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的情绪顷刻间如洪水冲击过的空虚堤岸土崩瓦解。
我最想见,却又最不敢见的男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宠溺的口吻对她说这样的话?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可是我也知道这不是梦,是真的。
没等我的脑子清醒过来,那漂亮的女孩子就已经提着婚纱走到我身边,上下打量着我说:“辰曦?你就是辰曦?”
在初恋面前,我已如枯枝烂叶,在她面前,我顷刻如蝼蚁,他们的丝毫都如同巍峨的青山,我不敢仰望,更无法攀岩。从前只说人会美如画,可她这般的灵动幸福,岂是画能比,不管她是谁,我如万箭穿心。
身体内的气息在微微颤抖,我拼命的压制着,想要逃离,可脚却迈不开步子。
新娘摸着凤冠霞帔说:“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里有凤冠霞帔?我不管我也要一套这个,就算没有机会穿,也一定要有。”
不穿,也一定有!这骄傲多么的恣意,岂说我能攀比?
她忽然笑起来,指着衣服说:“你干嘛这么紧张?衣服要是有生命,也一定很痛吧?”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将凤冠霞帔的袖口揉搓得不成样子,忙松开手,在自己的衣服上蹭蹭手心里的汗,慌乱的抚平被我揉捏皱了的衣服,轻声说:“对不起。”
“不许胡说八道!”欧阳嘉棋的呵斥都显得那样的柔情似水,他看着我说:“辰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
我不想听他说那是他未婚妻,所以我急切到结巴,低声说:“我与风九天出来办事,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我……”
话没说完,鼻子就酸涩起来,眼泪已经涌在眼眶,我扭头狼狈逃窜,听到身后女孩子哈哈大笑声,又听到欧阳嘉棋在后面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可是我没有勇气站定,没有办法让自己停下来。
我一口气跑到大街上,彻底懂得什么叫做无所适从,从头到脚的细胞都好像被煮沸了的,滚烫的让你想要它们止息却无法止息。我的视线无论落在哪里都是欧阳嘉棋!可他此刻正在甜美的和他的小妻子试婚纱,他的小妻子为什么那么有福气?为什么能得到他的爱?而我却不能!
拦了辆出租,却不知道去哪里?司机师傅看着我哭,边开车边轻声安慰了我几句,我来到那夜‘假欧阳’也就是鲜那容把我的灵魂带去的那个海边。
我看着周围的情侣,他们亲昵,聊天,嬉笑,追逐,打闹,都让我心痛。
其实我清楚我没有心痛的理由,没有嫉妒的理由,三年来,这爱都只是我一个人的。可是我又觉得如果他没有送我玉佩,如果他没有给我安排杂志社的工作,如果我们没有一起晚饭,没有拥抱接吻,或许我还沉浸在自己浓浓的暗恋当中,或许就不会抱有他也会喜欢我的幻想了。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数日前,明知不可要,可幸福还是来得如此突然,如山洪猛兽势不可挡,他对我好过,哪怕这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暧昧,可与我却已经犹如一座山!让我想要去攀登,可当我准备好一切去攀登的时候,他忽然告诉我,这座山只是一副油画,仅供欣赏,不能攀岩!又或者这就是别人口中的镜中花水中月吧,可欣赏可幻想却不可碰触。
我沿着海滩走下去,找到了那夜我们相拥的痕迹,虽然我明明知道那是鲜纳容,可我此刻宁愿自欺欺人的认定他是欧阳嘉棋,与我是一些安慰,仅此安慰对我也是不幸中的幸福了!
夕阳已下,天上陆续泛起稀疏的星星,月牙也高悬在上面,虽然光线有些昏暗,可仍然照得湖面波光粼粼,看上去就像一片片的鱼鳞,整个海面也像一条大鱼,大大的肚子颤动着像是在呼吸。
我在我们坐过的地方坐下,抚摸着这一片沙,把它们慢慢的堆积成了两个人的名字,是,我和他的名字。
也傻傻的学着电视里的镜头,把沙子堆成了两只心,圈住了我们的名字,当然也不会少了那一只丘比特的箭!
当我添完最后一把沙,一双女人的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抬头竟然是温语。
她在我身边蹲下,轻轻的说:“我在那边办事,刚好看到你,所以就一路跟了过来,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看着他的名字发呆。
温语说:“那天晚上就是这里,是吗?”
我点点头,眼泪一颗颗落在沙子里,我好痛,他不知道!
三年来,我爱他爱得轰轰烈烈,可只在自己的心里,爱他爱得也安安静静,没人知晓。
三年来,我无数次的幻想他能回头看我一眼,能走近我一点,哪怕只有一步,可是却在走近我一步的同时,已经走到了别人的身边。
我,是无福拥有他的,我,是不配拥有他的。
可我明知这些,却依然痛,痛得毫无止境,痛得无法自持。
温语伸手抚摸着我的脊背,我感觉到温暖从我的后背传递到我的心口,眼泪便嗖嗖的落了下来,我扭头抱住她,嚎啕大哭起来。她一直拍着我的后背,像母亲拍着需要安全的孩子,像情人拍着需要爱抚的情侣,像朋友拍着需要安慰的好友,一下一下,很轻很轻,也很有节奏感,好像我的心跳也随着这动作变得安静下来。
很久我收住眼泪,枕在她的腿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温语温暖的手摸着我的脸,轻声说:“如果我们做不到祝福别人,那就祝福自己吧,祝福自己不再痛,祝福自己看淡一点,祝福自己平静一点。”
我说:“如果有一天我的心就像一碗水一样平静就好了。”
温语拉我起来,看着我认真的说:“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唯止,能止众止。”
这句话我明白,人的心性不要以流动的水为镜察看自己,而是要以静止的水来察看自己,唯有静止了,才能让周围的一切静止下来,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心若止水’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