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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所带起的飓风在周围肆虐着挣扎出一片空间，布诺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布布路果然如想象中般，撑起棺材为前面几人抵挡紊乱的气流。~)
【柯尔塔斯。】布诺的目光落到了青年身上，后者的步伐没有半分移动，安定地站在原地，任凭黑发被卷得起起落落，模糊了视线。
【快点滚。】布诺的语气中带上了少有的烦躁，【霍尔德尔的死不是你的错，懂吗？刚刚你没听到啊，怀斯特家族如果只让那个一味按照她丈夫行事的海瑟薇接任，你们迟早会玩完。】
柯尔塔斯在听到家族和妹妹的名字后，显然呆滞了几秒，再次开口时，语气中的坚定隐约透出，【既然姐姐都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地离开，就让我也擅自一回吧。毕竟你们这几个神经病，我还需要给姐姐制造躯体的人。】
【那还愣着？】黄泉利落地挑起匕首格挡开一阵突兀的气流，百忙中还斥责道，【五分钟内解决不掉，我们就真的留在这里陪你姐姐了！】
蓝色巨鸟的身影从飓风的中心掠出，长啼一声，开始尝试改变重力以减轻冲击。
【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风隐可以这样？】黄泉一下感觉卸掉了不少压力，闲不住嘴地问道。
【我跟你说之前在威尔榭基地救你时发现的信不信？】双枪同时绽开一朵花火，两人之前在食尾蛇时就是搭档，现在配合起来依旧顺手。
柯尔塔斯踌躇片刻，抬起手，攥在手心的几枚银针，暗自闪着内敛的光芒。然后非常准确地，一枚一枚射出。
【怀斯特家族的通用实验探针么。】布诺马上认出了霍尔德尔曾经使用的武器，看到那几枚银针刺向已经稍微扭曲的一片范围。
【这样不就好了？】霍尔德尔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即使是柯尔塔斯，也惊叹着少女几乎从未如此显露的笑意，【这个幻境碎了，就不会再有某些闯进来打扰我的笨蛋了。】
柯尔塔斯的攻击骤然停滞——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如果幻境破碎，与霍尔德尔的梦境群落连接也就断裂了，即使有恢复躯体的能力，也不会再唤得回少女的灵魂。
所以，一直以来坚信着〔想办法找到制造躯体的人，再打破幻境就能救出姐姐〕的自己，从来都只是加速那个少女走向灭亡的脚步？
【终于出来了！】饺子将整个人摊成大字型倒在旁边的空地上，与气旋的抗衡使他至今都全身酸痛。
布布路却一直紧张地盯着那个渐渐缩小的缺口，身披风衣的人影，至今未出现。
【爸爸！】布布路踟蹰几步，再回头扫视一周，同伴们似乎已经没有危险了，【大姐头，你们等着，我要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你想死吗？】赛琳娜支撑起疲乏的身子，冲布布路毫无耐心地吼着，【里面三个家伙，一个暗部的差点置我们于死地的神经病，两个乌洛波洛斯的天王，哪个要你救？】
赛琳娜的思绪已经被这几天来所折腾得混乱不堪，所紧绷已久的弦只差一丝微颤便会崩断，刚好，布布路的话就是这轻微的波动。~)
【对不起......】。布布路歉意地看了赛琳娜一眼，转身一步步朝空间的入口退去，【大姐头，爸爸对我来说，跟你们是一样重要的存在。】
——无论我是否还是他最重要的人，都不会改变分毫。
空间内部，周围的景色已经扭曲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无数狂舞着的黑影，忽高忽低地吟唱着哀歌。
【爸爸！】布布路高声喊着，持起棺材竭力朝前跑去，不远处青年的身形倒在一点点消失殆尽的土地上，任由风衣变幻着轮廓。
黄泉独自伫立在气流中心，却一直挡在倒下的布诺身前，不躲不闪，没有丝毫的犹豫。
柯尔塔斯基本被黑气吞噬完全，黑雾中隐约飘出更接近于解脱的声音，【这样也好吧，待在这个幻境里，和姐姐在一起......】
【小鬼头，把冰山诺带出去！】黄泉的声音足以听出他的疲乏，【我没打算要个陪葬的！】
【可是......】布布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清楚黄泉的力量本来只够支撑空间短暂的时间，因为他自身的透支与布诺提供的加持，才勉强撑到了现在。
