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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天气越发的凉下来了,如果再不出发,过年前就有可能赶不回来。单身时的方一平还可以自由自在无牵无挂,即使需要先安置李大嘴母子乃至整个状元村,他也还有能力做到无挂碍地畅游天下。不过,在知道了于月蛾怀孕的消息以后,他感觉到,自己和眼前这个世界之间血脉的牵挂太过浓厚,这让原本做事果决,很少患得患失的方一平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作出离开的决定。

    还是他的岳父帮他下定了决心。于得利其实并不希望方一平这时候离开,他的意思很明白,我把女儿交给你,等于把全家都交给你,现在又快有了小外孙孙,牵挂就更多了。其实你哪里都不用去,思仙的产出和济世堂的产业足以保证我们全家活得很好。

    方一平除了感动,坚持以为趁着局势没有完全动荡之前出去走一趟,看看外面的世道变成什么样子,看看自己将来在乱世里到底该何去何从。方一平隐隐地感觉到,山的外面,有一场大的变故就要发生了。

    他决定照原来计划行事,毕竟做了那么多的准备。自己定下的目标,还不习惯半途而废。

    这种努力越早越好。眼下,女真人对关内的试探越来越趋于频繁。人和所有的动物都是一样的,吃到了甜头以后,美味的诱惑对他来说就太过巨大,压根儿抗拒不了。何况北边的冬天一年比一年更冷,牛羊牲畜走了半个月,都不太能觅到合适的草场过冬。顶着战争的压力,他们也不得不向南迁移。

    这两年从关外逃回关内的客商百姓有逐渐增多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出去,邂逅某些先头部落的机率也会越来越高,危险系数也在增加。能带去多少人,应该带什么样的人一起去,这些问题都需要认真考虑。

    这两天,方一平书房的门坎儿都要被踏破了,不曾出过远门的小伙子们,没有太大能力去想象人的危险,他们对大山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现在的方一平是大伙儿嘴里的“方大哥”,有时候也被叫做“老大”。训练的空余时间,小伙子们经常在一起回顾集训的生活,野外生存训练的刺激与成就,吹嘘彼此有哪些出色的表现,遇到见到怎样新奇的发现。尽管他们的训练强度与内容,与后世的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不过他们执著地希望能再跟方大哥出去一次,因为自己一定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种种想象,让山村里封闭而寂寞的青春持续发酵,引发他们之间一阵又一阵热议。

    方一平最后带走的是法信,老金,老蒋,方小四,还有两个家人,帮着牵马押送货物。这么挑人也是兼顾了头脑、经验、勇武和技巧几个方面。

    老齐留下来负责全村防卫,兼协助李大嘴办理日常事务,于老板替代方一平行使里长职权,陆老汉从旁协助棘手难题。难题请教汪兴,由官面上的人拿主意最妥当不过。

    出发前,于月蛾牵着方一平的衣角,只是红了眼角哀怨地不说话,最后把小环儿推过来,希望可以带上照顾起居,被方一平给拒绝了。怀孕的妻子在家里正需要人照顾,老太太也需要有人时时照看着,全指望一个孕妇哪里可以。于老板带着妻子和扈氏住到了状元村,休养一段时间,同时照看有了身孕行动不便的女儿,替他照看着家园。济世堂则委托了刘张二位掌柜的去代理,每五天来村里汇报一次进出货。自从于得利的老泰翁去世以后,其妻子吃斋念佛不问世事,遇人只是平和地一笑。此种情形唯有青灯适合他,自法信伴方一平离开以后,佛堂里无人照管,她便主动提出承担每日打扫拂尘,兼早晚念经上香,照顾自己的女儿也指望不上他,自然只能由于得利和小环儿经手。

