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一句我一句的,根本就没陈雨霖插话的份儿,又三言两语决定了去喊项梧来,她被推着朝外走时,才迷糊自己明明瞧见项梧刚才还在席面上,难道是看花眼了?
而若是单与项樱同行,陈雨霖必然没有好话,偏偏傅瑾夹在中间,她只能一路闷着到了帐子,进门果然瞧见项梧跪在里头,不等陈氏开口问什么,项樱已责骂:“你越发有脾气了,我不过说你几句,谁叫你跪到现在,现在好了,闹得所有人都看笑话。”
项梧垂着脑袋,她真是不擅长做戏,看姐姐装腔作势骂自己,几乎都要笑出来,又听姐姐说:“还不快向慎亲王妃赔罪,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因傅瑾在,陈雨霖不得不端得宽仁大方,不等项梧赔礼,就忍了怨气勉强作笑搀扶她起来,亲切地劝一句:“多大的事儿呢,别往心里去,你这样子王爷也该过意不去的。皇后娘娘那儿得了皇上赐的烤肉,叫你一起去尝尝呢。”
项梧不敢开口,生怕说话就露馅儿,她不太明白干嘛非得这样对付大皇子妃,只能佯装愧疚地点点头,默默跟在了一边。
一行人又要折回皇后面前,却听傅瑾笑悠悠一句:“皇嫂方才对皇后娘娘说起来,好像是很生气呢?”
项樱拉着妹妹走在一旁没说话,却瞧见陈雨霖黑了脸,可她不能驳傅瑾,只能尴尬地应一句:“没有的事,你听岔了。”
待一行人到了皇后跟前,皇后皇贵妃皆指教了几句,也说项梧今日所为是冲动的,但也不过是三言两语不痛不痒,就让傅瑾带着坐在一旁共同享用野味。
如此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陈雨霖没捞到好处,其他女孩子们也看透了皇后对项梧的偏爱,益发觉得留在宫里无趣,感慨前途渺茫。傅琳坐在其中,亦恨命运不公,她明明也是傅王府的千金,却不能像这个只不过比自己大几天的姐姐一样风光。
而这一天里最不安分的,当数宇纪,一直担心着项梧的状况,可偏偏离不了父亲这里又不能去母亲那里,坐立不安魂不守舍,惹得宇祥生气,终是私下责备:“你再这样子,立刻给我回宫去。”
宇纪固然委屈,也知自己没道理,好在还有疼他的四哥和七弟,宇智宇和都派了身边的人去打探消息,一个个来告诉他,才叫他安心。只是听到说大皇嫂把项梧险些射杀宇坤的事闹到了皇后面前,而他也好宇智也好似乎都并不清楚,一时冲动,宇纪便自己跑来问大长兄到底怎么回事。
宇坤听闻此事,且是妻子闹得女眷那里人尽皆知,心中十分恼怒,又不能对弟弟们表现,只云淡风轻笑一句:“你看我毫发无损,没事的,何必大惊小怪。”
宇纪便实话直说,未免显得有些不客气,“那大皇兄可要和皇嫂说说,别叫她为难项梧。”
这一句正巧叫跟来的宇祥听见,不禁斥责弟弟:“你怎么和皇兄说话的,越发没规矩了。”
宇坤毫不在意,只劝一句:“再说可要连父皇也惊动了,不提了。”
这一晚总算太平无事,待篝火渐渐熄灭,围场营帐间的热闹也散了,众人皆回自己的营帐歇息,只有宇祥仍一遍遍带兵巡查四周,以确保帝后的安全。
夜深时分,却见宇智披了氅衣来,等在宇祥走来的地方,见了便招手:“这边说话。”
宇祥让侍卫们继续巡查,到了兄长身边,宇智则道:“去歇着,明日回宫路上也很要紧,你熬了夜明日怎么办?我已经歇过一觉,我知道你不放心交给别人。”
宇祥也知明日回宫路上也懈怠不得,且他今日白天也在林子里晃了一整天,身上的疲惫自己知道,侍卫们倒是日夜轮替的,唯有他一直扛到现在,可偏偏太过谨慎,不放心交付给别人。
“是。辛苦四哥了。”宇祥答应,解下佩剑递给哥哥,正要走,却听宇智又说,“往后宇纪说什么,你不必回回都责备他,一来伤了他的自尊,二来有时候的确要他说那些话,不然谁都不说,有些事未必就真的好。”
宇祥默默看他一眼,月色下兄长的冷峻的侧脸与平日相异,温和如水的人是他,睿智英明的人也是他,甚至……
“怎么了?”宇智见弟弟不走,轻轻一推,“没几个时辰天就亮了,快去睡。”
“是。”宇祥应了,转身朝自己的营帐走去,而宇智也跟上了侍卫的队伍,与他们一遍一遍巡查每一个地方。
巡查的队伍每走过一处,必然留下刀剑铠甲的声响,睡不着的人就每隔一段时间会听见一次,数着数着有的人入眠了,有的人则越发清醒。
“怎么睡不着?白天茶吃多了?”营帐里,陈雨霖轻声问睡在身边的丈夫,她有个习惯数年来一直不曾改,但凡与丈夫同眠,只要宇坤还没睡着,她必然也睡不着,这会子夫妻俩不知听了多少回侍卫走过的声音,眼看着天也要亮了,陈雨霖忍不住问,“还是有心事呢?”