【水精灵，水盾！】熟悉的呼声从背后传来，六面透明盾牌撑起的同时，暗器狂风暴雨般袭向一个个高速掠动的黑影。
【布布路你个蠢货，我们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呢？】赛琳娜挥了挥手中水石，露出笑容。
【藤条妖妖，藤鞭！】饺子厉声命令道，后者甩出两条青藤，像两只挣扎得绝望的利爪般苟延残喘地将空间撑住。
【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饺子朝一脸疑惑的黄泉眨眨眼，【布诺之前所说的依然有效。】
可是因为几人的能力不足，效果还是并不明显。黑雾中霍尔德尔的面容，出乎意料地渐渐明晰起来。似乎拥有实体一般，比之前的虚幻看着更为真实。
【原来吗......这才是复活姐姐的方法？】被一片混沌囚禁的柯尔塔斯声嘶力竭地喊着，似乎在释放最后的疯狂。【那么，我就无所顾忌了啊！】
青年的身影，渐渐沉入黑色的死水里，再无踪迹。
没想到少女望着消失的柯尔塔斯，轻微摇了摇头，【柯尔，也许你有什么理解错误的地方。】
【只不过现在纠正，来不及了。】霍尔德尔一步步走向仍然尽最后一丝力气与影子搏斗的黄泉走去，身后的弥砂花，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kuuhuu
【这只是为了克劳德而做的，记住。】霍尔德尔的指尖，夹着一张薄薄的怪物卡，【鸣，解除幻境吧。】她的语气淡然，令人完全想象不到这个少女是在与意义上比［仇敌］更甚的黄泉谈话。
【那小子还不够强，既然克劳德选择你，就给我把责任扛起来。】霍尔德尔像是在斥责，但又有几许担忧，【拜托。】
【你是什么意思？】黄泉惊讶地问道，后者却完全说着文不对题的话，【果然还是没法做到啊，像真正的机械一样。不过现在这样做，大概还不晚吧？】
【在你们没法出去的情况下，我需要依照环境局势来作出判定，而我已经延误了正确步骤很久了。】
令人窒息的噩梦，终于如一块玻璃般四分五裂。幻境外面，林间的小路阳光明媚，安静得如同悖于人世。
【打破幻境的代价，以及正确的判定，就是牺牲自己？】黄泉愣愣地看着幻境破灭的地方，虽然自己十分清楚霍尔德尔仅仅是灵魂的状态。
身边的布诺，依旧昏迷着，隐隐约约透出不祥的预感。
【布诺？】黄泉试探性地低唤了一声，没有回应。于是他小心地揭起青年的兜帽，被风衣覆盖的容颜霎时展露在阳光下。
【爸爸他没事吧？】布布路紧张地在旁边踱步，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他会昏倒？】
【你试试几天不睡觉？】黄泉的话刚刚反问出口，便意识到似乎造成这种状况的，跟自己的原因应该是最大的，要不是之前自己莫名其妙地能力失控，他们也不会冒这个险到这里来。他忽然发现这么一个问题——卡尔文达尼呢？
周围，都没有那个家伙的身影。令黄泉警惕了起来，从进入幻境开始，卡尔文达尼就只说过了一句话，然后就杳无音讯了。
此时的卡尔文达尼，正站在一面落地的玻璃墙前。架子上所放置的器物，与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出来吧，海德。】卡尔文达尼忽然回头，吓了身后的少女一个踉跄。后者同样是一头黑发，手中攥着一封已经起皱的信件。
【卡尔，真没想到你还会有走进怀斯特古宅的一天。】少女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轻叹着，【只不过你还是没能截下这封信件呢。】
她手中的信纸一角，依稀能辨认出【海瑟薇·怀斯特小姐亲启】的字样。【不得不说，作为怀斯特家族从小到大的家仆，你的确对这里的构造很熟悉。】
【对不起，现在我属于食尾蛇。】卡尔文达尼的语气极为生硬，伴随一个毫无感情的鞠躬，【怀斯特家的信使提取了布诺大人的某些［血气］吧？我需要把那些东西拿回来，不要再妄想用它们去满足霍尔德尔小姐的幻境，她的魂魄根本碎掉了。】
海瑟薇有些惊讶，【不错嘛，知道是我在一直用里维奇的血气喂养姐姐的幻境，我同时非常清楚，就在刚才，哥哥随着姐姐的魂魄，消失了。】
【姐姐生前的梦想是真正像机械一样舍弃情感对吧？】海瑟薇忽然转换了话题，自顾自说下去，【问题是布布路出现了，那是她最完美的一件创造物，然后就是被里维奇击杀了。】
【那小子的实力不足，所以姐姐才一直沉溺在过去属于影王村的幻境里，没法实现自己所说的话，直到今天，她作出了自我牺牲而换取布布路活下去机会的判定。】
