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红娟和夏至恋恋不舍地告了别,低头走出来看到杨雅竹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发愣,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低声说:“雅竹,我知道你是夏至最好的朋友,你对她来说,具有很重要的意义。我相信她对你也同样如此。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好好地照顾她,可以吗?”
杨雅竹转头淡淡地点头,“您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她的。您既然已经决定走了,就早些回去吧!”
郑红娟看她如此冷漠,知道她一定也在心里怪自己不能留下来陪夏至,不由又羞又愧,讪讪地说道:“那麻烦你了。”
“嗯。再见。您慢走。”杨雅竹礼貌而冷漠地说。
“再见。”郑红娟无奈起身,转身慢慢地朝电梯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杨雅竹觉得刺眼得很,便将头别到了一边。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
裴曜辰对夏至几乎寸步不离,夏至每次午夜梦回,总能发现他的右手枕在自己的头下,而他的左手总是轻轻地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之上。
每次看到他这样,她都禁不住黯然神伤,只恨时间过得太快,快得她甚至来不及好好记住并回味……
这天早上,夏至早早地醒来了,意外地看到裴曜辰并不在自己身边,不由愣了愣。
正好杨雅竹推门进来,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雅竹,你看见曜辰了吗?”
杨雅竹点头,“我刚才经过医生办公室,看到他在里面和西蒙医生谈话,大概是讨论你的病情吧?”
“是吗?”夏至心一颤,不安地咬了咬唇,“我不是让他有什么事都找韩景谈吗?怎么还是跑去找西蒙了?西蒙医生该不会对他说什么吧?”
杨雅竹叹了口气,双手撑在腰上,“夏至,你真以为这件事情能够瞒到最后一刻吗?我跟你说,就算你选择牺牲自己,到最后一刻,裴曜辰还是可以作主的!实话说,你这样隐瞒真的毫无意义!”
“不!有意义的!我们可以不让他知道的!雅竹,我早就想好了,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希望你想办法将他诱出医院去,帮我拖住他,直到我的孩子安然出生……”夏至说这话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厉害。
杨雅竹皱眉,“夏至,我不会帮你的。如果我帮了你,那叫害你!我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会帮的。谁叫你是我朋友?”夏至微笑。
杨雅竹莫名懊恼,恨恨地说:“夏至!你别傻了!你以为你一厢情愿地做这件事,裴曜辰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吗?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裴曜辰根本就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在乎你?或许……”
“或许什么?”夏至心一跳,立即追问。
杨雅竹摆了摆手,“我只是瞎说,你别在意。我啊,可能是看多了充满阴谋的电视,这段时间,我天天追美剧。你知道的,很多美剧都充满邪恶和阴谋。害得我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了。你别理我就行了!”
夏至心一松,笑道:“像那种对人心理不健康的电视的确要少看。这个世界啊,没那么多邪恶和阴谋,咱们事事都得往好里看!”
“是啦!知道了。你说什么都对!饿了吗?管家刚才送来了血燕粥和小菜,我端过来给你吃。”
“不用了。我现在不饿,等曜辰韩景他们回来再一起吃吧!”夏至想起裴曜辰和西蒙面对面的交谈,又有些忐忑不安,掀被下了床趿上拖鞋就往外走,“我得去看看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不能让西蒙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杨雅竹一把拉住她,“姑奶奶,如果西蒙现在说了,你去也晚了。还是老老实实地躺在这里休息吧。其实吧,我真的认为曜辰知道整件事情的实情也好,或许他马上就会让你停止你这愚蠢的做法!他这么爱你,而你却想着要舍弃他,这件事无论谁都觉得匪夷所思。你可能会觉得你很悲壮很伟大,可在我们任何一个爱你关心你的人来说,你都实在愚蠢得很!”
“不要再试图劝我,雅竹,我已经决定了,你说什么都没用了。还有,以后你会是孩子的干妈,像刚才那些话真的不要再说了。我不希望以后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和他融洽地在一起。如果那样的话,我孩子就真的可怜了!”夏至斩钉截铁地一边说一边推开杨雅竹的手往外走。
杨雅竹无奈,紧走一步上前扶她,“好吧。从现在开始,我乖乖闭嘴什么都不说!我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劝动你的只有裴曜辰。我现在只希望他已经知道了全部实情,然后立即过来阻止你这愚蠢的想法!”
