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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舅爷张嘴笑着,露出森森的牙齿。我胆颤心惊地一步步往后退。他的胳膊突然暴长,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锋利的指甲掐进我手背上的肉里。痛得我直抽冷气,扭曲着身子使劲儿挣扎。却无论怎么用力也挣不脱。直到我醒来,还在床上翻滚。

    天已经亮了,我感觉自己的右手背真实地在痛。伸到眼前一看,昨夜被蛇咬伤的皮肤下面出现了一条黑线,粗细如针,有两公分长。我盯着看了一下,发现它像活的一样在那儿摆动。我用左手食指和拇指捏了捏,松开后发现它不见了。肉的深处如针扎一般痛。过一会儿它又出现在老地方,摆动得更加欢快。

    这东西真是活的。我感觉到事情不妙,看着它心里有些惶恐。人对未知的东西的恐惧会被没来由地放大。这时我想到了我那便宜二舅爷,他见多识广,又很有些手段,说不定能对付得了这东西。

    我现在虽然仍对他心存疑虑,但世上的事儿,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我立马穿衣起床去敲老头的房门。敲完之后才想起我把门从外面锁了。老头在里面嘟嚷着:“一大早的敲个鬼啊,门没锁,自己进来。”

    我赶紧去拿了钥匙开门,打开门老头正坐床上看着我。看他那架势,应该早起来了。我就说上了年纪的人哪有那么多觉睡。我正要给他说我手腕上的黑线,老头飞快地下床夺门而出。

    我以为发生了什么情况,结果眼看着他急急地跑进了院子里的厕所。一会儿老头从厕所里出来,抱怨我屋里连个尿桶也没放,闭口不提门被锁了的事情。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昨夜回来太晚,是我疏忽了。我伸出右手背给老头看,问他皮肤底下的黑线是咋回事儿?是不是中蛇毒了?

    老头眯着眼说说不会不会,咱平原这一带的蛇都没毒的。

    我稍微心安了些。老头抓住我的手腕看了看,神情立马大变,眉头皱得老深。我紧张地问他:“你不是说这蛇没毒吗?”

    老头充满同情地说:“蛇是没毒,可那条蛇不是活蛇啊,你这是中了阴毒,比尸毒还厉害的一种。这么说吧,尸毒单单只是毒,这阴毒却是活的,是怨气所聚而形成的一阴灵。这阴灵也会生长,会慢慢移向你的大脑,把你本身的意识慢慢吸食掉,最后代替你活着。”

    老头说得我不寒而栗,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我之前闻所未闻。我看了看爸妈的房间,他们也该起床了。压低声音悲哀地问老头:“那这么说,我没几年活头了。”

    老头拍了拍我肩膀,叹了一口气:“年轻人就是乐观,这东西哪能用几年,几天就够了。”

    我鼻子一酸,突然就想哭。我都二十六了,还没和女人睡过一张床上。不由得有些怪自己以前太传统的。人生最美好的事情都没体验过,生命的小船就翻了。

    我第一个就想起阎小米,这个非亲非故不计得失一心帮我的漂亮女孩儿。癞蛤蟆吃不上天鹅肉了。

    然后想到我爸妈,把我养这么大,正给我盖房准备取媳妇呢,我这就先没了。呃不对,我身体还活着,却已经不是我了。然后又想到阎小米,以后她再对我好,就是阴灵的了。

    想着想着我就哭了。那老头就陪我一起哭。他一哭我就不哭了,奇怪地说中毒的又不是你,你哭个毛线啊。

    老头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你二舅爷啊,哪有外甥快没命了二舅爷不难过的。

    我说一下农村以前的老房子都是成排的,除了朝堂屋开门的房间其他房间开门直接朝着院子。我和老头住的都是直接朝着院子的房间,所以我爸妈并不知道家里来人。这时候我爸妈已经起床了,听到动静开门出来,见我和一个陌生老头在院子里相对哭泣,忙过来问我咋回事儿,这老人是谁?

    老头看了看我爸妈,抹了一把眼泪说,破涕为笑说:“我刚认了个外甥,他刚认了二舅爷,我俩这是激动的。你俩就叫我舅吧。昨夜里出了一些状况,是我帮着处理的。不是你舅舅赶来及时,小帮这可就危险了。”

    这老头随便两句话就把这门亲定下来了,把自己的功也表了。我爸妈赶紧叫着舅把他往屋里让。我心说二舅爷来了我这不也照样危险吗?都没几天了。可我心里就是一万个不乐意这话也不能当着爸妈面说啊。

