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椒房殿,皇帝一路朝着御书房而去,脸色渐渐变得深沉。 跟在身后的人越发小心翼翼,连大气也不敢喘。回到御书房,皇帝命人将天女图展开铺在案,挥手将人撵了出去,自己独自站在案前盯着背面的百花图看了良久。</p>
“皇。”景公公在门边等了许久,见皇帝脸并无怒色,便壮着胆子前,“皇,陶大人在殿外等候多时了。”</p>
皇帝抬眼瞥了他一眼:“陶榆来了?”</p>
“正是。”</p>
“赶紧叫他进来。”</p>
景公公有些意外,瞧着皇帝眼一闪而过的焦急,忙躬身出去,亲自将陶榆带了进来。</p>
“微臣参见皇……”</p>
“爱卿免礼。”皇帝不等他行礼完毕,便忙让他平身,“陶爱卿来得正好,你精通诗书,快来帮朕看看,这图的水梅究竟是何意。”</p>
陶榆行礼一礼,前看向百花图,望着当的水梅,低头沉吟片刻:“这是何人所绣?简直是巧夺天工。”</p>
“此乃皇后去年生辰之时臣子所送。”皇帝心里一动,想起陶榆精通占卜术,便将另一边的太女图翻了过来,“陶爱卿你看,正面本该是天女散花图,当初绣有九年玄女,可后来天女突然不见了,爱卿可知为何?”</p>
“竟有这样的怪事?”陶榆脸露出惊诧的神色,仔细地看了绣图许久,“皇,这图倒没有什么蹊跷之处。只是在背面的百花图绣一支水梅,微臣倒是第一次见到。莫非是绣这图的人有莫大的冤屈而不便说,只好借图说出来?”</p>
“你说什么?”皇帝浑身微微一震,有些惊诧地看着陶榆,“陶爱卿为何说其有莫大的冤屈?”</p>
“皇请看。红梅本是在寒冬季节开放,白雪红梅,最是赏心悦目。可是红梅却落在水,不正是沉冤待雪吗?”</p>
沉冤待雪?</p>
沉冤待雪。</p>
皇帝默默地念着这几个字,饶是他身为帝王多年,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听见这四个字之时心仍然免不了一阵激荡。震惊?愤怒?悲伤?麻木?无数情绪在心翻腾着,他脑海只浮起一张笑颜清雅的面容,还有那双临死之前一直含泪望着他的眼睛。他那时不明白,她明知自己即将离开了人世间,手里紧握的却是一幅画,聊聊几笔水墨,勾勒出一泓清水,水一支梅花。</p>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交到他手里的东西,并非什么让他可以想念的物品,而是那张画,然后用那双依旧清澈动人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望着他!</p>
这么多年来,他永远忘不了她那时的眼神。</p>
那是无法形容的眼神。</p>
绝望,难过,痛苦,又充满了不舍,悲哀和期盼。</p>
还有一丝丝的恨和怨。</p>
皇帝闭闭眼,渐渐地平复着此时心汹涌的情绪,声音淡淡的:“陶爱卿,你肯定水梅是沉冤待雪?”</p>
“微臣肯定。皇若是信不过微臣,可以找来绣此图的人,一问便知。”</p>
绣图是张峦绣的,张峦既然胆敢献这样的一幅图,那么绣此图的人还会活在世吗?更加令他想不通的是张峦为何要送这样一幅图给皇后当贺礼。为何偏偏在这福图的背面再绣了水梅。</p>
难道跟皇后有关系?</p>
他眉头微抿,叹了一声:“她若是在的话,有人告诉朕了。”</p>
“皇?”陶榆惊异地低声问,“皇指的是何人?”</p>
皇帝的目光掠过站在殿外垂首静立的內侍,低声说:“先皇后。”</p>
先皇后?陶榆很配合地露出惊诧之色:“皇的意思是,先皇后也明白这水梅的意思?”</p>
“陶爱卿,先皇后当初病故之时,临行前交给了朕一幅画,面画的正是水梅。可是这些年来朕一直不明白那是何意,日子一长,也是当是先皇后病危之时神志不清,才给了朕那样一幅画。可没行到今天再次见到了水梅。若是先皇后在的话,朕也能……”他低低一叹,凝眉不语。</p>
陶榆看了看四周,走到皇帝身边,放低了声音:“其实皇想见先皇后一面并不难。”</p>
“陶爱卿,你所什么?”皇帝震惊地转头。</p>
“回禀皇,微臣随师学艺,除了学易理占卜之外,还学过一些旁门左道的法术。其有一门为招魂,是作法招来先皇后的魂魄与皇相见,到时候皇有何不解之处,一问便知。”</p>
皇帝越发震惊:“世间竟真有招魂之术?”</p>
“有的。只是此法容易泄露天机,所以作法之人极易折损阳寿,故此微臣从来不敢轻易尝试。既然皇思念先皇后心切,微臣即便折寿,也要冒着触犯天规的危险,让皇和先皇后能够相见。”</p>
“陶爱卿。”皇帝震惊之余简直是喜出望外,他一直知道陶榆有过人的本事,可要说招魂,那也太匪夷所思。“你可知你必须说到做到,否则便是欺君!”</p>
“微臣若是办不到,不必皇降罪,微臣自会以死谢罪。”</p>
皇帝定定地望着他许久,似乎是在打量什么,半晌才点了点头:“好,朕信你一回。何时能办到?”</p>
陶榆掐指片刻,回道:“微臣这回去准备。明日夜里子时,微臣便能作法招魂。只是微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p>
“你说。”</p>
“招魂一事乃是逆天而行,所以到时只能皇一人在场,其他人不得出现在左右。”</p>
“只能朕一人?”皇帝微眯起双眼。</p>
“是的。”陶榆抬首迎他的目光,双眸明净透彻,从容不迫。</p>
皇帝微微颔首。</p>
“那微臣先行告退。”</p>
“去吧。“皇帝摆了摆手,忽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他,”此事不宜宣扬。”</p>
“微臣明白。”陶榆行礼退了出去。</p>
步出御书房,景公公一脸微笑地迎了来。陶榆不等他开口,便笑着说道:“皇这个时候已经不生气了,公公尽管进去伺候。只是皇应该想独自静一静,公公交代手下的人做事说话小心一些,莫打搅了皇便成。”</p>
“好好好。多谢陶大人。还是陶大人体恤我们这些当奴才的。”</p>
“哪里。平时还不是多亏了景公公在皇面前替我美言,皇才能待见我?往后还要仰仗公公呢。”陶榆带着俊雅温和的笑容,与景公公各自奉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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