夏至没吭声,可是却加快了步伐,明显害怕西蒙现在已经把实情告诉裴曜辰了。
很快,杨雅竹就扶着夏至来到了西蒙的办公室前。
门是虚掩着的,从门上的小窗口能看到西蒙和裴曜辰面对面地坐着,他一脸严肃沉重的表情让夏至看了莫名发慌。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将门轻轻推开,正要走进去,却听西蒙沉重而愧疚地说道:“裴先生,真的很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可是根据您太太这几天的情况来看,她的病情真的越来越严重了。我所采取的治疗方案对她完全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您最好赶紧决定让您太太动手术,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把握至少保住一人的生命。再拖下去,情况会越来越失控,到时候只怕谁都保不住!所以,我想现在就听到您的答案。时间过了这么久,我想其实在您心里早应该有了答案。现在咱们只需要把它说出来!”
夏至急了,举步便欲冲进去,杨雅竹却紧紧拖住了她,同时伸手用力捂住了她的嘴,低声说:“夏至,在这种时候,难道你不想听听裴曜辰的意见吗?”
夏至皱眉,正要用力推开她,裴曜辰的声音却淡淡地响起,“是的。我已经有了答案。”
“答案是?”西蒙眼睛一亮,眼角的余光禁不住扫了一眼门口的夏至。
“孩子。我要孩子。”裴曜辰的声音显得机械而空洞。
夏至身子晃了晃,险些没能站住。
杨雅竹用力抱紧了她,低声说:“再听听,或许他有另外的办法。”
夏至麻木地点了点头。
只听西蒙继续追问:“孩子?我没听错吧?您确定是要放弃您太太而不遗余力地只保孩子吗?”
“是的。我只要孩子!至于她……”裴曜辰突然停住了。
夏至的手痉挛般地紧紧揪住了杨雅竹胸前衣服,身子颤抖不停。
“她怎么样?”
“如果实在保不住她,就放弃,请尽一切力量保住我的孩子!”裴曜辰的语气变得果断而冷酷。
“好。我明白了。放心,我会知道怎么做。那手术时间确定了吗?”
“手术时间?放在后天吧。至少这两天,让我再陪陪她的。不管怎么样,她也算是我的妻子。”裴曜辰起身缓缓站起。
杨雅竹一惊,急忙拉着夏至闪到了门外。
只听西蒙问道:“裴先生,我很好奇,您到底有没有爱过您太太?”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您给出的答案实在太让人吃惊了。裴先生,但凡一个正常的人,在面临这种选择的时候,都毫不例外地选择自己的太太。他们往往认为自己的爱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心肝宝贝,至于孩子,只要有爱人在,其实有没有并不那么重要。”
裴曜辰苦涩地撇了撇嘴,“正如你所想,我没爱过她。”
“没爱过?不像。这些天,我从您对她的行为举止中,分明看到您对她有多好。每次看她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深情与温柔。这不是可以假装得出来的。”
西蒙循循善诱着。
“爱过?或许也算吧。我爱她那张美丽的脸。”裴曜辰说出来后,突然觉得久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突然轻了不少。
他想或许他隐瞒太久太久了,是时候要找个人好好谈谈了。
而倾吐的对象自然得是个必须保持患者**的医生。
他虽然算不得是西蒙的患者,但他提供给西蒙那么大的支持,想来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出卖他的。
所以他索性坐了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平静地说:“也许你会问为什么,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因为她长得和我已故的恋人几乎一模一样,而我的恋人我从来没有一分一秒停止过爱恋……”
听到这里,夏至再也听不下去了,泪流满面地用力推开杨雅竹,转身就跑。
杨雅竹急忙追在了她身后,跟着她一起冲进电梯,杨雅竹伸手想拉她,她却惊悸地缩在了角落里,颤声说道:“别碰我也别说话,让我静一静。”
杨雅竹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当真没有再说话。
她抬头看着头上惨白的灯光,心里悲伤绝望莫名。
她一直还是盼着裴曜辰可以作出不同的选择,她希望他不会被韩景说中,不是因为韩景那天说如果裴曜辰选择了夏至,他也会放手,而是因为她希望夏至能够真正幸福。
她真的真的很心疼夏至,这份心疼远远超过了她对夏至的嫉妒之情。
她知道夏至是个多么认真的人,为了这份爱情,为了让裴曜辰得到他期盼以久的孩子,甚至还准备放弃自己的生命……
可惜的是,其实从一开始,她以为的爱情根本就不存在。
一切都是她自以为的情深意重!
那个男人完美地欺骗了她,如果不是韩景精心策划出这一场戏码,夏至只怕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她爱着的不过是一个对他人深情对她冷酷到底的男人吧?
叮咚
电梯铃声打破了她的沉思,她看向夏至,夏至也抬头用呆滞的目光看她,一动不动,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