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楠生你在哪里?”楚皓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陈楠生却如释重负一般,跪坐在地大口喘气。
“我可能在靠近城西码头的建筑工地,水汽潮湿,能听到港口的鸣笛声你们假爆炸的时候,我能听见声音隐约从东南方向传来”胃里一股烧心的感觉,一阵又一阵的酸水不断的上涌,陈楠生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又急问道:“阿妍怎么样?”
“昏迷你等着,队就在港口,我们马上来”
“让他们去港口堵沈沈旖旎,快,再迟,来不及了,佑安还在她手上!”
陈楠生眼前不断闪现过江佑安的脸,微笑的、害羞的、恐惧的、惊慌的、执着的、绝望的,迷茫的再得知阿妍平安后,他内心最大的情感不是安心,而是,愧疚。
他尽了最大的努力,用完了一生的运气,终于,阿妍还活着!但是佑安呢,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阿妍?阿妍六年之后再次回来了,佑安呢,会不会,会不会今后再也见不到了?
巨大的恐慌像是暗夜里的深渊,瞬间吞噬掉刚刚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之感,陈楠生双手撑地,艰难地朝着窗户的方向爬去,到了靠墙的位置,他肩膀抵住墙壁,一寸又一寸地挪着站起来,他曾经是个医生,知道这样麻药的威力足以使人小时内昏昏沉沉,可他不能睡,不能休息,甚至不能再有片刻的停歇。
他大口喘着粗气,艰难地站直了腿,窗外一片灰蒙蒙,玻璃封的死死的,很快,这个房间就要充满神经毒气,他不能,不能死在这里,他还要见江佑安一面,就算要死,他也必须见她一次!
他深吸了一口气,全身的力气用在右手肘上,猛的一下,“砰”,右手肘重击在玻璃窗上,窗户震动了一下,没有丝毫裂开的迹象,陈楠生觉得手肘钝痛,他面色发白,他重重的咬了一下舌尖,顿时,血腥味在嘴里猛地一下散开,他痛得觉得全身的神经被抡着吊打了一顿一样,凭借着这样的痛意,他脑海里的意识却更加清晰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深深一吸气,手肘聚力,像是不知疼痛的木偶一样,一下,一下,又一下,猛烈的击打着玻璃窗。
他不能死在这里!起码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死!
他咳嗽了两声,肺里像是点了火苗,每一声咳嗽,都能带出一嘴的血,人被逼到了生死关头,潜能或许真的可以无限放大,如果现在有面镜子,陈楠生就会看看见现在的自己,红着眼睛,嘴角带血,眼神狠厉,动作刚烈,像是一只被逼近死地,却妄图绝对求生的野兽。
一下再一下他的手肘不知道击打了玻璃窗多少次,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右手肘的骨头一点点凹陷下去,钢化玻璃不可能被人力击碎,可绝境之中,他已是别无他法,他一定要做点什么,就算是最后陪着江佑安一起死也可以,如果他只是这么无动于衷的等下去,他害怕,他害怕自己死之前的这么点时间里,会被无尽的愧疚之感吞噬。
眼泪迸出眼眶,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或许,这就是结局,神经毒气马上就会填满这个房间,他撞不开窗户,他会死在这里,死之前,他没能再见一眼佑安,告诉她,他不是选择了姐姐抛弃了她,她一样很重要,一样,和姐姐,一样的重要。
眼泪顺着脸颊,一直流进脖颈。
陈楠生哽咽了一下,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他可能,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突然,一直死寂的窗外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继而,有人用扩音器在楼下喊着,声音断断续续,听着不真切,但很是熟悉,是他熟悉的那几个人。
陈楠生猛地愣住了,他现在狼狈的像一只丧家犬,却在听到动静的一瞬间,立马竖直了耳朵。
“陈楠生,是不是你?你在哪里?”
“陈医生陈”
“在哪里啊”
远远近近的,许多人的声音渐渐近了,陈楠生一把抹干眼泪,身体里像是被打进了一阵兴奋剂,他撕扯着嗓子里酝酿的最后的力气,一遍拍打着窗户,一遍喊叫着:“这里!我在这里啊!!!”
“我在这里!这里!”
“这里啊!”
绝路逢生的希望漏进缝隙里,他必须得活下去,必须!
“陈医生!是不是你!是不是!”
巡逻的人终于在楼下听见了窗户的拍打声,强光电筒的光线来回在他的窗户上闪过,他的身影在窗户上显现了出来。
“陈医生,蹲下,躲开!”
