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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诏狱-14

    正是当初那封东厂厂卫所携带的书信!

    原……原来,这些家伙……并不知道……那封真正的信,已经被韩……韩千户给烧掉了……还以为是……是在自己这里……

    唐卫轩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眼前甚至也有些看不清东西了。但是心里,却忍不住因为洞察了对方的底细,而感到一阵莫名的鄙夷与兴奋。甚至,居然不由得还能笑得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

    听着唐卫轩由衷的放肆笑声,王之桢的脸色似乎变得难看了不少,恨恨地说道:

    “哼!唐卫轩,你也别猖狂,再有个一炷香的时间,我看到时已经变成了干尸的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在周围一阵又一阵的热气烘烤下,唐卫轩渐渐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耳朵中也开始尽是鸣响之声,王之桢的声音已经变得断断续续,直到完全被那脑中的无端鸣响所遮盖,仿佛是死亡将至的号角,回荡在脑海之中……

    极度缺水的唐卫轩,虽然无力地缓缓垂下了脑袋,但此刻的心中,却如明镜一般:看来,这王之桢从一开始,就很可能已经知道了那封真正的通敌书信!换句话说,他恐怕从头就十分清楚,自己根本是被冤枉的,而东厂才是最终的幕后黑手……这样继续想下去,他巴不得将所有罪名扣在自己头上的理由,也就自然而然可以推想得到了……

    想到这里,唐卫轩忍不住再次抬起了头,眯着逐渐模糊的眼睛,鄙夷地瞅了眼面前的王之桢。但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在王之桢那套鲜亮的锦衣卫衣甲的身后,似乎笼罩着东厂才拥有的阴霾之气……

    嗯……是幻觉了吗?!

    等等……好像……该不会是自己已经彻底眼花了吧……在王之桢的身后,房门不知何时,大概是方才耳鸣之时,已经被打开……似乎,真的走进来了几个身着东厂行头的家伙,正在看着自己的方向,与王之桢说着什么……

    就在唐卫轩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还努力瞄了眼为首的那个东厂厂卫,心中竟感觉似曾相识一般:

    怎……怎么,那个人的面容……虽然模模糊糊的,但是为何……好像……在……在哪里……见过……似的……

    奋力撑到这一刻的唐卫轩,想到这里时,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两眼一黑,全身一软,就彻底昏阙过去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唐卫轩,忽然感觉到口中似有一股甘甜的清流在涌动,早已极度缺水的身体自己是全力地去吸取那口中难得的水流。

    “咕嘟——咕嘟——”

    咕噜噜连喝了几大口后,唐卫轩依旧无力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充满了疲倦之感,四肢几乎都已没有了力气。但至少,终于是缓过这口气来了。如同久病初愈之人,全身无不感到一阵虚弱。

    这时,忽然一道清风吹拂而过、耳畔不远处甚至还传来了马匹的低声嘶鸣……

    这……这难道是地牢之外了吗?

    带着一丝期待,唐卫轩慢慢地努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面前的一切,不由得让其吃了一惊……

    在地牢之中,自然是看不到日月星辰,昼夜变幻。而此刻,唐卫轩终于再次见到了太阳!虽然并不是艳阳高照,挂在天际的那一缕阳光,也不清楚此刻是黎明、还是傍晚,昏黄的光晕下,外面的整个世界似乎也带上了一律萧瑟之感。此外,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昏迷前还在地牢审问房内的自己,如今,却已被装进了一辆木制的囚车之中,只有脑袋露在了囚车外面,可以勉强四下转动,而身体却被牢牢地锁在了囚笼之中,动弹不得。再看四周,原来,这里正是诏狱衙门的后院。围在囚车周围、正在整顿车马行装的,则是十来个戴尖帽、着白皮靴的东厂厂卫,看着那一身身黑色的衣衫、系着小绦,各自忙碌的样子,似乎正准备押送着自己的这辆囚车去往哪里……

    这时,一个东厂厂卫,又面无表情地攀上了囚车边缘,端着个装满水的木瓢,来到唐卫轩的跟前,而后伸出了木瓢,似乎正准备再给其多喂几口。

    原来,居然是自己最厌恶的东厂之人,不仅从王之桢那里救了自己一命,而且还将自己带出了暗无天日的地牢……

    想到这里,看着眼前这不容置疑的事实,唐卫轩不禁一阵苦笑,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是对四周的这些东厂之人,尤其是给自己喂水的这个东厂厂卫,多少有些莫名的感激。