卡尔文达尼不禁愣在了原地，面前的少女最后将手中的信纸很干脆地揉碎，纷纷扬扬地撒在地上，【作为多年的家仆，应该知道哥哥做事的谨慎习惯吧？他的东西，一般都会有备份。卡尔，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这样东西给你吧。】海瑟薇突然说道，【跟我来。】说罢，少女便回过身，丝毫不在意卡尔文达尼是否在身后跟随着。
卡尔文达尼稍微没有反应过来，顿了顿脚步，还是匆匆地跟上前去。走廊非常阴暗，只能依稀看见海瑟薇手中的烛焰苟延残喘着。前面海瑟薇的步伐却完全不见减缓，更像是逃避着什么。
【这个。】海瑟薇停在一个窄小的房间前，【卡尔，这里是怀斯特家族的信件存放处，就是我以前从不让你进来的地方。】
她熟练地将烛台嵌在墙上的一个小凹槽里，提步走进房间。堆放得整齐但破旧不堪的信件使两人基本无处立足。海瑟薇开始在信件中翻找起来，许久，手上出现了一个时间久远但依然十分平整的信封。
【这是姐姐留下的遗物——她本来想要亲手给里维奇的。既然姐姐现在出事了，你也就可以拿给那家伙看了。】海瑟薇的语气十分郑重，其中甚至有些很明显的苦涩。
【多谢，海瑟薇小姐——我是说海德。】卡尔文达尼接过信件，犹豫不决后，还是对曾经的主人用了儿时的称呼。
【再见。】海瑟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我只是努力地想尽一个家主的责任而已。】
卡尔文达尼快步出了古宅，凭记忆往之前幻境破碎的地方走去。阳光比起在幻境中时显然真实了很多，温暖驱散了从那个森冷的古宅带出来的寒意，也映照出那行与柯尔塔斯飘逸字迹截然不同的严谨落款来——克劳德·布诺·里维奇亲启。
从很远的地方，卡尔文达尼就已经认出了黄泉的那头惹眼的红发。于是猛地加快脚步，往树林中心跑去。
【卡尔？】黄泉敏锐地察觉到来者，回过身去。目光中有些警惕，但语气的确是松弛的。
【给布诺大人的东西。】卡尔文达尼好不容易把气喘匀，递出手中的信件。随即，便看见了仍然靠在树底下昏迷不醒的布诺。
【希望那家伙没事。】黄泉嘴上尽量用着不在乎的腔调，但只要有心人都能听出来对方真正的担忧。
【给爸爸的信？】布布路出奇地对这些信息敏感，马上走上前来。
【是你妈妈写的。】卡尔文达尼的神色非常复杂。
黄泉的注意力似乎完全没有放在这上面，只是少有耐心地走到布诺身边蹲坐下，等待着对方的醒来。
布诺苏醒时已经是将近半夜了。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某只红毛在身侧团成一团，努力维持着半坐的姿势，头却已经一点一点地垂下，无意识挣扎的姿态让布诺走了神。
明明还是想等自己醒的吧。布诺撑起身子，长时间握枪使手腕很是酸痛，再加上之前的伤口，他觉得自己真是打算躺那儿不起来了。
【......爸爸？】传入耳中的是一声轻唤，布诺有点惊讶，刚准备回头，便看见少年的面容映入眼帘。
【已经半夜了。】布诺皱起眉头，隐隐包含着斥责的意味，【怎么回事？】
【想跟爸爸聊聊而已，毕竟一直都没有过这种机会啊。】布布路的话极少没有脱线，而且还认真得过分，【应该很少有跟爸爸这样和平相处的机会吧？】
【这边。】布诺已经把布布路的用意猜了个七七八八，站起身来，尽量放轻脚步绕过熟睡的黄泉，【过来谈吧。】
【爸爸，你为什么要加入食尾蛇？】布布路的问题来得相当突然，让布诺一时想不到招架之法，于是两人之间，持久的沉默。
【那本来是个任务。】布诺只能采取言简意赅的说法，试图避免讨论到关于霍尔德尔的方面——这些天来那个少女给自己带来的折磨够多了。
【现在不是个任务了吗？还有，霍尔德尔......我是说，也许是妈妈？说你杀了很多人......】布布路说这些话时有些语无伦次，对那个事实既有着恐惧，又有着期待，期待证明霍尔德尔的理论错误。
【我的确手上有很多人命了。】布诺实在隐瞒不下去，干脆直接说出了那个真相，【不然呢？你觉得黄泉可以挥下最后一刀吗？还有，从某方面来说，认识黄泉开始，那就不是个任务了，而是一种注定背负的责任。】
【责任？】布布路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怒火，【爸爸怎么会只因为一个所谓的责任就背弃光明？爷爷跟我说的爸爸不是这样的！】
【现实的确如此——等你有足够的能力时，也许再来改变它，也不会晚到哪里去。】布诺最后说出了一句话，然后不再开口。冰凉的夜风穿过树林，这已经是惟一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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