楼下的警察用扩音器喊了一声。
陈楠生想要半蹲,谁料微一弯腰,便像是脱了力气,一下子像一滩烂泥,彻底地瘫在了地上。
“砰”
“砰”
“砰”
连续的枪击声响起,陈楠生抱头躺在地上,飞溅起的玻璃渣滚了他一身,房间里的三扇窗户瞬间被击碎,而与此同时的是,房间四个角落迅速升腾起了白烟,是沈旖旎布下的神经毒气!
“妈的!凑这么好!”陈楠生心里恶狠狠地诅咒了一声那个老妖婆。
最多秒,窗户虽然破了,但是这样的毒气,他吸上两口,基本也就挂了。
陈楠生心里默念着,“、、”他算着楼下那帮警察什么时候能够跑上来救他。
就在他数到的时候,“咻咻咻”几声破风声从他身后传来,紧接着,两个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戴着防毒面罩的特警从窗户里闯了进来,他们动作麻利,见到陈楠生后首先查看了他的气息,随后立刻给他戴上了防毒面具,在他身上系好安全扣以后,两个人抬着他的四肢,像是提着过年的杀猪菜一样,轻巧又淡然:“三楼,不高,我背你,你不要乱动。”其中一个魁梧些的特警一个侧身,提着陈楠生的双手,直接将他背在了背上。
在自己看来,命悬一线的场面,在这两个特警面前,就好像司空见惯了一样,陈楠生突然觉得莫大的安全感油然而生,他激动的快要落泪,却因为防毒面罩,他说话的声音,都听得模糊不清。
“谢谢谢背背我去城西码头,好不好”
“好不”
最后一个“好”字还卡在喉咙里,特警已经背着陈楠生顺着攀援绳索,顺利地滑到了建筑大楼对面的平台上。
陈楠生只觉得冰凉的风掠过耳际,他一闭眼,一睁眼,已经到了对面。
“安安全了?”他被特警放在平台上,半天挣扎着起不来。
特警也没想要继续拉他一把,只是低着头轻声对着耳麦说着什么话。
“陈医生你没事吧!”平台上终于续续跑上来七八个警察,带头的是小陈警官,小陈警官激动地上前扶起了陈楠生,“陈医生啊,算你命大啊,要是今天是我们来救你,你估计必死无疑了。”
“咳咳咳咳”陈楠生被冷风一呛,喘的要死,“那那他们是谁?”
“海豹突击队啊!我们汇报了公安部,派了一个小队过来,我也从来没见过啊,算是托你的福啊!”小陈警官不知道吃了哪门子邪,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得一脸崇拜一脸荣幸的样子。
两个突击队成员却没有过多的表情,摘了防毒面罩之后,魁梧些的那个道:“码头已经封锁,但是已经有艘船在分钟内出海,我们目前的警力而言,不可能同时追踪艘,只能够重点排查,现在马上去码头汇合,进一步的指示上级再分析后会做出。”
陈楠生被小陈警官的手下搀扶着,众人几乎是抬着他,一路小跑着上了警车,幸而就是城西码头附近的建筑工地,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就赶到了码头。
码头的调度中心成了临时指挥部,陈楠生被抬进指挥室的时候,终于是劫后余生一样,又看见了一身灰尘的楚皓。
“之前的情况我们再说,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在分钟内分析出艘轮船运载的货物和航向,并且准确堵截,楠生,船一旦到了公海,我们就不可能再插手了,到时候再联系国际警察,我们就会十分被动。”楚皓身后站着几个和之前的特警一样服饰的警官,陈楠生知道,接下来的海上堵截,必须倚仗他们。
“陈医生,你是现在唯一近距离接触过沈旖旎的人,我们想听听你的看法,你有分钟的时间,来陈述你的观点。”楚皓身后一个面色沉着的中年人,缓缓开口道。
陈楠生却摇了摇头:“我想先听听你们怎么分析的,线索越多,对我而言,我可能会更有发现。”
中年人和楚皓微微一对视,楚皓冲他点了点头。
中年人心领神会,道:“艘船有艘是中字头,我们已经约谈过主要负责人,大概率可以排除,还有两艘是游轮,近两日不会停靠,第三天中午在日本短暂靠岸,随后回国,剩下艘,一艘渔船,一艘货船,一艘前往新加坡的大学互访船只,还有一艘,是北京的医疗队前往非洲的救援船。”
“目前看来,渔船和货船嫌疑最大,艘中字头,访问船,医疗船可以基本排除。沈旖旎本人,可能装扮成游客,进了游轮,但是两艘游轮的载客量之大,我们甚至不能在两天内完全排查清楚底细。”
陈楠生思索了一下:“我能看看海关的清单吗?这些船只的带货清单,海关应该会有记录。”