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地处北阳国国境之外,按道理来讲并不在北阳国的管辖区域内。以北阳如今的国力,也无暇顾及到国界之外的这一片辽阔的海域。北海与枯山比邻,中间只隔了一个小小的渔村——海纳村。那里也是云漠他们入北海前待的最后一个地方。
一路上从苏梅河到海纳村,走完水路走陆路,历时两个多月他们才到达,当然,路途远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小公子隔三差五的撒娇捣蛋。
不过这两个多月二人的感情也算是突飞猛进,小公子总算是承认了自己准圣王妃的身份,答应云漠在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嫁进圣王府。王爷一高兴更是把小王妃宠上了天,一路上陪着她胡闹。
这段时间,荻宸和龙冥与古玉融合得非常好,慕容泠风交给了他们一套心诀,他俩修炼了两个月,已经能够在短时间内以人形出现在普通人的面前了。他们虽同为古玉器灵,却各自有各自的思维意识,二人定下君子协定,不可以偷窥彼此的想法。同是沉浸了千百年的魂魄,他们相处起来倒也算融洽。只是荻宸一直有个愿望——想要再见离笙将军一面,慕容泠风答应他,等为楚帝解了七星蛊的毒,就把他扔到“老年公寓”去和离笙作伴去。
荻宸幻想着能和将军共度余生,龙冥却在纠结“老年公寓”这个词。
要说这两个月来过得最不好的那就是云漠了。他虽然心情愉悦却抵不过身体上的不适,云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体内空得厉害,上次喝了些母河的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他的身体越发的不满足了。只有把小家伙抱在怀里的时候,他才能稍稍缓口气。云漠暗自琢磨,难道自己就这么性急?
慕容泠风也发现了些端倪,王爷之前若是无事便会拿上一本书看看书,或是练练剑,甚至有的时候会拉着她为她画上一幅丹青。但近来几个月,云漠却没有精力再做这些了,他常常一个人歪在椅子上愣神,看上去病殃殃的。她也问过云漠是不是病了,可云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扯些其他搪塞过去。
在荻宸思念将军大人、龙冥纠结老年公寓、云漠怀疑自己病入膏肓、慕容泠风担心云漠的身体之中,他们到达了海纳村。
本以为这只是个小村落,他们只是在这里歇歇脚而已,却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村子诡谲的事情。
村中的人家并不多,只有十几户。然而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挂着一张大大的渔网,一家人围在渔网的周围不停地织着网。村子里安静极了,除了织网的声音连声狗叫都听不到。
虽说现在不是捕鱼的旺季,但也没必要这般勤奋地织网吧,慕容泠风目测了一下这网的大小,大概要比普通的网大上十几倍。织这么大的网是要去捕鲸吗?
荻宸走到一个位老人身边,礼貌地问道,“老人家,打扰了。请问这里是海纳村吗?我们想租艘船去北海,不知道在哪里能租得到?”
老人一句话也没说,连头都不抬,手下的动作一直没停下。旁边的几个年轻人也是这样,仿佛荻宸不存在一般。
荻宸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他不会是又虚化了,普通人看不到他了吧?
荻宸不死心地拍了下老人的肩膀,“老人家……”这一下他明显地感觉到老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老人还是沉默不语,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旁边的人也是这般,好像他们只要停下手中的工作就会遭受天谴似的。
荻宸从院子里退出去,老人似是松了口气。
他朝云漠几人耸耸肩,“他们都不理我怎么办?”
“再去别人家看看呗。”龙冥率先走了出去。
他们又逛了几户人家,情况一模一样。
几人无奈索性自己走去了码头,打算碰碰运气看码头有船出租吗。
他们到码头转了一圈,情况比海纳村还有诡异。码头上没有人也没有船,好像荒废很久了。
没船怎么出海呢?
夜已经深了,云漠几人只得又回到海纳村。村中倒是灯火通明,走近一看那些村民居然还在门口不停地织着网。
“他们不累吗?”慕容泠风忍不住问道。
“是人就会疲惫的,除非他们根本不是人。”龙冥分析着。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安静的小村落里突然传出一个突兀的声音,一看就是有人喝醉了在胡说八道。村民们似乎见怪不怪,无人为之所动。但这对于云漠他们而言却是个希望。尤其是小公子,这人的声音耳熟,吟诵的诗篇更是耳熟。
几人循着这醉言醉语找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七扭八歪地靠在门口,把酒当歌对月吟诗。
“夏沐!”
慕容泠风认出那人来,几步跑了上去,“你怎么在这儿?”
夏沐拍拍脑袋清醒了一些,瞅着慕容泠风,“呦,小泠风啊,你总算是来了!”他扯扯慕容泠风的腮帮子,“是谁让我来北海等着她的?啊?老子快马加鞭,三个月前就到了!结果你就迟迟不现身!老子都快被这村子里的人整神经了!”
“这海纳村是怎么回事?”云漠问道。
夏沐瞧了瞧院外,拉着他们进了屋,“走,咱们进去说。”
夏沐喝了碗茶,醒醒酒,这才娓娓道来。
他三个月前以跑船商人的身份进入到海纳村,可他却发现,原本应该是捕鱼的季节,但海纳村里面这些靠海吃海的渔民却没有一个人出海捕鱼,反倒一个个都窝在家里不停地织着网。而且夏沐跟他们遇到了同样的情况,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人搭理他。
“所以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荻宸斜着眼睛瞟夏沐,这人怎么看着也那么不靠谱呢!
