、揭谛、菩萨等悉数在场,比肩叠迹,众喣山动,多如天际繁星闪烁,庄严佛光万丈,却个个都是钝口拙腮,谁也不敢乱动半分,如来佛祖正为取经人的九世遭遇厄运而嗔怒。

    “观音尊者,你且将金蝉子诸世坎坷以及现今状况一一讲来。”端坐正上方的如来佛祖,不止头顶,眉间也多了一个大疙瘩。

    观音菩萨一袭白衣胜雪,急移款款莲步,上前说道:“启禀佛祖,金蝉子志向坚定可穿石,虽九死而未悔……”

    “莫要再替他美言,只管如实道来。”如来佛祖挥手打断。

    “是。”观音掐动素手兰花指,轻启檀口,发出妙音,“金蝉子一世马失前蹄掉落悬崖,二世不幸落水溺毙河中,三世难敌猛虎葬身兽腹,四世劫匪刀下一命呜呼,五世庙钟砸落正中百会,六世灯油打翻孤舟起火,七世困于荆棘沦为饿殍,八世陷入沼泽没顶之灾,九世,……”

    “如何?”佛祖追问。

    “美色诱惑,禅心不乱,却因此丢了一抹主魂。此生再度轮回,却陷于沙漠之中,性命堪忧。”

    观音话毕,全场哗然,大家唏嘘不已,若论天下第一倒霉者,非金蝉子莫属,根本就是孤独求死。

    “既丢了主魂,今生转世何谈再取真经,又何谈成就金身正果?”佛祖愁容不展,沉声道:“如今妖魔横行,佛法不昌,众生沉溺于享受杀戮以及口舌之争,却不知祸稔恶积,罪孽滋生。金蝉子十次转世,不得圆满便会坠入恶道,将是万劫不复之下场。到了那时,世间修行求道者多受妖魔阻碍,佛法日渐消落,惦记我这莲花宝座的为数不少!”

    台下之众周身泛出寒气,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佛祖,弟子愿寻回金蝉子主魂,竭尽全力助他渡劫化难,直至取经成功,宣扬无量佛法,劝人积德行善。”观音菩萨郑重表态。

    佛祖点头,观音菩萨领命即刻转身,正要飘然而去,佛祖却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叮嘱:“我这徒儿,虽有志向,却蒙昧不明,为确保万一,对外莫要泄露他的身世。”

    观音菩萨会意一笑,金蝉子屡战屡败,师父脸上无光。

    花开需要等待,茶香需要品尝,修行之路,更是场艰辛漫长的旅行,当一个凡人的灵魂,穿越成为取经高僧,他能否耐得住寂寞,守得住禅心?成就惊天伟业!

    二十一世纪初,省医院心内科。

    一名叫作陈懿的年轻人,双眼发红,哈欠连天,正对面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短卷发体型发福的女医师。

    陈懿弯起右手修长白皙的食指,沮丧道:“大夫,我已经连续九个晚上没有睡好了!”

    目测小伙子个头不低于一米八,身材匀称,唇红齿白,颜值颇高,如果不是精神太差,发型和胡茬都没打理,只怕是女明星见了他都自惭形秽。

    女医师微微叹口气,以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的劝说:“小伙子,趁着年轻多学习积累,少看电影,少玩游戏,对了,你肯定还没娶媳妇吧?”

    “你想什么呢!”陈懿不满道,俊朗而憔悴的脸庞写满无奈,“其实我是连续九个晚上都做梦,还都是噩梦,真的要受不了了。”

    “做梦是正常现象,每个人每天都做梦。”女医师不以为然。

    “可我的梦不同,很真实,很恐怖,醒来一身冷汗,睁着眼睛到天亮!”陈懿嗓门提高至少两个八度。

    “都做了什么梦?”女医师心不在焉的问道,如果不是这会儿没其他病号,她才懒得搭理这人。

    “第一晚我骑着匹马,山林里有野兽吼叫,马受了惊吓,没命狂奔,然后奔到悬崖边,我就掉下去了。”陈懿不由自主的捂住小心肝,脸色煞白。

    “高空坠落是常见梦境之一。”

    “第二天晚上,我落水了,沉沉浮浮,不知道喝了多少水,肺都要炸了,头疼得也几乎要裂开。”陈懿忍不住眼眶红了,“大夫,你别说梦见落水很正常,关键是那种濒死的感觉太像是真的了。第三晚,我竟然被老虎给吃了!……第六晚,我就在小船上打了个盹,不小心把油灯打翻了,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我的呼救,心想已经被水淹死过一次,滋味不好受,所以选择了被火烧死。”

    此时的陈懿心理相当脆弱,眼前的女医师在他看来就是观音菩萨,救苦救难,可以用仙丹灵药让他远离噩梦的困扰。

    女医师听得很入迷,等讲完第九晚的梦境,眼睛亮了,饶有兴致的说道:“我听说有一本书,叫做《人的一百种死法》,也许你可以把以后的梦境都写下来,说不定可以出书呢。”

    “一百种?再有一天我就受不了了!”陈懿十分不悦。

    女医师点点头,盯着电脑,手里的鼠标不停划拉,在一些检查项目上勾勾选选:“鉴于你这种特殊情况,先去做个脑CT,再做心电图和腹部彩超。对了,听你声音有些沙哑,甲状腺和淋巴都检查下吧。”

    陈懿不由瞪大眼睛,近乎吼道:“大夫,我最需要一瓶安定,你直接给我开药好了。”

    “对症下药,等检查完,拿着结果,我才知道给你开什么药。”女医师面无表情。

    你?!

    陈懿怒火中烧,猛然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女医师看似关切的叮嘱,“小伙子,要不你先去神经科检查下,有病可不能耽搁啊。”

    “你才是神经病!庸医!”

    陈懿心里把女医师骂了无数遍,走出医院大楼,抬头看天,红日西沉,光线黯淡,身影在地上拉出好长一道,看得出来,背都有点儿驼了。

    省医院对面小区,名叫天城印象,陈懿半年前刚刚成为这里的业主。

    陈懿美术学院硕士毕业,家境优越,标准高富帅,因为气恼父母笃信佛教,崇尚素食,尤其满口佛理,听着就让人头大压抑,所以扬言要走出家门,自主创业。

    老爹哭了,喜极而泣,十八岁就该成人,老子多养了你七年,可算是卸去一身负担,从此心无挂碍,无有恐怖。

    老妈笑了,前仰后合,臭小子,花开花落,缘起缘灭,你总算是开窍了,赶紧走吧,结婚生子的时候记得通知下。

    陈懿傻了,原本是恐吓之词,没想到爹娘借坡下驴,佛祖竟然比儿子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