    “嗯?!”看到唐卫轩已经睁开了眼睛,那端着木瓢的厂卫似乎也有些吃惊,大概是没想到唐卫轩恢复得还挺快……

    “喂,醒了没有?!”这厂卫看了看唐卫轩的表情,将手中的木瓢停了下来,用另一只手在唐卫轩面前摆了摆,似乎是在测试一下其是否完全清醒过来了。不过,对于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唐卫轩来说,脑袋里还是有些迷迷糊糊,加上不知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中待了多少时间,尽管现在的天色已然有些黯淡了,但对外面的光线一时还不是非常适应,所以,眼睛依然看得不是太清。口齿,也因为体力虚弱的原因,一时也说不太出话来。

    正在唐卫轩努力试着睁大眼睛,同时润润喉咙说句话时,那木瓢忽然迎面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哗啦——”一声,大股清凉的水流,直接被泼到了自己的脸上……

    霎那间,唐卫轩一个激灵,顿时又被这激烈的水流刺激得清醒了不少……

    “嗯,这下总算是清醒多了。”那东厂厂卫又瞅了瞅满面水花的唐卫轩,冷漠地笑了笑,而后,还用手将唐卫轩多日来已然有些凌乱的头发,借着湿漉漉的面颊,简单整理了下,使得整个脸部都可以清晰地露了出来……

    “好啦!”这厂卫又端详了一阵后,拍了拍手掌上的水,如此说了一句,然后,就将手中的空木瓢随手扔到了一旁的地上,跳下了囚车,走到一旁的一个带队首领样子的东厂头目背后,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大人,已经准备就绪了。”

    再看那带队首领的装束,戴着一顶纹绣的精致圆帽,脚下踏的是双锃亮的皂白官靴,穿着一袭褐衫,还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一看,便知其官位不低,至少也应该是个东厂的掌班之类的……

    唐卫轩一边观察着,一边努力回忆着,当初,临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刻,自己抬头望向门口时,走进审讯房内的为首那人,似乎就是这样的装束,怪不得,能从锦衣卫指挥同知王之桢的手里,硬是抢下了自己……同时,那时候,好像……还隐隐约约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呢……

    不过,自己在东厂,好像还不认识什么人……

    想到这里,唐卫轩不禁更加仔细地观察着那个东厂掌班的一言一行。

    也不知其是否听到了手下的汇报,这东厂掌班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而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马鞍上,仰面看着天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因为对方始终是背对着囚车的方向,所以,唐卫轩一直也没有机会再重新端详一番对方的面容。

    同时,面对着此人的一言不发,周围已经做好开拔准备的其他东厂厂卫们,一个个也是大气不敢哼一声,都在无声无息地静静等待着命令。

    又过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那人好像终于醒过神一般,淡淡地问了一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禀大人,马上就到酉时三刻了!”一旁的一个副手样子的东厂领班应声答道。

    话音刚落,只见那为首的东厂掌班立刻将右手的马鞭一举,其余的东厂厂卫就如同得到了命令一般,纷纷跃上了马背、握好了缰绳、作好了随时出发的最后准备……

    “啪——!”

    “咴——!”

    只听一声清脆的马鞭劈空而落之声,紧接着一声骏马的长嘶,为首的那名东厂掌班已经跃马而出。

    紧随其后的另一名副手样的东厂领班,则一边策动马匹、一边朝着后面的十来个东厂厂卫喊道:

    “出发——!”

    一声令下中,押着唐卫轩囚车的这队东厂厂卫,立刻由诏狱衙门的后门陆续鱼贯而出,紧紧跟上了最先带路的那名头目。把守诏狱后门的三两个锦衣卫,也是恭恭敬敬地守在大门两侧,目不斜视,对于东厂之人将唐卫轩这名锦衣卫的重犯堂而皇之地押走,好像熟视无睹一般……

    随着囚车的骤然启动,唐卫轩在车上也是一个趔趄,好歹是因为站在囚笼中,且脑袋被牢牢的卡住了,倒也没有跌倒。不过,心中却有几分惊异,瞪大了眼睛,似乎还在追忆着片刻前的那一幕。

    那……那个声音,以及那个挥……挥鞭的动作……好像的确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被关在囚笼里的唐卫轩站在囚车上,跟着这队东厂厂卫一路急行着,同时,望着不远处那个身披斗篷的东厂掌班的背影,夕阳的余晖照射下,在唐卫轩的心中,也投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难不成……这个在最前面披着斗篷、也不知将带着自己去往哪里的东厂掌班,我唐卫轩曾经在哪里……见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