    我爸拿了酒,我妈炒了几个农家菜。爷儿仨坐在一起喝了一回,算把这个亲给认下来了。吃过饭我爸正说去工地,我干爸来了。我心说这回便宜二舅爷该露馅了。

    哪知这俩不靠谱的人一见如故,把我给弄懵了。我问我干爸你电话里不是说不认识二舅爷吗?我干爸干笑了两声说那不是没见着吗?见着了不就认识了。

    原来这俩不靠谱的人是在喝醉了酒的路上认识的。昨天晚上我干爸在别村给人家小孩子喊魂喝了酒,晕乎乎地搭黑往家走。走到半路看见路上横躺个人,以为是个死的,吓了他一大跳。一摸人还活着。俩酒晕子一搭话还挺谈得来。三问两不问还是同行。我干爸就说了我爸给他打电话说要卖坛子的事儿,我爸总觉得要出点儿啥事儿。

    我干爸回复我爸说没事儿,有他的铜钱玉在,咋着都能挡一次灾,说小帮福大命大造化大,自有贵人相助叫我爸千万别掺和。我干爸说的贵人可能是指阎小米。我之前给干爸提起过。这俩人说着话就到了我干爸家。我干爸要留二舅爷再喝一回。二舅爷说不了,既然自家孩子有麻烦,他得过来盯着点儿。

    我干爸也没当回事儿。以为俩人说话都是吹牛的,就那点儿斤两,真是个高人,谁会大晚上的睡路上。哪知道这次是碰上真神了,二舅爷真是个高人。这样看起来这俩人也就一面之缘,二舅爷的来历仍然是一个谜。

    干爸这趟过来是看看昨天的情况,就又和这老头见面了。见我没事儿,问我那铜钱玉有没有用上,我说没有,一直装在口袋里。我干爸说只装着没有,遇到危险得拿手里或者含嘴里,不接触肌肤起不了大作用的。

    我暗暗腹诽干爸真不靠谱,有这讲究也不早说。

    干爸垂涎二舅爷的本事,撵我跟我爸去工地上忙乎,他要跟二舅爷好好交流交流。二舅爷说老弟咱俩以后有的是时间,我现在得跟小帮去办点儿事,你们该忙去忙,不用管我们爷儿俩。

    我又汗了一把。这老头称我干爸为老弟,却让我爸我妈喊他舅。

    我干爸只得讪讪地离开,说跟我爸去工地上瞧瞧。老头叫我骑上摩托车带着他出了村子,在野地里或各村边上到处乱逛。我说二舅爷,咱这是兜风呢,大冷的天也不是这个兜法,我这光滑白嫩的皮肤会被风抽黑的。

    二舅爷坐在后座上,照我后脑勺上就来了一下,我发现这老头特别喜欢****后脑勺。拍过了他才说道:“小子哎,皮肤再白小命都没了还有啥用?”

    我听了心里一喜:“二舅爷,你有办法救我了?”

    二舅爷说老头的裤子,当然(裆染)。你以为二舅爷是白当的?

    我一高兴一加油门摩托车就朝前蹿了一把,差点儿把二舅爷甩下去。他又照我后脑勺上来了下,叫我悠着点儿,他的老命没了,我的小命就没人保了。

    哼,我还有阎小米呢。就是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要是他在,我才不会认这个二舅爷。形势比人强啊。

    我就问二舅爷这是在找解毒的野生菜吗?是啥样的给我说说,我找人去问,农村人哪里有什么野生植物都知道个差不多。这东西一般长在坑边上或河沟波上。

    二舅爷也不瞒我,他说找狼子,就是黄鼠狼,这东西也邪性,以毒攻毒,能把那蛇的阴毒给化解了。

    你是说叫那黄鼠狼再在我伤口上咬一回,把那黑线咬出来吗?

    啪,我后脑勺上又挨了一下。

    “那样你就死定了。我们找到黄鼠狼,用它的尿驱毒,把毒排出来。这尿虽能克毒,它本身却没毒性,我们内外服兼用,我得保证我外甥的安全不是。”

    “啥?你说啥?啥叫内外服兼用?那东西能喝吗?”

    二舅爷淡淡地说,能,良药苦口利于病,大凡是上等之药,哪能没点儿味道。

    我去。真是我亲二舅爷。听他说内外服兼用,我肚子里直翻腾。但为了保命,我也认了。活着多好,活着就有机会吃天鹅肉。唉,小米不知道在哪,要是她在,可能不用这么损的法子。

    我跟二舅爷转了一上午,正中午的时候,在十多里外的一条河堤小路上,我远远看见一个老头提着个鸡在走,一边走一边拔毛,疼的那鸡直扑腾翅膀,却一声也没有叫。

    我对二舅爷说:“前面那个老头很怪啊,走着拔着鸡毛。”

    二舅爷马上伸头往前看,声音都激动起来了:“哪儿?在哪儿?”

    我扭头看了看他说前面,就在前面。

    我转过头来再朝前看时,那老头不见了。河堤上的小路两边都是树,坡上还长着杂草藤条。估计那老头走下河坡了。

    二舅爷催我快点儿,到老头不见的地方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