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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终是要靠自己(一)

    袁卓已默默,见我不再发问,便说要去取药开方,我自然应允,但还是多嘱咐了一句:“还请袁太医尽量不要惊动御医馆其他人。”

    他淡然答应,与莲衣离去,我近身到涵春身边,她已然不堪车马疲惫昏睡过去,面色依旧苍白如纸,早已不是曾经珠圆玉润的俏王妃。

    不愿打扰她难得的睡眠,叮嘱侍奉的宫女小心照顾着,便离了涵春,谁知走到屋外,却见美咲静静地站在门前,乳母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小人儿看见我,神情竟有些悲伤。

    “怎么了?”我蹲下,张开双手要抱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奶娘呢?”

    她怯怯地问我:“袁太医又来了。”

    我颔首:“袁太医不是每天都来吗?”

    “母后又生病了吗?”她几步走到我面前,软软地贴上身,“母后不要生病,美咲会听话,不要母后生病。”

    大概平日袁卓已为我把脉都是大大方方,偶几次美咲也会在身边,她懂得那叫平安脉,偏今日躲躲藏藏在这平素无人居住的殿阁,才引得她担心,谁能想四岁的孩子如此聪颖敏感,我抱起她往寝殿回去,果然见乳母和几个宫女正紧张地四处寻找,一见我抱着孩子回来,都吓得说不出话。

    “她越发大了,什么地方都会跑,一时找不着不是大事,可若闯了祸或被什么吓着了,你们怎么担待?”我冷声责备她们,也严肃地对美咲说,“往后不可以一声不吭地跑开,不然乳母会因为你受罚,美咲希望她们受罚吗?”

    美咲连连摇头,求我不要责备乳母,我自然也只是想吓唬她,待屏退了一众人,才哄她:“今天的事是美咲和母后的秘密,不要对父皇和母后以外的人说,奶娘不行,哥哥姐姐也不行,好吗?”

    她懵懵懂懂,却又突然笑:“父皇可以呀?”

    我欣然:“父皇当然可以。”

    她便一本正经地说:“母后放心,美咲谁也不讲,等父皇来了再告诉他。”

    孩子毕竟是孩子,抱着她,突然想起世忠世贤,再过几日他们便足周岁,本该大肆庆祝的好日子,可父母的心却已生分,人也不在一处,不知道王府里还会不会庆祝,而涵春冷静下来后,又不知会如何安排两个孩子。

    之后莲衣从御医馆回来,回禀了一些用药的事,我却突然对她说:“年节里宫里往来迎送,人多口杂,僻静的殿阁容易安排,可总不如坤宁宫好。”

    莲衣问:“娘娘的意思,还是把王妃娘娘留在坤宁宫里?”

    我颔首:“就留在我身边,对外说是我身子不好要静养,那袁卓已用的那些药,就权当是我用了,少一分是非是一分,涵春已然千疮百孔,我不想再让她受流言之苦。”

    “可是……”

    “这件事我会亲自和皇上还有太后说,大概除夕元旦一切宴会祭祀我都不会再参加,如是也好,过了元宵节名正言顺出宫调养,不然这会子活蹦乱跳,到时候突然离开皇宫,也没道理。”我缓缓说着,更吩咐莲衣,“去告诉岳祥,若皇上今夜得闲,请他来坤宁宫歇息。”

    莲衣忧心:“娘娘可照顾王妃一时,不能照顾她一世,您也要为将来做打算。”

    “可眼下都过不好,哪里来的将来?”我道,“我是从傅王府嫁出来的,就是为了私心,也希望涵春幸福。但如今并不奢求她与傅铭重修和好,只盼她把身子养起来,想明白一些事,好好为自己为孩子活着。你放心,皇上会理解我。”

    莲衣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我亦理解她,可我已经没能保护好涵春,又怎么能放下受伤的她不管。一年前来到举目无亲的这里,是涵春暖了我的心,固然我一辈子也不愿意以这种方式来报答她,可眼下她只有我能依靠。

