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祝朝奉当机立断,杀了那几个百姓,又对周遭的兵丁下了封口令,禁止他们将武凯一夜筑城的奇闻散播出去。
然而这联军当中,祝家的兵马却只占了其中一半,他这封口令能管得了自家属下,却约束不了其它势力。
尤其是那扑天雕李应,本就和祝家貌合神离,听说祝朝奉平白无故杀了几个百姓,便起了疑心,于是派人又在附近寻了几个乡亲,一问之下,才知道那阳谷新增起的城墙,竟是一夜之间从无到有!
李应惊骇哗然之余,却是忍不住想起了前几日,悄悄送到自己手上的那封信一封来武凯的亲笔信。
武凯在信中开门见山的表示,并不指望李应能跟自己里应外合,只希望祝家一旦兵败如山倒时,李应能够看清形势,不要白白给那祝朝奉陪葬。
原本李应以为这‘离间计’,不过是那武大垂死挣扎、胡吹大气罢了联军这三千兵马几乎能横扫东平府全境,攻打一个崛起不过数月的神棍,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如今看来……却是需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抱着这等心思,李应自然更不会帮祝朝奉隐瞒消息了,于是到了傍晚时分,‘妖猴武大一夜筑城’的消息,便已经在军营里传的沸沸扬扬。
再加上祝朝奉无奈之下,连夜将一部分云梯拆了,三个拼成两个,就更坐实了这一夜筑成的说法若非如此,祝朝奉也不至于犯下这等可笑的谬误。
于是还没有开战,联军的士气便已经下挫了三成有余!
入夜,
瓢泼大雨滂沱而下,只个把时辰,便在低洼处汇成了溪流小河。
也幸亏祝家早有准备,防水的油布帐篷、斗笠、蓑衣一应俱全,这才让联军安安稳稳的度过了这一夜的狂风骤雨。
第二天一早,见雨势渐渐减弱,憋了一肚子闷气的祝朝奉,便迫不及待的催促联军冒雨进军。
却到了阳谷城下,亲眼见到那新增筑的城墙,联军士兵的士气顿时又遭小挫,祝朝奉见军心不振,忙对身边的董平吩咐一声。
董平早就按捺不住了,领命之后立刻越阵而出,来到那城门之下,端坐在马上大吼道:“城中百姓听着,我等今日聚集义军数万前来,只为诛杀那妖人武大!尔等若是速速开城投降,不但可免一死,义军更是重重有赏!”
在攻城之前,喊上几句口号乃是惯例,一者恐吓敌人,扰乱对方军心;二来也给自己的行为,竖起一个正义的‘旗帜’。
虽然城上城下,都知道这独龙岗联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祝朝奉却还是有所顾忌毕竟他只是想继续在东平府称王称霸,并没有想过要造反。
因此不但对外只称‘义军’,便连祝家、扈家、李家的旗号也没有半面,反倒是那些流寇、山贼们,纷纷打出了‘惊破天’、‘一阵风’‘黑煞神’的废号,怎么看都跟‘义军’二字绝缘。
不过虽然这‘义军’之说有些可笑,但听到董平这番话,城墙上重新聚集起来的民壮,却有些骚动。
但凡还有一线生机,又有谁愿意拼命呢?
于是虽然没人敢真个反手一击,却是难免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六哥,这听着……不像是要赶紧杀局的样子啊?”
“是啊,好像跟活佛说的不一样。”
“对面那些人也不像是被邪魔操纵的样子,倒更像是一群土匪。”
眼见众人议论纷纷,本就提心吊胆的法海,登时有些紧张起来,擦了擦胖脸上的冷汗,小声提议道:“师父,咱们是不是让民团弹压一下?不然这么下去……”
武凯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笑吟吟的道:“弹压?为什么要弹压?敌人主动给咱们鼓舞士气,这分明就是好事嘛!”
鼓舞士气?
这哪里是鼓舞士气了?!
法海正愕然间,便见武凯深吸了一口气,冲城下大喊道:“下面那厮,你是哪个山头的草寇,竟敢来我阳谷胡吹大气?有本事便不要藏头露尾,报上名来!”
董平闻言,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了武凯这一问,却正中他下怀。
祝朝奉不愿意露了形迹,他董平却没这么多顾忌。
于是将斗笠、蓑衣一股脑从身上扒下来,随手丢到了地上,擎起两只亮银枪,深吸了一口气,扬天狂吼道:“武大!你既然问了,老子便大发慈悲,让你知道自己会死在谁的手里!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东平府团练使董平!”
这一声大吼当真是声震四野,别说城墙上了,便连城内的老弱妇孺,也有不少听了个真切,顿时惹得上下一片哗然!
董平见状愈发得意,只觉得自己刚才那一吼,当真与‘张飞喝断当阳桥’有的一拼,都是让贼人闻风丧胆的典范!
他却哪里知道,方才这一吼,正好印证了‘绿袍老祖复活厉鬼,祝朝奉兴兵屠城’的说辞!
要知道,这世上最吸引人眼球的八卦,总离不开女色和贪官,而这董平两者均沾,既贪赃枉法,又抢掠民女尤其是还抢了张通判的小妾,如此大案别说是东平境内,便连隔壁的青州府也有不少人知道。
所以董平被就地正法的消息,在阳谷也早已经是尽人皆知如今他却好端端的跑来耀武扬威,这不是厉鬼作祟,还能是怎得?!
因此他这一吼之后,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的百姓,也全都坚定了拼死一战的决心至少被砍死,总好过被那百万金蚕蛊吸干鲜血而死!
眼见群情激奋、士气可用,武凯心头一口大石彻底落了地,忽的回头喝道:“来人,与我用驱邪天雷轰杀此贼!”
“领命!”
城门楼内轰然应诺,却是先冲出了一群举着油纸伞的民兵,紧接着曹阳、宋雄带着四五个僧兵,扛着几支大抬杆大踏步走了出来,在那些油纸伞的遮挡下,在城垛上架起枪身,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