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住持看着萧翎脸那一抹邪肆的笑，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记忆的那个人……</p>
但是萧翎若是他记忆的那个人的话，他又怎么会不明白，执着到最后，没有好结果？</p>
“大师如此看着萧翎做什么？萧翎生来便不是空门人，我亦有爱有恨，我这十几年来，以执念为骨，才能撑到现在。 .w . 若是执念散了，萧翎大概也不是萧翎了。”</p>
“施主此言差矣，老衲说过，你与我佛有缘。”</p>
“若是有缘，也只怕是一段孽缘。</p>
萧翎六根不净，若是入了佛门，只怕是拼一个鱼死破也不会留在寺庙之内参禅的。大师若是想渡萧翎入佛门，只怕是渡错了人。”</p>
住持悲悯一笑：“老衲渡不得萧施主，能渡萧施主的，唯有施主自己。”</p>
“呵，若是能渡我的只有我自己，那我宁愿这一生都囿于红尘，以此为她背负种种孽果。”</p>
“施主，恕老衲多嘴，老衲想问一句，施主可悔？”</p>
“萧翎，不悔。我恨了她这么多年，不论我怨不怨她，她总归已然是我的执念，植根骨血。”</p>
老和尚看着自己眼前青丝间参杂了几许霜雪的男子，叹了口气……</p>
他眼前这人，明明身着一身素色禅衣，可他总觉得，自己眼前这人眉眼间都是邪肆，他生来便该穿一袭红衣，潇洒于红尘间……</p>
萧翎说，她是他的执念，植根于他的骨血间。</p>
他说了这话，叫他这个老和尚又要如何渡化于他？</p>
哪怕这人每日诵经，他也是渡化不了的。</p>
因为支撑萧翎活到今日的心魂，本身便是执念，执念散了，心魂便也散了。</p>
老和尚双掌合十，向萧翎微微施了一礼，转身退下。</p>
他这一礼，敬萧翎的痴狂，也敬萧翎的决绝。</p>
萧翎没有回头去看默默走远的老和尚，他只是笑看着天花板，在心宣了一声佛号。</p>
她今生罪孽，他愿尽数背负，若有来生，他只愿一生囿于空门，不曾识得人间骨肉之情，亦不懂何为爱恨两难。</p>
萧翎想着想着，便再度睡了过去，这一次，他没望见那个一脸迷茫问他是谁的少女，他见到的，是那个向他挥鞭，结果鞭子还没落下，自己先落泪的少女。</p>
她对他说：“萧翎，你为什么不肯看一看我？你怨的这些年，我陪你怨着，你恨的那些人，我都想法子弄死了，可你为何还是不肯看一看我？”</p>
这一次，他终于有胆量伸手拥她入怀，因为他知道，这是个梦。</p>
萧翎梦见了太女，而叶宸此时此刻却在用丹青将萧翎的容颜描摹。</p>
她记得清楚，叶寒没教过她丹青。</p>
但是当叶宸看到笔墨纸砚的那一刻，她只想用笔将自己梦那个少年的容颜细细描绘。</p>
因为她总觉得，那个少年，很少会温和地看着她。</p>
这是应该铭记的事，而不该被遗忘。</p>
所以她磨了墨，企图用笔将他的容颜在画纸勾勒。</p>
她本想描摹他温和的神情，可等将笔搁置在笔洗的那一刻，画少年的神情分明是肆意的。</p>
他眼底有着嘲讽有着怨怒有着矛盾有着挣扎，唯独没有温和。</p>
他唇角的笑也是冷冽的，仿佛没有半点温度。</p>
他身穿着的虽是禅衣，做的是佛门居士的装束，可她看着，总觉得这人应该是穿着一身长衫笑容邪肆的风流少年。</p>
所以她再次拿起画笔之后，让他穿了一身红衣，而他手，抱着长琴。</p>
当少年的画成像之后，叶宸看了一会儿，发现眼眶湿了。</p>
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只知晓，他名唤萧翎。</p>
叶宸苦笑一声，打算待画纸的墨痕干透，再将这幅画收起，孰料便在此时，叶寒推门而入。</p>
他的神色是那么焦急：“宸儿，你没事吧？”</p>
可叶宸看着，却不敢再信了。</p>
她不知晓，叶寒对她的在意有几分是真心的，又有几分是在做戏。</p>
“我没事，只是睡迟了。”</p>
叶寒疑惑地望向叶宸：“你没见着……”</p>
叶宸回以疑惑的目光，她是当真没见着叶琪，所以她的眼神无坦荡。</p>
“没什么，只是先前有人闯入了别院，我怕你受惊罢了。”</p>
“有人闯入过别院吗？阿寒你不是留了侍卫看着别院了吗，怎么还会有人闯进来？”叶宸的反问让叶寒无尴尬，他自然希望他留下来的护卫可以将闯入者尽数拦下，可是他也知道，有些人靠护卫是拦不住的。</p>
如今日闯进别院的叶琪，她是他平日里头来往地最密切的一个侄女儿，他看在她素有才情的份儿，对她别人要包容一些，他手下的护卫，自然是不敢伤叶琪的，如此，便难以拦下叶琪。</p>
但是这些话，他又要怎么对叶宸说？</p>
他只能沉默，然后企图转移话题。</p>
叶寒的眼神游移不定，直到瞥见那副墨痕尚未干透的画像，他才凝眸道：“宸儿，这幅画像……”</p>
“我画的，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了他，我觉得，这人我是见过的，便把他画了下来。阿寒，你看看，他的容貌是不是很熟悉？”</p>
萧翎缓缓攥紧了手：“的确熟悉，毕竟这是年轻时候的我呢，宸儿，你没瞧见，我们容颜都妍丽得很么？我也没想到，宸儿你忘了这么多事，还能记着年轻时候的我的长相如何呢。”</p>
叶宸轻笑一声：“原来是几年以前的阿寒的长相么？难怪我会觉着眼熟呢，那这画像我便收起来了，万一我以后忘了阿寒年轻时候的样子，也好翻出来回忆一下呢。”</p>
她脸笑容无邪，心底却在哭泣着呐喊：骗子，你还是在骗我……</p>
叶寒看着叶宸手那张画像，越看越心塞，忍不住伸手夺过：“不过是我年轻时候的样子罢了，又有什么好看的？宸儿若是相看，不如把我现在的样子用笔画下来吧。”</p>
叶宸看了叶寒一会儿笑了：“好啊，那这幅画给阿寒做留念吧，毕竟是阿寒年轻时候的样子呢。”</p>
叶寒笑着应了，心下却暗自打定主意，他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画毁了，再把这画的男子给杀了，他绝不允许叶宸想起过往种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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