    消息很快传至六宫,说皇后因出宫受了风寒,需卧床静养,宫内诸事皆由荣妃打点,若贵妃痊愈亦请从旁协助,坤宁宫暂时不接待任何探访,自然没有允许也绝对不能随意出入。

    涵春昏睡至下午才醒转,虽然依旧情绪低落,幸而她还肯顺从地进药吃饭,见我寸步不离地照顾她,涵春终忍不住说:“臣妾何德何能,要娘娘如此费心,娘娘让宫女们照顾着便好了,您管着偌大的后宫,怎好全耗费在臣妾身上。”

    我笑:“宫里还有别的娘娘,从前我不在不也好好的,不过这些日子罢了,等看着你身子好起来,你也能帮我不是?”

    涵春却含泪道:“身子一天比一天沉重,总觉得不能好了。”

    我忙点了点她的嘴:“别这样想,日子还长着呢,不为任何人,就为自己。”

    她颔首,握起我的手哽咽着:“只有娘娘这样劝我,家里的人都只盼着我息事宁人,没有一个人理解我,连我娘都说是宠坏了我,才有今天。”

    “我都明白,但如今先好生把身子养起来。”我将袁卓已的话叙述给他听,又笑道,“我可日夜惦记着凌岩山的美景,你要是一味的连路都不能走,害我错过了这一季最好的光景,来年还不知道皇上放不放我走呢。”

    她笑:“只怕皇上巴不得我缠着娘娘,不叫您离宫。”

    我气道:“你来是要帮着我的,不许偏帮皇上,别跟莲衣一个样儿。”

    莲衣恰进来,笑盈盈问:“怎么一个样儿了,娘娘又在编排奴婢了?”

    我笑道:“你也心虚,知道自己有话要人编排。”

    莲衣乐得和我们开几句玩笑,以求纾解涵春的心情,当然正事也不敢忘:“皇上的銮驾就快到坤宁宫了。”

    我未曾去迎驾,寰宇也不会恼,径直由莲衣领路来了这里,偌大的坤宁宫有许多殿阁平素用不着,他对这里也有些陌生,我在门口见了他,两人什么话也不说已互知心意,我牵了他的手到涵春面前,他们本是表兄妹自幼相熟,也不必顾忌那许多。

    “皇上。”涵春稍稍欠身权作行礼,可只是唤这一声,已然双目通红声音哽咽,莲衣搬了凳子来让寰宇坐下,他伸手握了涵春,温和地笑着:“傻丫头,怎么就这样了?”

    “是涵春没用。”她哽咽,怯怯地看了寰宇一眼,又低下头,抿着嘴唇良久方开口,“皇上不要为了涵春为难他,家里的事终归只是家里的事。”

    寰宇答应:“朕明白,你也不必担心这些,安心在皇后身边疗养便好。”

    兄妹俩淡淡地说了几句,我知道寰宇心里多少偏向傅铭,但眼看着妹妹如此憔悴可怜,也是真心疼了,待离开涵春,挽着我的手慢慢走去寝殿时,便听他叹息:“原是最好的两口子,竟闹到这地步,她自小受尽宠爱,几时这么委屈过,上一次闹进宫里来,也不是这般光景。若说起来,彼时是抹不开面子负气,如今才是真正伤透了心。”

    难得听他这样感慨,我问:“那皇上以为,是谁的错?”

    他却反问我:“你觉得是傅铭?”

    我颔首,“他一开始就违背了和涵春的约定,而后又企图隐瞒涵春,每一步都是错,走到今天,对不起涵春,对不起他自己,也对不起那个卓思琳。”

    “于飞。”

    “皇上不必联想到自身,您和傅铭不同,我们和他们夫妻也不同。”我不等他打断我,继续道,“可纵然是臣妾,也是被安排给皇上的,也许就有一日您自己喜欢上了哪一个女子,皇上……”

    寰宇蹙眉:“你听朕说……”

    可我又继续固执地说下去:“若有那一日,臣妾希望皇上能早早地告诉臣妾,凡事都可以商量,就算皇上要让坤宁宫易主,臣妾也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