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乐丁怔愣片刻,忍着周身的疼痛爬了起来,回身看了看图书室里的东西有没有追下来。
查理像个考拉一样挂在杜乐丁的大腿上,不敢看地上那一片血肉模糊的惨状。
弹幕:这是个恐怖节目啊!
弹幕:这是个减肥节目,我默默放下了手里的饭。
弹幕:查理和丁丁摔伤没有?小心图书室里那个东西啊!
弹幕:那不是苏腾的机甲头盔吗,里面不会是……他的……人头……吧。
“苏腾死了?”查理瞄了一眼地上的金属头盔,想起在洞窟中,机甲那么威风霸气,现在却死的如此凄惨,不由得心有戚戚,更为自己和杜乐丁的命运担忧起来。
杜乐丁谨慎的探查完长长的石阶,摸了摸疼痛的肋骨,确认没有骨折后,来到尸体旁边看了看。
“这应该不是苏腾。”杜乐丁说道。
虽然苏腾从始至终都呆在人形机甲里,杜乐丁并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但地上这具尸体身上穿的不是机甲,而是一身防护服。
尸体被劈开的刀口很不整齐,尤其是头骨,都崩碎了,杜乐丁推断凶器可能是一把钝刀。
用钝刀能把整个人劈成两半,可见拿刀的人力气有多大。
检查完尸体后,杜乐丁硬着头皮走到了十字棺前。
“我都糊涂了,机甲的合金外壳怎么可能被轻易劈开。”查理惊魂甫定,东张西望的看着暗道里的情形,无奈手电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见杜乐丁直勾勾的盯着那副棺椁,查理爪子钩了钩他的腿:“那就是你要找的十字棺?”
腿上轻微的刺痛传来,将杜乐丁从做梦般的呆愣中唤醒。他走到十字棺前往里面看去。
十字棺高约两米,算上棺椁本身的宽度,横向延伸的部分长约三米。青铜打造,棺盖上有火鸟图样,棺身雕刻火焰纹饰。铜棺上锈迹斑驳,凸起的铜钉已经秃了。
空荡荡的十字棺内侧有一层乌突突,状如薄膜般的覆盖物,杜乐丁伸出手,小心的用指甲刮了一下,覆盖物立刻变成粉末落了下来。
杜乐丁缩回手闻了闻指尖上的味道,两条眉毛打了个死结。
查理对于大教堂的暗道里为什么会有一座棺椁表示不解,毕竟这个星球有史以来就不使用棺材这种东西,而这个奇特的形状更是令他一头雾水。
“这黄色的纸是什么?”查理歪过头,指着棺盖上贴着的纸。
杜乐丁扯下来看了看:“符纸。虽然不能抵挡盗墓贼从外面打开,但上面的符咒能够让里面的东西出不来。”
查理一激灵:“里面的东西?棺材里除了尸体还有什么,为……为什么会出来?”
杜乐丁绕到十字棺后面看了一眼,在这个暗道中,十字棺十分突兀的立在这里,前后左右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东西。
但六十年前那座墓中,可不是这样,这造型特异的棺椁,是立在一道石门前的。
六十年前,毛乌素沙漠边缘。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
男人沙哑的嗓音一出口,便被风沙裹挟着吹向远方,一声八尺,无限苍凉。
杜乐丁看着走在前面的向导背影,冲沈玉打手语:这疯子在唱啥,我怎么听不懂。
沈玉解释道:“这是一首诗,估计被他改成歌了。”
杜乐丁:能不能让他闭嘴?我怕这首诗的作者从棺材里爬出来找咱们算账。
沈玉笑笑不说话,有点“你can你up”的意思。
杜乐丁鄙视的看着沈玉:我要不是哑巴,唱歌肯定嗷嗷好听。
沈玉点头:“对,一张嘴就嗷嗷的,跟小狗崽子是的。”
杜乐丁做了一个最简单的手语——竖中指。
他们正在朝着沙漠里那座古墓前进,走在最前面的是为他们带路的向导,叫林梓枫,当地人都叫他林疯子,说他祖上曾是背棺人,祖祖辈辈都一身阴气。
看他的言行举止,的确有些疯疯癫癫,整日提着个破酒壶,蹲在酒吧外面眯眼晒太阳,嘴里哼着不着四六的小调,有人路过他便伸腿使绊,为此没少挨揍,他却乐此不疲。
不过他是当地最好的向导,据说在沙漠里,闭着眼睛也能走出来。
杜乐丁满腹狐疑,总觉得这人不靠谱,最终还是赵诚拍板定下了林疯子当向导,他们这才出发。
待到古墓附近,林疯子便不肯往前走了,把背包和帐篷往地上一扔,说是在这里等他们三天。若是三天之后他们没回来,他就自己走。
杜乐丁他们离开的时候,身后又飘来了林疯子那破锣一样的嗓子:“……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坟上土,怎么听怎么不祥。
没过多久,杜乐丁他们便站在了古墓里的十字棺前。别说是赵诚经验浅,对这造型奇特的棺材感到瞠目结舌,就是杜乐丁和沈玉,也从没见过十字形的铜棺。
杜乐丁:这可能是守门棺。
沈玉点点头表示赞同。守门棺分两种,一种在墓室里面,很巧妙的堵在门后,这样从外面就很难打开门;另一种很少见,放在墓室门外,有点看门儿的意思。
十字棺直立在墓道尽头,一道石门之前,显然属于后者。不过棺椁的造型,他俩就解释不出来了。
他们只知道,无论是哪种守门棺,都不能打开,除非有通天的本事,否则棺里的东西定叫盗墓贼有去无回。
赵诚近来恶补了不少有关古代墓葬风俗的知识,拍了拍棺椁说:“古时候,一般在下葬之前就已经有尸变迹象的,才会用铜棺吧。”
杜乐丁比划着:这就显摆上了。
赵诚不怎么看得懂手语,沈玉也没翻译,摸着棺盖和棺身的闭合处说:“一般来说是这样。”
赵诚抬了抬眉毛:“还有特殊情况?”