宇坤默然,翻身转过避开了妻子。
陈雨霖微微咬唇,躺下后闷了半天,到底忍不住又问:“我做错什么了吗?怎么这些天,你连话都不要与我讲了?你还是在怪我一个人跑来京城,可我回来,除了为你,我还能为谁?”
宇坤依旧没说话,他知道冷漠很伤人,可他连与身后人吵架的**也没有。
“今天那小蹄子险些射杀你,这么大的事皇后几句话就算完了,这难道不是轻视你无视你侮辱你吗?”陈雨霖越说越气愤,更恨道,“你若真死在她箭下,我真怕都没人会要她偿命。”
宇坤突然翻身起来,拿了衣裳要到外头去,陈雨霖追下床榻问去那儿,可丈夫一声不吭地就出去了,她穿着寝衣不能再追出去,愣在原地回想丈夫冷漠的背影和冷漠的一切,突然起了念头:难道!难道他中意别的女人了?
宇坤走出营帐,引起侍卫一阵骚动,待知是慎亲王,便有人通知了宇智,他顺着找过来,果然见兄长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跟上来问候:“皇兄怎么不睡?是不是侍卫们走路声太响了?”
“没有,只是醒了,觉得帐子里闷出来透透气。”宇坤淡然笑着,随手指一处营帐,“那里住着谁?门前帘子上怎么有草编的符?”
宇智看了眼,笑道:“是瑾儿和二嫂家的妹妹,还有慕容家的女儿住着。”说起来便问了句,“听说项梧今天险些伤了皇兄。”
“别听你皇嫂说的,她又不曾亲眼瞧见,而那些搬弄是非的侍卫,我明日也会调走。”宇智淡淡的,目光悠悠游走在那座营帐上,仿佛想要穿透帐子看见里头一般,口中则笑着,“她也不是故意的,已经吓坏了,何必再追究。”
“是。”宇智应着,默然瞧着兄长眼中的神色,淡淡一笑又道,“她许是为了这件事魂不守舍,撞上了我追杀的豺狼,幸好我及时赶到,不然她没射伤皇兄,自己却成了豺狼的口中餐。”
宇坤的眼神显然有些不一样,“她伤了么?我只听说几句,知道的并不多。”
宇智笑道:“胳膊脱臼而已,我替她接好了。”
“这样……”宇坤却不知要掩饰什么情绪,转身错开弟弟的目光,轻轻拍他的肩头岔开话题,“越来越能干,这些接骨的本事自己学的?”
“从前宇纪跌伤时,袁太医为他接骨我在一旁看着,袁太医见我有兴趣,就教授了一些。”宇智应着,兄弟俩慢步在月色下,随着话题聊些从前的事,说些未来的抱负,时辰慢慢过去,几乎绕着营地走了一圈,待又回到原处,见陈雨霖身边的宫女站在帐子前,宇智看到了兄长面上淡淡的不悦。
“天色就快亮了。”宇坤看着并未见晨曦的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