    还有一件事儿不得不提一下,出行前两天,于得利找女儿女婿商量了一下,把小环儿给收到膝下作了女儿,赐名月娟,其本家早已失散,多年没有了音讯,是以于得利又去了县里花了几十两银子,缴回了赎身的文书,回来以后小环儿和月蛾两个拿火盆给烧了;还给小环儿上了户籍,以后就是有名有分的人了。其实以小环儿自己的意思,倒不在乎什么身份。随嫁前在于家的时候,吃喝穿用皆和月蛾一样的标准,唯每日起得勤谨一些,一般的杂务倒轮不到让她来做,也就是小姐一样的日子,连份例钱是参照着月蛾的来发放。只是这丫头对钱压根没印象,跟月蛾要了一个小木箱子,每次领了来,都往床底下箱子里哗地一倒,撒手了事。年底了请小姐和她一起数着玩儿,因为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儿。

    随小姐出嫁以后,原本以为方一平会很快把她梳拢了,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个与众不同对这方面不太开窍的,除了和小姐恩爱如蜜以外,对她则迟迟地没有动静。小环儿起初还是隐隐地害怕那一天到来的,毕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以往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和小姐商量着一起来做的,这种事儿怎么开口。跟谁商量去呢?倒想跟公子吐露一下难处的,可方一平一直离着她,又让她内心产生了许多的不满与怨念,觉得自家的公子爷就是迂腐了些儿,自己都不图什么名分,他倒是矜持个什么劲儿呢?有时候又为自己害羞,不知道真要是发生了点什么,以后怎么有脸再和小姐朝夕相处呢?

    这个事情也曾把小环儿闹得****愁闷着。后来她愁眉不展的样子让于月蛾察觉了,就一直追问着。终于小环儿在小姐面前憋不住话,就吐露了对公子的疑虑和满,追问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呢?可是成亲前自己和小姐一起参阅的压箱底那红巾帕子的啊,上面那些羞羞的事情,自己又不是不了解。公子为什么不愿意理会自己呢?

    于月蛾听了以后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害得挨了小环儿白眼无数个,说她饱女子不知道饿女子的难。但是自家相公什么德性,于月蛾自己是最清楚的。虽然他和自己相处总是色色的让人动心,可是好像相公的脑子里有根筋跟别人长得不太一样,他好像不是很赞成三妻四妾似的,时时地有点抵触情绪,尽管他对小环儿的喜欢也是发自肺腑的,毫无做作。

    于月蛾为此非常地诧异过,但过后更为自家相公的呆傻而格外自豪。

    了解了小环儿的苦恼后,于月蛾既开心又觉得是自己对不起这丫头了,她感觉这么一来好像会耽误了小姐妹的亲事。嫁出去吧,以小环儿的心思,要是以后离开小姐就不如去死了。局面一时间闹到僵住。有一次老父亲来的时候,于月蛾含蓄地跟他提及了小环儿的事情,没想到老爷子也非常在心,也不舍得把这个丫头随便就给了别人,与其那样不如收到自家来呢。

    恰好女儿有了身孕以后,老爷子心里一动,嫁别人不如直接许了自己女婿,既亲上加了亲,又不用担心她们小姐妹离别烦恼。老爷子这么一婉转试探,月蛾却立刻答应下来,毫无不妥的意思。于是父女也达成了共识,忍不住的于月蛾急着把消息告诉了小环儿。

    现在不知道这私下里安排,恰恰正是当事人方一平。因为他这时候忙着安排外出的事情,人、货、车、马,衣物行装,银票零钱,哪一件不都得细细斟酌安排好呢。

    九月二十,吃罢了早饭,带齐应用之物,各人揣上干粮,腰上别了水壶和草鞋。一众人马离了状元村,直奔西北而去。

    走在了村口,方一平回头看看眼巴巴瞅着他的众人,潇洒地挥一挥手,如后世太祖重庆谈判一般,从容地举步便走。

    于老板站在树下,扶着月蛾,小环儿看着自家公子越走越远,拐过大枣树林子不见,眼泪婆娑,终是哇地哭出了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