沈玉走到十字棺后面的石门前,淡淡的说:“活人下葬,用阴毒的法子做成活死人。”
杜乐丁在打听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墓葬风格时,听道上的前辈说,所谓阴毒的法子大概是外族人带进中原的。先给活人灌药,让他丧失五感,然后放入铜棺之中,在棺里倒入满满的药水,再以符咒封棺。
那药水会活活烧掉人的皮肤,慢慢沁入人的体内,把人变成既非生亦非死的怪物。
十字棺里究竟有没有活死人,杜乐丁不能确定,当年他们可没撕符开棺。
但看眼前这个棺椁前倒着的两截尸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放了出来。
只是这个十字棺,跟当年他们在古墓里看到的十字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杜乐丁有点毛,难不成随着他的重生,把他原来世界的某些东西,也带到了这个世界?
“丁丁,快来看这个!”查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杜乐丁的大腿,跑到了手电光边缘,正指着暗道的墙壁。
杜乐丁收回心思,走过去瞧了一眼,刚刚打消的念头再度袭来,令他体内寒意陡生。
光滑平整的墙壁上,就像那座十字棺一样,突兀的出现了一块格格不入的壁画。
颜色早已剥落,勉强能看出是古代女子出嫁的场面。由于排场很大,可见这名女子身份显赫。
她坐在华盖马车上,从窗口露出侧脸,两旁各有一列仕女,从奇特的服装来看,显然不是中原服饰。
拉车的也不是马,形迹模糊,只能从高矮上判断是某种爬行动物。
查理左右看了看,指着马车上方问:“那里画的是什么,一只鸟吗?”
马车上方盘旋着一个阴影,看起来的确像是一只鸟,可能就是古人寓意吉祥所虚构的一堆象征祥瑞的飞禽走兽。
杜乐丁没有心思去琢磨鸟不鸟的,他见过这部分壁画的全貌,送亲的队伍绵延数里,光是描绘这个场景,就用了很长的篇幅。
他一颗心愈发沉重,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六十年前那座墓,像是被肢解的尸体一样,一部分接一部分的,出现在这个外星古城中。
他无法解释这种诡异玄妙的现象,不知自己是否该继续探索下去。或许他应该赶紧离开这里,用新的身份去过一段新的人生,这辈子再也不跟盗墓扯在一起。
就在他满心纠结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他和查理屏息侧耳,那声音从暗道一端传来,像是沉重的金属物体在地上拖行摩擦,并有规律的断续进行。
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拖着什么在地上,每走一步,那东西就跟着往前挪动。
声音由远及近,缓缓朝他们过来。杜乐丁冲查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暗道的石阶那里移动。
查理点点头,二人轻手轻脚的原路退回。
刚走了几步,石阶上突然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嘶嘶声,杜乐丁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那东西找下来了!
前面是不疾不徐的沉重步伐,后面是不知何物的黑影,他和查理站在墓道中间,无路可逃!
查理下意识的再度抱住了杜乐丁的大腿,克制不住的瑟瑟发抖。杜乐丁喉结急速滑动,布满冷汗的脑袋转得飞快。
他手里这把合金弩怎么说也有几百年了,没准再扣动几下机括就崩碎了。
就算完好无损,威力不减,他们眼下被前后夹击,而且来者甚至可能都不是人,一把合金弩能对付得了吗?
杜乐丁缓缓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壁,左右两边的声音逐渐迫近,他和查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一个诡异的轮廓出现在他手电的光照下时,一双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还没等他来得及惊叫出声,他便被提到了空中,手里的合金弩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他后背靠在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上,同时被捂住了嘴。
杜乐丁在黑暗中双目圆睁,出于本能的想要摆脱受制于人的状况,直到手心传来金属的触感,他才意识到,身后的人可能是苏腾。
不知怎么,杜乐丁突然就松了口气,就快从嘴里吐出来的心脏,也终于落回胸腔。
这暗道上面有个出口,此时他们就躲在上面。杜乐丁低头往下看去,那支合金弩安静的躺在地上,绑在上面的手电正对着墙壁射出扇形光源。
就在他盯着那片光的时候,墙壁上映出一个飞速窜过的黑影。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完全贴在了身后那人的胸口。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出口下方没有一丝动静,身后的人才放开手。
杜乐丁抹了把脸,转过头刚要开口道谢,通道的远处突然传来了幽幽的声音,令他头皮都炸了——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