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的人已经做了决定。 </p>
我们两拨人开车到了厂区的大门口。</p>
从大门口看不到刚才陈晓丘所知的位置，有建筑物挡着。</p>
陈晓丘说那边的天空都是黑的。</p>
现在天色的确黑了，整个天空在我的眼是同样的黑色。</p>
我紧张地张望四周，给刘淼望风。</p>
青叶的人特别镇定。哪怕是长时间躲在青叶灵异事务所内，不出外勤的南宫耀和古陌，都有一种莫名的从容。</p>
“这里有监控啊。”瘦子贼头贼脑地说道。</p>
刘淼都没抬眼。</p>
古陌说道：“这是他们的监控。你看他们这里面像是有人的样子吗？”</p>
瘦子所指的监控装在大门方，一动不动，也没有提示灯。</p>
刘淼拿着工具，已经走到了门口，伸手去勾里面的挂锁。</p>
这里正常开工的时候，应该有二十四小时门卫，或许还是二十四小时开工的。我对工厂这一块儿不太熟悉。仅看这简陋的大门挂锁能猜出来，大门这道防线并不严密。</p>
瘦子忽然叫了一声：“动了！”他激动地指着摄像头。</p>
刘淼敏捷地收回手。</p>
我确认道：“刚才摄像头不是那个角度。”</p>
我没有看到摄像头移动的瞬间，只是刚瞄了一眼，还记得摄像头的位置。</p>
仿佛是要证明给我们看，摄像头此时有动了一下，还对准了刘淼。</p>
下一秒，摄像头转头，将我们所有人都拍了进去。</p>
“那些鬼……”瘦子非常紧张。</p>
刘淼皱起眉头，看向摄像头，表情舒缓下来，还挥了挥手。</p>
他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旁边门卫室忽然亮了灯。</p>
灯没有预兆地亮起来，从窗户透出来。同时，一个人影也出现在了室内。</p>
那个人从透明变得清晰，显露出自己的模样。</p>
是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呆滞的眼神从我们脸扫视而过，突然转身，走向了门卫室的门。</p>
他是开门出来的。</p>
开门的时候，那扇门还有点儿问题，下面的角卡住了。他用力拉了几下，用了双手，将门给打开。</p>
随着这个动作，他的脸也多了一些生气。如同不满于这扇门，他皱起眉头，嘴唇还碰触几下，好像是嘟囔了一句话。</p>
从门卫室走到了门口，他边走边掏口袋，拿出了一串钥匙。</p>
他和我们隔着一道铁门。</p>
我看着他低头，将挂锁打开，将那扇铁门拉开来。</p>
铁门的下端和地面摩擦。</p>
我之前有注意到，这门是常见的自动门，挂锁是后面加去的。</p>
这其实也有些怪。</p>
“进来吧。”那个年轻的保安对我们说道。</p>
“您好。打扰了。”吴灵自动担当了交涉人的角色，“我们的身份您大概能猜到。我们想要问一下，地府发生了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p>
问这问题，她一步都没动。</p>
那个保安肯定不是人，身却是没有鬼的阴气。</p>
“不知道。”保安的回答干脆利落，“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到了这里，也出不去。”</p>
“午的时候，我们的同伴陪人来过这里。”吴灵又说道。</p>
保安看看我们，“我帮你叫人出来。”</p>
对方好像很好说话，甚至可以说是亲切了。</p>
他这么大大方方地转身，也没关门，一步步走向了厂区内部。</p>
瘦子的表情有些不对。</p>
我和他那么熟悉，马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其实我也有同样的疑问。</p>
既然这个保安能以那样一种吓破普通人胆子的方式突然出现，怎么还要一步步走回厂区？他应该是能以鬼的方式移动的。</p>
这种问题实在不合适说出口。说出来，可能要得罪对方，让对方生气了。</p>
我们九个人站在门口，警惕周围，都保持着安静。</p>
过了二十分钟，那个保安才领着人出来了。</p>
这回，我看到了宋贤父母的样子。</p>
我一眼能确定对方是宋贤的父母，一是因为他们的穿着打扮，二是因为他们的长相。</p>
宋贤继承了自己父母的长相，五官几乎和自己父亲一模一样，身形和走路的样子则是特别像自己的母亲。</p>
从外表来说，宋贤更像是这两人的父母。</p>
他们表情很淡定，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可能早预料到了我们的到来。</p>
保安将人领到了，回到了保安室。我透过窗子看到他坐了下来，还拉开抽屉，拿出了里面的书。</p>
宋贤的父母站在大门那一条线的后面，并不出来，也不邀请我们进去。</p>
这场景，让我想起了工农六村。我在那边门口见过类似的场景。困在工农六村的鬼魂只能止步于工农六村。</p>
“两位好。我的伙伴今天陪着您二位的女儿来过这里。我们也是那时候发觉不太对劲。”吴灵问道，“能否问一下，地府究竟出了什么事情？”</p>
“我们也不知道。”两人给了相同的答案，看模样，不似撒谎。</p>
这些鬼魂不知道地府遭遇了什么，莫名其妙来到了人间。</p>
两人异口同声地叹气，不是排演好的动作，是很有默契。</p>
男的开口道：“小贤下午过来的时候，我们猜测可能要来人了。我们这些人……对你们来说，应该是我们这些鬼，商量、讨论了一天了。要有人能解答我们的疑问好了。我们最长的，在地府呆了几百年，最短的，也有两三年了。这几年，新来的鬼越来越少，那些鬼差的态度也很怪，我们都觉得要出事情，可是，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p>
女的低下头。</p>
那男的继续说道：“有几位老人以前听说过，我们这些……”他划了一下，“都是平头老百姓，没有做过大善事，也没做过什么大恶，庸庸碌碌一辈子过去了。到了地府，我们被分到一起。另外一些，会被带到其他地方。”</p>
他的这番话，让我感到失望。</p>
我们这边九个人辈子投胎，显然是被领去了其他地方。从这对夫妻口，应该是问不出这类情报。</p>
“你们怎么没有去投胎？”吴灵问道。</p>
“不想去。”这是女人做的回答。</p>
男人悲伤道：“我们放心不下小贤啊。我们死的时候，她那么小……岛好多人都被杀死了，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逃出去……我们将她藏在大水缸里面，那些人冲了进来……”</p>
女人掉下了眼泪。</p>
“我们被拖出去的时候，他们还在屋子里面翻箱倒柜……死的时候我们还在祈祷呢。要是神仙保佑，让小贤躲过去，我们下十八层地狱都愿意啊……”男人也哭了起来。</p>
女人擦擦眼泪，“我们在那儿等着，等着看小贤会不会来……也没个时间……给我们领路的鬼差不太说话，问什么都不说。后来跟其他人打听，到处找人问……一年、两年的，发现小贤一直没过来……”</p>
“我们遇到个鬼，新来的，说战争结束了，我们打赢了。可日子不好过，大家都穷，很多人家里的孩子饿肚子……”</p>
“日子后来好了，他们说的那些，什么电灯，什么电脑……真好呢……他们说现在人能活到八九十岁……”</p>
两人感慨万千，又哭又笑。</p>
“终于是见到了。小贤好好地活到了这么大年纪，她祖爷爷都长寿，还过得很好呢……真是……”</p>
“太好了……太好了……”</p>
“还有两个儿子，有孙子孙女了……”</p>
“我们有孙子、有太孙了啊……”</p>
“真好……”</p>
两人一人一句地说起来，情难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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