夏沐将茶碗放在桌上,一抬下巴,“老子要是没有点东西,怎么跟我们家小泠风交差啊!难道你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夏沐拍了两千两银票,果然有一户人家接待了他,那户人家拿着他的钱远走高飞了,把这房子留给了夏沐,夏沐便在此住了下来,等着慕容泠风他们。
“那人走之前把海纳村的秘密都告诉了我。”夏沐说道。
海纳村是北海的入海口,很多年前渔民们便在此繁衍生息。北海中宝藏无数,因此海纳村的人个个家中金碧辉煌,地下金库里面的金子堆起来都能有一座山那么高。人的本性都是贪婪的,他们这般富有却还是不满足。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是海里面有人鱼,人鱼的传说无论在哪里都是那么美丽动听,引人入胜。海纳村的人听到了人鱼的故事,便打算到北海的最深处,将水中的美人带到陆地上来。
而海纳村的厄运也是从这次贪得无厌的出海开始的。
大船走了一个多月,却没有任何收获。人们开始沮丧,人心涣散,不少人打算放弃这次航海,人鱼再美丽也比不上久行海中的人对于陆地的思念。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放弃了,可那个时候,他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神怒。起先他们以为自己只是迷失了方向,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找不到方向了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渐渐的他们发觉事情不对了,这不是迷失方向那么简单,他们被困在了一个区域内出不来了。
人们开始焦躁不安,有些人甚至受不了这未知的恐惧,想要跳入海中结束生命。
就在这时,一条巨大的海龙从海里面钻了出来,飞到半空中,大龙头伸到船上,海龙质问他们他给他们的还不够吗?为什么他们还要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人们吓得早就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龙摧毁了大船,所有人都葬身海中。
留在岸上的人不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还是每天在浅海区域里捕鱼,可是从那时候起海纳村的人就什么也捕不到了。有些人不信邪,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海面上却漂来了那些遭遇海南的人的尸体。
村里的人都吓坏了,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个个都胆战心惊,生怕还有什么遭难会降临。
然而事情沉淀了许久都没有再发生什么,村民们渐渐地也把这件事放下了,一切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可就在半年后,所有人都淡忘这事的时候,灾难再次降临,北海突然间翻腾开,海浪涨起几十米高。瞬间吞噬了整个海纳村。他们的房子、他们藏在地下的金子都被海水带走了。
这些本来就来自北海,现在它又将它们都收了回去。
“之后每隔十年,海纳村就会被海水淹没一次,他们这十年来建造的房屋、积累的财富都会挥之一旦,什么也剩不下。”夏沐像讲故事似的说道,“直到有一年,一个高人路过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让他们算好了时间,在海啸来临的那年,从年初便开始织网,网织得越大越好,到海啸即将来临的时候将网罩在自己家的房子里,然后所有人都待在屋里不要出来。这样,龙王就会误认为他们是被渔网网住的可怜人,便不会再为难他们了。不过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所有人在这一年里都不能说一句话,否则便会被龙王发现,那时候这办法就不管用了。”
夏沐从柜子里拿出一盘子水晶糕塞到慕容泠风嘴里一个,“今年就是海啸年,所以村民们才会放弃捕鱼,不停地在家织着渔网。就是为了逃过龙王的惩罚。”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云漠问道。
夏沐想了想,“得有个小一百年了吧。”
龙冥冷哼一声,“无稽之谈,当年我们打仗的时候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见过?有龙族我不反对,但是谁有那么大闲工夫天天记着惩罚他们,还一记就记了一百年!况且龙族的人也不笨,小小的渔网就能骗过他们开玩笑吧!”
荻宸也同意龙冥的说法,“可不是呗。若说到龙,当年将军还养了一条呢!聪明着呢!它一个能抵千军万马,就是不能在陆地上久留有些麻烦,否则还用得着和韶司他们纠缠这么长时间?”
龙冥点点头,表示那条龙他也见过,确实蛮厉害的。
这说法慕容泠风可是头一回听,“离笙还养过龙?我怎么没见过?”
荻宸摆摆手,“那都好几千年前的事情了,雾陵之战前,将军把小龙留在了某片海域中,好像是让他去守着什么东西了。”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带上海龙,恐怕又是另一番胜负了。到底是什么东西重要到离笙不惜搭上命也要保护好?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觉得小龙与那些龙族是不一样的,它似乎和离笙来自同一个地方,离笙从没告诉过我们他的来历,但我们知道他的家乡要比这湛天大陆高贵的多。”或许真如他告诉慕容泠风的那样,他是来自神界的将军,误闯民间却被困住这贫瘠的大陆回不去了。
慕容泠风皱眉,“你们知道离笙把龙放在哪片海里了吗?”
荻宸摇摇头,“应该离苏梅河不远,我们就是行兵到苏梅河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将军带着小龙突然就失踪了,直到清晨,将军才自己一个人回来。”一夜能走多远?看来离笙把龙留在北海的几率很小。
夏沐拽了拽慕容泠风的袖子,“他们说的是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头?”除了名字没错,就没有一条能和他印象中的离笙对上的,假冒的吧!
云漠打断了他们无谓的争论,“好了,这些事咱们以后再说。”他看了眼夏沐,“你能弄到船吗?”
“早就准备好了!”夏沐带着他们来到他藏船的地方,那里离码头较远,而且十分隐蔽不容易被人发现。
夏沐指着大船得意地邀功,“怎么样?我弄的不错吧。”
慕容泠风看着这红得像只火鸡的船忍不住撇嘴,赖在云漠的怀里撒娇,“我能不上这艘船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